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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年年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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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程皊回门,一应礼数都过了之后,男人们在前厅里,女眷和孩子们则跑到后院儿里。

程皊这才拉着四老太太的手开始抹眼泪,她又惯不是个爱叫委屈的主儿,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抽泣。

“好孩子,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四老太太一时没忍住,搂着女儿老泪纵横,周围年纪大些的也跟着低头垂泪。

二老太太哽咽道:“也是我不好,治家无方,才出了这等事情。你这刚出嫁的,家里都出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叫你在外头没脸了。”

程皊吸了一下鼻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丝笑来,摇了摇头:“婶婶这是说得哪里话,这五房一家人的秉性,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儿早捅出来了,总比晚了祸及全家要好。”

“钱家可叫你受委屈了?”程夫人问道。

说到钱家,程皊低下头,有些没忍住笑意:“那倒没有,他们都待我很好,知道这事儿也不是我的错,谁家还没个破落户儿呢,郎君他……也没说我。”

程皊两手放在膝盖上,捏着帕子,有些不好意思,肩膀微微耸着。

“瞧我这闺女!这样快就和郎君好上了。”四老太太破涕为笑,拍着程皊的手看着众人,“我说这门婚事,我当初没看走眼呢?”

一家子都笑着恭喜,程皊脸颊上两朵红晕,众人聊着聊着,又忘了方才不大愉快的小插曲。

程皊回门后,程家就算暂且闲下来,二房三房的几个舅舅开始准备回京就职,商议之下,便和明容一行人一起回去,就不再去苏州了。

那边二老太太指挥着家里人收拾行装,又告了信给程家族老,约在苏州的程家家庙,至于是什么事,自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在杭州游乐了几天,明容便踏上了返回长安的旅途,临别时,淑婉哭成了泪人,一下又要送走父母兄长,这次又多了个好朋友。

“你可一定要回来看我。”淑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拉着明容,明容抿了下嘴唇,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不如你来长安找我,左右你也没来过。”明容拉住她的手。

淑婉眼巴巴望着父母亲,程的有点不好意思,的确这些年把女儿一直留在苏州,怎么也说不过去。

程的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待你再大些,阿爷就带你一起上京。”

淑婉顿时面露喜色,回头看着二老太太,二老太太和蔼道:“跟着你阿爷和阿娘,自然是最好。”

况且,长安的孙女婿更香,不是么?

两边人又相互拉拉扯扯,终于是上了路,也算是一路顺风,安安稳稳回了长安。

之后的日子,自然是明容被捉了去宫里和怀玉一起上学,每日和皇子公主们同学同闹,光舟渐渐地更多在大营,赵叔文的重心也放在朝政上,偶尔会上朝旁听。

崇文殿有时候便有些冷清,好在怀珏终于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虽说她不像怀玉那样爱闹腾,可到底多了两个小孩儿,书阁里还算热闹。

怀珏长得玉团儿一样的小人儿,她那个伴读也圆胖可爱,怀珏像郑皇后,总是脸上带笑,那伴读也是一个样子,明容和怀玉别提有多喜欢她俩,在宫里去哪儿玩都要带着,郑皇后不用带孩子,也乐得高兴。

至于赵叔元……他还是那样子。明容有时候装作低头写字,眼睛偷偷瞟着赵叔元。

这小子长得越发俊秀,要是以后不长残,倒也能考虑考虑。

赵叔元这时候如果抬头,正好看到明容的目光,十之八九,脸便会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然后手忙脚乱地低头拿书挡住。

明容掩着嘴笑。

然后陈太傅必然就看见了,必然先会数落一顿明容,好好写着字呢笑什么,接下来就会走下去看赵叔元,挡着脸在做什么。

“君子行事光明磊落,三皇子偷偷摸摸是做什么?”

也必然就有这句话。

日子一晃便是四年,明容从一个小胖丫头,也渐渐个子抽条,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豆蔻女孩儿。钟妈妈每每过来给明容打扮,便要夸“姑娘真是水葱儿似的”,或者是“咱们姑娘是全长安最好看的姑娘”,明容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徐照朴前些日子南下巡视,刚回长安,进宫同皇帝述职,本说着赶紧把落下的政事补上,不过过几日便是上巳节,理当是休沐的,倒也也可以多待几天。

“不知今年的上巳节是怎样,我从前只是春游玩乐,如今大了,不知还有什么好玩的。”

“说来,今年上巳节,听闻阿史那王子要回长安来。”怀玉看着她。

明容一愣,片刻“哦”了一声:“他自从三年前回峪伦部,这期间倒也给我写了不少信件。”里面都是介绍他家乡的风土人情,又或者是他今天带着鹰隼捕到了什么,喝到了什么酒,见了什么人,参加了什么活动,又教给他的子民什么东西。

明容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起来。

怀玉和明容手挽着手在清宁宫院子里散步,后边传来远处房屋修缮的动静,二人往那里看了一眼。

“这敲敲打打的是做什么呢?”明容问。

怀玉笑道:“怀珏如今也不小了,我父皇想着干脆把旁边偏殿收拾出来给她住。”

明容点了点头,又道:“说来,你大哥也快到婚配的年纪了,他去年册封了太子,这结亲的人选便不可草率,皇表叔和皇婶婶,可有打算了?”

怀玉叹了口气,摇摇头:“你既然提了,我告诉你也无妨,我父皇和母后已是把适龄的七宗五姓的女儿看了一遍,都没有合适的,如今正在瞧些其他官员家的,这太子妃,一不好娘家太盛,二不好出身太低,怎么也不好选呢!”

“算啦。”明容宽慰道,“离殿下及冠还远着呢,眼下找不到合适的,兴许过几年,哪家女孩子再大些,便有合适的了呢?”

怀玉心里舒服些,可看着父母每日愁眉苦脸的,她也不好受,只得先按下不提。

“对了,咱俩过两年也及笄了,可惜叔元跟你一般大,你俩这婚事,还得往后推了。”怀玉眼带遗憾地看着明容。

明容一拍脑袋,无奈道:“你可别提啦,我阿娘身边那老妈妈这几日总说呢,什么别人家姑娘十五岁便好嫁人了,偏我要熬成个老姑娘,我说,这哪里至于呢!”

怀玉抚掌而笑:“你且别急,虽说大梁倡导晚婚,可也不是定死了男子一定要二十娶亲,你且等着吧。”

随着年岁的增长,明容和叔元的婚事从指腹为婚的口头婚约,已渐渐成了长安城里板上钉钉的事情,怀玉越发地把明容当嫂子看了,郑皇后和皇帝也有事没事地拉她在宫里吃饭。

其实,就是到二十不嫁,她也无所谓,还想趁着这些时日,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而非早早成了三皇子的附庸。

“你别光说我的,你是等不了的,皇婶婶可给你提了?”明容看着她。

怀玉顿时羞恼,推了她一把:“也瞧着呢!你不许笑我。”

“我可没笑你。”明容站在原地,看着怀玉一个人噔噔噔地往前跑,无可奈何地笑笑,提起裙子追上去。

怀玉回头看了她一眼,慢下脚步,别扭道:“我如今还真有些不想嫁人,你瞧那赵国公府,张世子咱们都见过的,也是个不错的,他家自从娶了东昌侯家那个符大姑娘,整日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有什么好呢!”

明容闻言,也略带惋惜道:“他家确实可惜,幸亏符余姐姐嫁了家好人家,听闻她那长姐自己过得不顺,还时不时要去她那里挤兑她。”她伸手挽上怀玉,“可话又说回来,符娘子是个事多的,张世子却是个好人,你又不是那种不好相与的,你担心个什么?”

怀玉跺了跺脚:“我就怕那未来驸马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矫情人!”

明容一愣,顷刻捂着嘴捧腹而笑:“你这八竿子没影儿的事情,你那未来驸马在哪儿都不知道呢,你倒过来‘深谋远虑’了,是不是有病?”

怀玉张大了嘴,震惊道:“你敢骂我?!”气得张牙舞爪冲上来就要打明容,明容一闪身躲开,两人在院子里追追打打,正好撞上郑皇后来这里散步,被郑皇后一手一个拎回去,让她们窝在殿里绣花。

两人垮着脸,又不敢逆着郑皇后来,只好老大不情愿地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桌边绣花,最后一个绣了只蚂蚱,一个绣了只蜈蚣。

郑皇后的贴身嬷嬷忍着笑,宫女笑成一团,郑皇后想笑又非要装作愠怒,快生生把自己憋出内伤。

回到侯府,光舟和徐照朴又是最晚回来的,一家人齐了,便围坐在桌边等着上菜。

光舟如今已离了崇文殿,一心扑在大营里,比之前晒黑了不少,小麦色的皮肤,面容英朗,宽肩窄腰,同徐照朴和沈潭溪一起骑马回来时,街上总是一大群大姑娘小媳妇挤着看他,偏沈潭溪又长他五岁,因长年混迹军营,顾不得娶妻,这时候言语中便有些酸溜溜的。

“他阿爷是沈姑父,如何找不到好的。”

明容往嘴里夹了一口菜,抬眼道。

徐照朴在她头顶轻轻敲了一记,没好气道:“消磨志气!少跟赵怀玉成日里花团锦簇的,改日也捉你去大营里,男儿有志在四方,晚些成亲又怎么了!”

“太平年岁女儿意志不坚怎么了,况且我又没说人家不好,是他酸哥哥受人家姑娘喜欢呢。”明容笑嘻嘻的,见徐照朴又要敲她,往光舻身边一躲。

想起来长子,徐照朴便觉得面上有光,长子外貌最肖自己,想自己年轻时,也是这幅光景。

“对了,光舻,你可是打算明年去科考?”程夫人问道。

“科考?你明年才几岁呀,你去科考。”明容不可思议地看着光舻,这二哥虽说学问好,可到底太年轻了些。

光舻白了她一眼:“王摩诘二十中进士,我如今还一次没考过呢,去考怎么了,就算是没考中,也当是见见世面了。”

明容撇撇嘴,脸一变,讨好道:“那圆圆祝二哥金榜题名,咱家这大哥是从武了,二哥以后再进士及第游遍长安,那是天下英雄入圣上彀中。”

“行行行,就你一张嘴会说。”光舻被她说得心花怒放,朝她扬了扬下巴。程夫人在一旁看了,微微一笑。

“别光说你俩哥哥,我问你,你手底下的人,如今怎么样了?”徐照朴往她碟子里夹了根小羊排。

明容点点头,谢过他:“挺好的,如今比当初多了些人了,已有些头绪,这些年她们的用处,阿爷不也看到了。”

明容手下有几个年长的,如今在长安城里开酒肆,去年徐照朴和皇帝意图将一个贪官拉下马,便是靠这几人四处搜罗消息,报与徐照朴知道。

“想不到你当年这一时兴起的,现在还真做得有模有样。”徐照朴赞许道。

“都是阿爷和阿娘教得好。”明容乐呵道,“不过女子行事多有不便,有时候还得让阿爷帮衬一下。”明容朝他眨了眨眼睛。

徐照朴自然知道女儿是什么意思,“哼”了一声:“行,不就是让人多去给你那酒肆送钱么,几顿饭的事!过些天,我再拨俩人去,给你那酒肆打杂。”

明容抹了一把嘴边的油,拱手道:“明容多谢阿爷抬举了。”

父母兄长看她笑起来,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

饭食毕,明容回到屋里,找出一张信纸,放在桌上铺平,让吴山给她研墨。

提笔刚写了两个字,想起来今天怀玉同她说,上巳节奥古孜会回来,那想必此刻已快到长安了,自己这信寄出去,未必能到他手上,兴许就岔开了。

想着,她又把笔搁下,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姑娘今日不写了么?”吴山问道。

明容摇了摇头:“不写了,过些日子,奥古孜就回来了。”

说着,她缓缓地窝进椅圈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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