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选——他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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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破城晚饭前就又换了一次衣服。其实他衣服上并没沾上鸡屎，也只蹭了一点灶灰，可是他总觉得有臭味，看卓靖关和周冠怡换衣服，就跟着一起换了。
次日，他和周冠怡追着收割机拣漏下来的稻谷时，他还能忍。
待周冠怡真的踩着牛粪去拉牛骑，还吹牧笛，刺耳的声音都能把牛逼疯的时候，他就有点忍不了了。
后来他们跟卓靖关上山采山货，周冠怡非要爬树，爬到一半，上不去了，卓靖关和他一起在树上拉，保镖集体在树下推，总算把周冠怡弄上去了。可周冠怡在树上骄傲了没多久，就觉得没意思了，要下树。
这下树吧，比上树还难。别人降到差不多的高度，往下一蹦就得了，可保镖说啥也不让他往下蹦，商量了一下，决定回奶奶家搬个梯子。
彼时卓靖关和宁破城已经一人一只胳膊，把周冠怡吊在半空，保镖求他们先把周冠怡再拉到树上去。
卓靖关和宁破城互相看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这算得上是他们第一次彼此心意相通。谁让这是小少爷呢？他说下就下，说上就上吧。于是卓靖关双手使劲，就要把周冠怡拉上去。
然而劲儿使了，却没拉动。一看，宁破城根本没使劲儿。
卓靖关瞪着宁破城。
怎么回事？我们刚刚不是心意相通了吗？合着你又骗我，让我一个人拉？我都拉半天了，现在还有力气了吗？
宁破城没理他，对下面剩下的一个保镖说：“我记得路上有个不知道谁扔的破梯子，要不你去看看。”
这些保镖对卓靖关和宁破城都放心，闻言匆匆去了。
保镖刚走，宁破城就说：“松手。”
卓靖关早就想松手了。
这高度，多说摔个屁墩，又摔不死人。闻言直接放开周冠怡。
然后就看见宁破城从树上一跃而下，抱着周冠怡，轻飘飘地飘到了地上。
是，
飘、下、去、的。
飘下去的……
卓靖关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
就算之前被选入游戏世界，但他还是认定，自己所处的世界是现实的，是真实的。
可宁破城飘了下去，反牛顿定律，非人类，这还是现实的、真实的世界吗？
宁破城把被他骗走的保镖喊回来。保镖见小少爷平安落地，一点事都没有，连忙感谢卓靖关和宁破城。
宁破城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卓靖关整个人都傻了。
周冠怡也傻了。
还是卓靖关先反应过来，说：“没事，就是感觉表哥真是好厉害。”卓靖关跟着周冠怡这方，自然是要叫表哥的。
保镖也没多想。
一路上，周冠怡和卓靖关都很是沉默，快到奶奶家的时候，周冠怡小声问卓靖关：“二虎，我刚才那个，不是幻觉吧？”又犹豫地问：“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卓靖关说道：“如果我看到的和你说的一样，那可能就不是幻觉吧？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他非人类，有可能你早就真相了。”
“嘶——”周冠怡觉得冷。卓靖关也觉得冷。
等回到家，他们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宁破城，先面对了奶奶的一通埋怨：“你们自己淘气也就罢了，拉着你表哥干什么？人家一看就是文明人，还能跟你们似的上蹿下跳的？这要搁过去，就该什么也不干，就待在家里看书考功名。”
周冠怡说：“奶奶，我表哥他已经博士毕业了，现在在我们学校当老师呢。”
“诶呦，都已经是大博士了，那可真是厉害。”奶奶开心地说，“我就说我不能看错嘛！我让他别跟你们到处跑了，就在屋里看书得了。”她又对着卓靖关说：“我在你屋里找了本书给他，我看他还看得老认真了。”
“什么书啊？”
“我怎么知道？我就看那书被你翻得了好几遍，估计是本好书，就拿给他看了。”
她最后总结：“不跟你们说了，我得给大博士再加个菜。”说完就一溜烟进厨房了。
“我表哥能看你书看得认真？你那是什么好书？”
“我哪有什么好书？我有什么书你还不知道吗？”卓靖关读书就只为了高考，各种名着之类，就算老师指定，也一概不看，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书能引起宁破城的注意。
“要不，过去看看？”
“等会儿，咱俩还是先换了衣服再去吧。”
两人洗了澡，换了衣服，又拿了一盘西瓜，这才惴惴不安地去宁破城那屋。
到了门口，卓靖关抬手刚打算敲门，周冠怡就把门给推开了。然后他脸就垮了。这两天疯过了头，经常忘记敲门，习惯了。
宁破城果然坐在桌边在看……书？
桌上摆着一大堆水果小吃，比他们手里那盘西瓜可丰盛多了。吃食后面是一本翻开的16开的书。那书的后面，是宁破城正在看……
也不好说是不是看书，反正那样子，像极了我们上学时，躲在一摞书后面，偷偷看手机。
宁破城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说：“既然门都开了，进来吧。”
两人把西瓜端上前，一看，宁破城正看的不是手机，而是pad。而奶奶特意拿给他的那本被他摆出来装样子的书，两人一看——
嚯，好嘛，是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这本书还真是被卓靖关挑拣着看过好几遍。
宁破城见两人只顾着发愣，还站着不走，就问他们：“你们还有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周冠怡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们就不打扰了。这书可好了，表哥您好好看书，祝表哥早日考上心仪的大学！”
说完，他拉着卓靖关就跑了出去。
两个人跑回自己屋，就那几步路，都哆哆嗦嗦喘不匀，互相对视了了一眼，却一起笑出了声。
周冠怡长舒一口气，坐在桌边，说：“管他是人类还是非人类，反正我知道他是我表哥，那就行了。”
卓靖关也舒了口气，跟着坐下，心想自己的确想多了，宁破城是不是人类，对他还能有什么差别吗？
然而他盯着桌面，却问出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为什么我们桌上什么都没有？！奶奶！我要再考一次大学！”
晚上，说是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的两个人，不可能不多想。周冠怡很晚才睡下，卓靖关一直想着那个“本游戏”。
“本游戏”说，它们那个游戏，旨在提高人的整体素质……
难道宁破城就是整体素质被提高后的人类？
那他也太帅了吧！
难道他也是玩家？他的指定编号会是多少？会不会是No.1？
他们会不会一起进入游戏？那样的话，他们互相扶持，共同闯关，说不定还能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
卓靖关觉得如果宁破城是玩家的话，那那个破游戏，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日子在宁破城准备高考中很快过去，6号他们就打算往回返，因为7号周冠怡还得准备一些东西，并且搬宿舍，节后就正式和卓靖关他们一起上课了。
这几天疯得厉害，回程的路上，周冠怡累得几乎睡了一路，卓靖关和宁破城也就几乎没说过话。
到了学校，卓靖关要帮宁破城把奶奶给他拿的东西拎过去。虽然他知道根本没必要，那可是能拎着周冠怡飘下树的人，哪里还需要别人帮忙？可是奶奶在他们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就差说宁破城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就怕把人累坏了，他怎敢不遵命。
宁破城也没多说什么，背个只装了几件衣服和一个pad的背包，昂首阔步在前面走，卓靖关肩上手里大包小裹地都快看不见路了，辛辛苦苦在后面追。
进了宁破城的宿舍，卓靖关忍着把东西扔了的欲望，好好放在地上，说：“那我先回去了。”
宁破城头都没抬，说：“你把东西放好。”
“放好？怎么放好？”
“至少吃的东西得放冰箱里吧，别的东西你看着放，总不会这点事都做不好？做不好就赶紧滚！”说完，他竟拿着东西去洗澡了。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卓靖关气都快被气死了，哪里还能生起一点旖旎的心思。他在门口平复了一会儿，才关上门，准备帮宁破城收好东西。
毕竟这是他的老师，这是他这个学生应该做的。
一边安慰自己，卓靖关一边观察宿舍，计划着东西该收在哪里。
既然让他看着放，那他总得仔细看看，哪些地方能装得下奶奶那些沉重的爱意。
他连宁破城的卧室都没放过，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结果发现，宁破城的这套宿舍吧，用好话形容是一干二净，用惨一点的话形容是一贫如洗。
家具，与斜对面李凛屋里的一模一样，看来是拎包入住的标配，宁破城连坐垫都没添一个。
有他生活痕迹的只有那几个地方：卧室的床，有寝具；衣柜，有两套衣服，还有备用更换的床单被罩。卓靖关知道他去奶奶家的时候，带了两套衣服，也就是说，他一共才四套衣服。这其中还有一套是工作装，上课用的，剩下三套全是黑t恤和黑运动裤，可外穿可当睡衣。其他季节的衣服干脆没有。
这也太惨了吧！
浴室当然会有洗漱用具，现在也看不了。卓靖关看向开放的厨房：一个带盖的可以拎出去的运动水杯，一个电热汤锅，一个小咖啡勺，一双不锈钢筷子，像是买保温饭盒赠送的那种，因为比一般的筷子短很多。然后就没了。连个电热水壶都没有。按说现在哪里还有没有电热水壶的房间啊？卓靖关怀疑他把水壶拿实验室去了。
冰箱倒是有的，那是宿舍的标配。卓靖关把冰箱门打开一看——
就是吧，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里面确实有两件东西，一个是个鹌鹑蛋，另一个是个瓶盖，用来安放鹌鹑蛋。
就这俩东西，还摆在冰箱里最醒目的位置，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儿有东西似的。
卓靖关把鹌鹑蛋和用作底座的瓶盖推到冰箱的角落。它可是来得最早的，如果冰箱里的东西按先来后到排顺序，那谁不得尊它一声老大。可得保护好了。
卓靖关开始往冰箱里摆东西的时候，宁破城就洗完澡出来了。穿着那套可内穿可外穿的黑衣服，坐在连靠垫都没有的标配沙发上，继续看pad。没看卓靖关，但卓靖关感觉他像是在监工。
奶奶拿了好多吃的东西，竟也没能塞满那个冰箱，剩下的东西塞进了柜子里，也只占用了柜子的一格。日用的东西只有一个护眼灯，因为宁破城随口夸了一句卓靖关房里的灯不错，就被奶奶送人了。主要是谁也想不到，他会缺少日用品到如此程度。
难怪每次他都让人去实验室找他，因为宿舍里实在是没法招待人。
卓靖关把护眼灯放在标配的茶几上，方便宁破城看pad，然后扫一眼房间。
经过他这一通忙活，房间里没能增加一点生活气息。
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俩梨，想起宁破城那饭量，又放回去一个。把梨洗干净，装进……装在运动水杯的杯盖上，端给宁破城。
这么一看，行吧，就算增加了一点生活气息吧。他已经尽力了。
卓靖关准备走了，走前还是忍不住嘱咐：“我奶奶给你拿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你早点吃，别放坏了。”
宁破城问他：“怎么吃？”
“怎么吃，还能怎么吃？当然是做着吃！”
宁破城看着他，仿佛在问：该怎么做？
他看着宁破城，仿佛在问：你不会做？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反正是已经送出去的东西，爱坏不坏，卓靖关不想再管了。他机械地握上门把手，准备走了。
宁破城突然在他身后说：“游戏里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有些东西有时候也能带进去，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卓靖关猛地扭回头看向他，无比震惊，却又觉得果然如此。
宁破城刚才说话的时候本来没看看，此时却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说：“还有，我不是同，我谁都不喜欢，以后别再打扰我。”
原来他记得，原来他每次都记得。
卓靖关最后一次重生的时间点，是跑到校门口的时候。之后他就看着宁破城行云流水般制止了大货，看着周冠怡兴高采烈地讲他刚才有多厉害。所以他那时候与宁破城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当然更不可能当着周冠怡的面问他“你是同吧”。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宁破城有他重生前的记忆。
有一次记忆，就会有每一次记忆。
所以他每一次，都是明明知道卓靖关之前是为了救他而死，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撞上周冠怡的跑车而死去。
在这之前，虽然卓靖关会猜测，宁破城是故意引导自己舍己救人的，但他始终认为，宁破城也是受了幕后神秘黑手的控制，并没有每次卓靖关重生以前的记忆。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宁破城每一次都记得，因为他没法接受，哪怕他是为了救宁破城而死，宁破城也对他的一次次死去，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