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人人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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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寒冬的冰盖前停留两个月，开春之后，扩张到94艘船的船队穿过北海，绕道进了龙蛇海。果果指着东方说：“看到没，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以后这片海就是我们的后花园，以后我们不止有这支船队，家家户户都有……”
轰隆，轰隆，两声爆炸打断了她。
是一种胸口有毒石的海兽，满身是毒。
它们吸引了果果的焦点。
果果说：“别怕它们，我哥已经找出它们的弱点。各位船长到我这来，我会告诉你们怎么灭它。我们来这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它们灭掉。”
真好，她现在已经成长起来，可以独当一面了。
等她按她自己的想法交代完，他才问：“这里可以交给别人，我们先回家。”
果果说：“哥，我还有事要做。”
“还有什么事？交给烛箭，没问题。”
果果说：“可是我想在海边修传送阵，还想占据一些岛屿，也修传送阵，我想把它们连在一起，互通有无。这样，龙蛇海才会热闹起来。”
桑天子说：“这些小事，只有花钱，谁都能干，交给烛箭。”
果果又说：“我就怕那些修行者又生别样心思，不听话。”
“管他呢，想走就走，爱留不留。”他觉得以他现在的实力和威名，足以震慑宵小之徒。至于留下人才，他也想，但是他不愿意低声下气。
那些人几斗才呐？让他三顾茅庐？
“不行呀，如果他们能留下，这片海我们就能守住，就是我们的海。如果他们都走了，将来你又不在，别人会来抢的。”
“果果，你不可能照顾他们一辈子。”
“但能做的话，我想做最好……”
“好吧。那你留这，我把阿妈带来。”
“这，这也不好。”果果说，“要不你带我回家，明天我们再回来？”
这也是小事，“行吧，随便你。”
果果说：“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桑天子建议道：“你可以跟他们说，你去请巫师弄传送阵。”
“哥，我觉得我说实话更好。”
回家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还要说谎？
就算请巫师弄传送阵会让大家感激，但是这种虚伪的感激，不要也罢。
桑天子呵呵一笑，这小丫头真是长大了，有主见了。
等待片刻，果果回去交代完，换了一身衣服回来。未施粉黛，却漂漂亮亮——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平时不打扮，和别的修行者没什么区别，但稍微拾掇一下，就很好看。以至于恍然间，桑天子仿佛看到另一个人。
果果转了一圈问：“怎么样？”
桑天子实话说：“很特别。”
果果起哄似的问：“比嫦娥仙子如何？”
“呃。不比还没发现，一比，你就很丑。不过还是很特别。”
“哈哈，能够特别就很好啦。”
“丑，很特别，也就是特别的丑。”
“呸，你说话真是太不中听。”
“走啦。回家而已，你还装扮起来。”
“必须装扮。我得给阿妈长长脸。”
桑天子觉得有理。托起她的背，缩地成寸地疾走，跨海翻山，过干谷，北青涧，再行半个时辰，先知城即在眼前。并未惊动那里的守卫，他三步并做两步，毫无痕迹地踏入先知城里。落在地上，已是傍晚时分，霞光满天的好景。
一来到这里，又是久违的血液沸腾的感觉。
果果感慨，“恍如隔世。现在先知城已经把先知湖纳入其中，好大啊。”
“这条街道，还是过去的样子。”
“不一样，我都没有看到熟人，都变了。”
“这么多年，或许都发财了，退休了，或者去别处开分店了呢。”
“先回家。咱们先回家看看。”
“走。”桑天子可以用神识扫视，但是他没有。回家似乎是一件神圣的事，他第一次感觉到格外的虔诚，比拜师更加特别。
那间藏在普通人家里的房子，敞着门，里面好多人。
两人想走进去，却有个女子拦住他们，她说：“两位请止步。”
果果伸头看了一眼，欢喜道：“烛青，怎么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被叫破名字的女子抬起头，瞥了一眼桑天子，忽然一惊，又看向果果，认出来了。她惊喜道：“果果，你是果果，你回来了，太好了。先知，果果，你们快进去吧。九大工会的人不知道听谁的话，想要驱逐那神将牌子的人。”
听说是先知，里面的人惊慌片刻，忽然下跪，迎道：“恭迎先知。”
桑天子眉头一蹙，很不高兴，说：“先知城什么时候有了尊卑之分？荒唐。”
果果一听，明白了，说道：“都起来，从哪学的下跪？见了人还低头，一点先知城的精气神都没有。都站好，先知城只有职务之分，没有尊卑之分。”
跪在地上的人有些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听令站起来，不知道怎么是好。
他们是受害者，指责他们没用，桑天子和果果走进屋里。
里面七个男子或站或坐，女闪和烛翼坐在另一边，表情都很不悦的样子。
果果首先叫道：“阿妈，师父。”
桑天子微微笑，叫了一声，“阿妈。你越来越漂亮了呀。”
女闪和烛翼一起站起来，都很激动的样子。
女闪说：“铃铛，你事情办完了？”
“什么事？”桑天子着实一愣，然后才想起因何而走，说，“找后羿的弓箭。还没呢。不过我估摸着那东西不全在人间界，等到地仙界才能找全。”
女闪叮嘱道：“你要放在心上。”
“知道了阿妈，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这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说：“久闻先知智慧无双，为何无礼于双亲？”
桑天子回头一笑，说：“你的礼根源在哪里？”
老者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也就是贵贱尊卑，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桑天子摇摇头，“这是上位者们定下的屁话吧？以求贵统治贱，尊统治卑，生生世世……”
老者哪里听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忽然一颤，“皆为天下安宁。”
“天下人真倒霉，受人欺负，还要被人恶心。你这套在这行不通。”
“不然，自从用礼，此城一片祥和。”
“让人给你下跪，就是你的祥和？”
“那是尊卑有序，是地位名分。”
“先知城人人平等，一切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你的礼如果不改，或者说如果你还想高高在上，你在这里将走投无路。”
“人人平等？这只会天下大乱，只会……”老者哆嗦起来。
他身旁那人拉了下他，说：“铃铛，我们今天来，只为谈论阵营的难题。”
桑天子看向那人，是火城。他今世血缘上的父亲。
他看着火城，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淡淡说：“先知城人人平等。”
火城说：“我说的是神、巫的阵营。”
如果他们说服女闪，驱逐神将阵营，各大公会都能空出不少位子。
果果回答了他说：“哼，先知城人人平等，又哪来的阵营之分？我看是有些人想借着阵营，为自己谋取高高在上的位子，所以才会用所谓礼节，让先知城的百姓向你们下跪。简直无耻，简直可恨，简直不要脸。”
也不知道她是骂事，还是骂人。
大概都有吧。她比桑天子更恨火城。
又大概很巧，她骂中很多人的心。
老者说：“你们不能这样，会大乱的。”
桑天子说：“人受欺负了才会大乱；有了尊卑，就有人为此挤破头皮往上爬，才会大乱。你们可以走了，跟大家说一声，高高在上的人马上就要坠落。”
老者被困在礼节里，似乎出不来，梦想正在破灭似的，想要挽留。
火城畏惧，连拖带拉扯他走。
果果说：“这个人好像有毛病。”
烛翼说：“你们回来了真好，你们再不回来，我都快要被他们逼走了。”
她当初领的，也是神将阵营的牌子。
果果说：“师父，他们连你都赶？”
烛翼一叹，“可不嘛。不光我，那老东西连闪姐都敢逼迫。”
“没有逼迫。”女闪说，“我听他说话，觉得挺有道理。但是我就考虑铃铛既是九天巫帅，也是大地神将，这城若拆了，铃铛去哪？”
“闪姐，咱们是被那老东西坑了。”烛翼愤愤不平，“你听先知说的，人人平等。那老东西所说的一切道理，虽然可以自圆其说，但是都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上。若是像咱们巫族部落那样人人平等，有职务之分，而无天然的尊卑之分，百姓尊重我们，因为我们对他们好，而不是因为我们的职位。这才是我们要的。”
“就是，阿妈。”果果说，“那人就是坏，想在咱们这搬套人类制度。”
女闪问：“那他说天下大乱……”
烛翼已经听明白了，说：“他不来，什么事都没有。他弄了个乱七八糟的制度，破坏了先知最开始建成的基础，当然会乱了。”
果果也劝道：“阿妈，你别听那帮浑人的，听我师父和我哥的。”
女闪点头说：“好，我现在知道怎么做了。你们从哪回来的，累坏了吧？”
果果说：“不累，阿妈，师父，我们这一路可精彩了。我们去了五神国，那五神国是我哥建成的；又去了东海，见证天悲老人渡八九雷劫。”
烛翼期待地说：“那快讲讲。”
果果欣然道，“那就听我说……”
这是个漫长的故事，要讲很久，很久……桑天子也坐下，给大家倒了点蜂蜜酒，加了点香膏，又弄了点海产来吃，边吃边聊，一说一整夜，意犹未尽。
天色发白，烛翼说：“所以你现在有一支船队，还有一百五十亿玉石？”
果果说：“准确来说不能算我的，那都是我哥赚的。”
烛翼啧啧道：“他把这么多钱，还有这么多船都给你，他现在身上肯定有更多。一百五十亿，更多是多少？先知，你坑了多少人？”
桑天子说：“谁坑了，我赚的。”
烛翼这些年也赚了不少，只是跟面前两位比，她那都是小打小闹。
徒步多年，不如搭顺风车；辛苦多年，不如投个好胎；修行多年，不如一个先天。
她取出从桑天子那借来的木杖，说：“还给你，我现在对你越来越佩服了。”
桑天子接过木杖，说：“过奖。”又取了根木杖说，“前段时间我在东海灭了不少作恶的海兽，这是从他们身上偶然得到的法宝，你试试能用么？”
烛翼太喜欢法宝了，赶紧接过去试试，取出一枚玉石，轻轻一点，便成粉末。
她笑道：“这什么法宝，好厉害？”
桑天子说：“没名，你自己取。”又取出红色宝剑一把，如同红霞，上面有名为：赤霞剑。他将此剑和一个精金手镯给女闪，说，“阿妈，我回来时候看到城里的人，都不熟悉，这是我沿途弄到的土特产，你看着关系好就他们挑挑。”
女闪说：“这宝剑真漂亮，我用不着。你自己留着用，给果果用也行。”
果果取出紫蛟剑说：“我已经有了。紫色的，也很漂亮。”
桑天子说：“我这还多着呢。”
既然如此，女闪便接了。往手镯里一扫，却见成堆的钢铁，风铜，乱七八糟扔作一团的铠甲武器，甚至还有一艘大船。
她惊诧，“你把东西全都给我了？”
“没有。”桑天子取出储物石一颗，说，“要不给你换这个？”
女闪心想，再多也不能比手镯里的东西多。便接过去。
仔细一扫，却见那储物石里根本看不透，全是铠甲武器，塞满了。
就算没有整理，中间有很大空隙，那也有三分之一。这颗储物石里空间也不是普通储物石能比的，这里的兵甲数量，百万起步。
女闪好惊讶，“你哪来那么多东西？”
桑天子说：“这要问东海那些土豪哪弄来这些兵甲，我也很震惊。”
女闪赶紧把储物石推回去说：“那好，那我给大家分分这些。”
烛翼看得奇怪，把储物石拿去瞅了瞅，惊讶得合不拢嘴，说：“这么多？”
桑天子平静说：“不大好处理。”
烛翼说：“兵甲一直有价无市，好弄。”
桑天子说：“批发价卖不上价，几十、几百万玉石，又没什么用。我打算开个店，让大家淘着玩，给某个地方带点人气。”
果果立即机灵地说：“先知城已经很挤了。去龙蛇海。”
桑天子说：“也行，要不交给你？”
这对他来说，其实算是个麻烦。
毕竟他身上的玉石就有两万多亿，对这百万级的生意，他实在提不起劲儿来。
但是果果不嫌麻烦，对于赚玉石，她劲头可大着呢。
女闪问：“铃铛，你又把这些给果果，你自己怎么办？”
桑天子挠了两下鼻子，一翻手，又取出银色戒指一枚，说：“这还有一堆。”
嗯？这一堆比储物石里多了两倍多。
但里面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如那枚戒指价值高。
烛翼说：“这戒指是银铁制的吧？”
桑天子说：“不清楚，以前没见过。”
烛翼说：“银铁据说是精灵族特有的矿产，特别坚固，却又很轻巧。不光能够储物，还是一件法宝，对于阴暗生命有极大杀伤力。因精灵族不大与外人沟通，这样的戒指流出极少，没想到你竟然有，还这么精致，你在东海收获太大了吧？”
“不清楚，我只当储物来用。”
这样的法宝，在他身上实在不稀奇。
毕竟他连蛟龙珠都弄到了不少。
但既然是好东西，对他又没什么用，他顺手给了女闪。
女闪见他随手就拿出这么多好东西，有感于他身上还有无穷宝藏，加上她特别喜欢那美丽的戒指，也就不再推辞，接了过去。
美美得戴了一会，她才发现里面的东西，好像，拿的太多了……
听说桑天子回来，好多人彻夜不眠，一大早先知城挤满故人，前来拜访。
这小小的房子可装不下他们。
桑天子出去见，见到巫师，见到巫王，见到烬族长，见到女电，好多熟悉的面孔。他们见到桑天子，都很激动，好像找到了主心骨。
这阵仗在桑天子意料之外，他说：“既然都来了，那就听我说件事。”
众人昂着头，不用提醒地安静听。
桑天子说：“咱们这个城建起来的时候，男女老少都出了力，现在的好多青年，当初还是小孩，但也是尽力而为。所以这个城不是我的，也不是某个人的，而是大家的。在咱们这个城里，有职务不同，没有高低上下之分，在咱们这个城里，人人平等。那些让人卑躬屈膝的东西，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家伙，都是蛀虫，要坚决反对。就比如你们今天来的人，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怎么回事？我不问细节，你们也该好好想想，是不是城里的某些奇葩言论，损害了诸位平等做事的权力……”
“你这样会天下大乱，会……”
一听就是昨天那老头说的，但没说完就被人拉走了，还捂着嘴。
桑天子说：“有些人真是当奴才当惯了，不知道怎么昂首挺胸做人。你们现在都识字了吧，都知道人怎么写？像人侧面垂臂直立的状态对吧？站着的对吧？你们知道巫字怎么写？上顶九天，脚踏大地，以舞降神，脊梁不屈。有人说那不屈的脊梁是盘古大神所化的不周山，但我觉得那脊梁就是诸位的脊梁。”
人群中一片振奋，雄心万丈。
桑天子说：“那是天都压不弯的脊梁，有人却用它卑躬屈膝，不好吧？”
“不好，太不好，让人无处不别扭。”烬族长先发言。
众人纷纷附从，哗然一片，高呼不好。
桑天子说：“所以说人人平等，就是这座城的根基，在这里，没有人需要低别人一头。在这里没有天子，没有人天生高贵……”
“平等，平等，平等，平等……”无数人山呼海啸地欢呼起来。
角落里，来自火蛇部落的众人脸上失去了光彩，心术复杂；巫师们也有异样心思，但是仔细一想，这样也不错，反正他们不靠地位，也能受人尊重。在大家看不到的人心黑暗处，一些野心家呜呼哀哉，那个人回来了，一下打碎他们的希望……
人人平等，那这座城怎么治理？
“太天真了吧？”胸中万卷的智者发问。
“平等，平等，平等，平等……”
先知城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