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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风吹草低见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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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容在灵武官署饿得快头脑发昏,一个时辰前,丫鬟婆子添了一次茶水点心后,便没再来过。不过即便她们拿了什么来,她也是不敢吃的。

眼见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沉,屋里却没有烛火,明容心里的慌乱也潜滋暗长,却不敢表露出来。

倒不是怕在铁骑兵面前丢脸,只是若她此时自乱阵脚,一会儿出了什么问题,恐怕要坏事。况且她两个丫鬟如今也在,自己还得顾着她俩。至于山迎和江潮,她们和徐照朴在一处,应当没什么事的。

“姑娘莫怕,有我们在的。”

陈侍卫出声安慰道。屋里已没什么光线,大片的阴影投在人与物上,一切都看不真切。

他生怕姑娘怕黑。

“我没事。”

明容挤出一丝笑容,仰起脸看着陈侍卫。孩童明眸中的一点反光,是昏暗里唯一的光源,陈侍卫竟也忽然觉得心头大定。

“咱们还有两个在外看护马匹的兄弟,若有动静,一定一早就传了消息进来了,如今什么也没有,还请小姐放心。”

明容纳罕道:“如何传递?”

陈侍卫笑了笑,左手搭在腰带上,拍了拍,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明容闻声看过去,是一个小孩儿手臂粗的黑色管子。

“这是什么?”看着有些像望远镜。

陈侍卫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还有几分幼稚的炫耀:“这里面装了黑火药,传信的时候,只要拉一下底部的信子,便可向空中发出火光来。”

懂了,信号弹嘛。明容对大梁的科技发展水平又多了一些认知。

本想跟他要来看看,可陈侍卫护得紧紧的,就怕被她弄坏了,伤到她,明容只好作罢。

“咱们一直呆在这个院子里,也不是办法。阿爷他们何故迟迟不来,莫不是雁行在路上遇到了什么?”

这么一想,明容只觉得头皮发麻,四肢有些冷,一时握紧了拳头。

若是雁行出了什么事情,她要如何向奥古孜交代。

大梁,要如何向峪伦部交代?

“陈大哥,若你再分出两人,剩下的人,可足够保障我们无虞?”

陈侍卫略一思忖,抬头道:“属下不能确定,要看对面来者何人,有多少人。不过如若时间短,兴许能抵挡一阵。”

明容正色道:“如今看来,赵刺史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了,拼死一搏,好过坐以待毙,可否派两人出去,找到外面两个兄弟,有了马匹更好些。若有别的情况,也尽快回来告知。”

陈侍卫同意,当即起身,打开门传令下去,两名铁骑兵应声出发。他又关上门回到桌边坐下,屋内一明一暗,明容心头一动。

“不好……”

“怎么了?”陈侍卫纳闷道。

明容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陈侍卫不明所以,只好坐在那儿,和吴越二人盯着她看。

“侯爷,唯今奈何?”

副将上前至徐照朴身边,瞅了一眼里屋雁行的一干随从,正在接受随军大夫的包扎。

“姑娘如今在他们手上,咱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徐照朴举起一只手,手背向后,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先前朝中就有圣上要再度削弱宗族旁系子弟的风声,我原以为像赵刺史这样的边疆官吏,管着灵州这样的地方,到底比普通郡王高不了哪儿去,更不必说曾经穆王那样的一疆藩王……可没想到,他还是坐不住了。”

副将不解道:“可以赵刺史的实力,如何能与我等抗衡?”

徐照朴摇了摇头:“他一没料到此次赈灾,圣上会让我随行,二没料到,峪伦部的公主会这样送上门来,三没料到,他埋在城里和灵州的线,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副将似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侯爷前些日子让属下派人去灾民离开灵州的必经之路上蹲守,原来是这个意思!侯爷怎么还瞒着属下呢?”

徐照朴翻了他一个白眼,在副将的肩甲上重重拍了一下:“说你蠢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如今他是狗急跳墙了,想杀了阿史那公主,让大梁与峪伦部闹起来,顾不得他……至于困了我闺女,自然是为了牵制我,若是再不动手,恐怕他要对明容下手了……”

里面徐明容的屋里,山迎与江潮已经知道了消息,二人在房里团团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山迎本就肤白貌美,此时已两颊通红,不知是热得还是紧张。

“不行……不能急,不能乱,兴许小姐没事呢?”山迎拍着胸脯,努力给自己顺气儿。

江潮本就胆儿小,倏的在桌边坐下,一手死死扣着桌前,指尖发白,咬紧嘴唇眼眶慢慢地红了。

“姑娘若是出事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山迎也慌,却见江潮六神无主的样子,只好按捺住自己,过去一把搂住江潮,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个傻孩子,上次京城兵变,姑娘临危不乱,这次也定然没有事的。”

……

“灾民!是灾民!我先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明容停住脚步,猛地一拍额头,白嫩的皮肤上没一会儿浮现出一抹红印,幸亏黄昏时看不真切,否则怪好笑的。明容又原地走动,十指指尖一下一下地点在一起。

陈侍卫起初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以为徐明容说是灾民造反,要为难朝廷钦差,正想反驳,却想到他们俩下午谈到的内容。

赵刺史什么好形势都没有,何以觉得自己能做成穆王都做不到的事情?

陈侍卫突然抓紧腰间的金属管,看向明容道:“姑娘的意思是……”他的目光在昏暗中忽闪忽闪的。

“嗯,谁说造反就一定要打进京城的,灵州地域特殊,加之此次灾情,大可自己占山为王,一面假意服从圣上,一面扶植自己的力量。”

明容抚掌而笑,忽然又觉得这会儿不是笑的时候。想到自己还被困在此地,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她转过身,哭丧着脸对陈侍卫道:“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听你的,何必来他府上干坐,阿爷早告诉过我,圣上要削弱宗室,想必他已有打算,我何必来瞎凑热闹呢!”

陈侍卫闻听,起身抱拳行礼道:“姑娘何出此言,侯爷待我等恩重如山,姑娘的话就等同于侯爷的话,况且有我们在,姑娘不会有事的。”

明容蹲在地上,心里有些难受。

“多亏你们保护我了,我什么也不会。”

就是在现代,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姑娘,这个年纪的人总是容易有无所不能的错觉,容易冲动。可无论在哪个年代,讲究绝对力量的时候,女儿家总是站在下风。遑论如今她是个冷兵器时代的幼童?

这次若是能不缺胳膊少腿的回京师,一定要和徐老爹多学几招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响动,打断了徐明容脑袋里的碎碎念。

明容站起来,屋里的人同时看向门口,明容又与陈侍卫对了个眼神。

外面似乎有人闯进来,被门口的铁骑兵拦住了。

明容:“咱们去看看。”

陈侍卫抬手一掌拍开门,“吱呀”一声,明艳的女孩出现在屋门口,屋檐的阴影几乎笼罩住她全身。

“赵刺史,可是有什么事?”

明容站在台阶上,与廊下的赵刺史几乎平视,气场却莫名压了他三分。

赵刺史身边站着周直,身后还有一群甲士,乌压压一片人,可面对徐明容时,竟然没来由的有一丝紧张。

周直先前领教过明容的厉害,因此看到自家上司此时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倒不觉得意外。

赵刺史扫视了一眼院子里,见只有六名铁骑兵,心下稍安,摸着山羊胡笑道:“到底是见过兵变的昭阳县主,真是好定性,都到这时候了,还能这样淡定。”

明容笑了笑:“我不过回个礼罢了,赵刺史不也镇定的很?”

“哼!”赵刺史冷笑一声,“我劝你,快快求饶,否则一会儿刀剑无眼,小小年纪别白白送了性命。”

明容扯了下嘴角,朗声道:“历代忠勇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为大梁开疆拓土万死不辞。忠勇侯府的人,就不知道‘求饶’两个字怎么写!倒是你,乱臣贼子,忝为赵氏子孙,不忠不义无耻之徒!”

“好气性!”赵刺史怒道,抬手指着明容,“你休要以为我不敢动你!如今你就这么点人,还以为自己能逃出去?”

“姑娘,那人原以姑娘为筹码,要挟老爷,不会伤及姑娘性命,何故如此激他?”

吴山站在徐明容身后,不解道。

陈侍卫摇了摇头:“要捉狼王,最好的办法,就是捉其子嗣,当着狼王的面手刃小狼,狼王心碎之余,则斗志全无。这是猎人最丧尽天良,可也最有用的方法。”

吴山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双手绞紧在胸前。

“他此时不杀我,我只要在他手上,他就还是要杀我,还会当着阿爷的面杀,我宁愿搏一搏,等到阿爷来救我。”

明容垂下眼帘,看着昏暗一片中铁衣的寒光,还有森森刀剑。

我今日不会死在这里,我是忠勇侯家的徐明容,昭阳县主。阿爷,你对圆圆的好,圆圆都铭记在心,绝不给你丢脸。

你的大梁,就是我的大梁。

“上!”赵刺史猛一挥手,喊杀声中,无数士兵从他两边蜂拥向前,挥砍向明容一行人。

身经百战的铁骑兵立刻带上面罩,排成阵型,如一堵漆黑的高墙,长枪在地面上擦出火星,只等敌人撞在枪尖上。

寂静与喧嚣,以少敌多。

“杀,一个也别留。”

徐明容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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