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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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事的时候，罗玉宁好几次都在打盹。
她夜里睡不好，白天又忙得没时间休息。
再这样拖下去的话，她身体非要透支不可。
罗玉安瞧见了，将罗玉宁推了出去：“阿姐，你快去睡觉，我看着锅，煮好了我就捞出来，不会煮坏的。”
“就只能再煮一刻钟。”
“我知道，我盯着，你赶快去睡觉吧。”罗玉安心疼地说道。
明天白天，说什么都要让阿姐休息一下。
罗玉宁洗了把手，用冰凉的水擦了下脸，脑子没那么混沌，又擦拭了下身子，换了套干净的衣裳，这才进入房间。
床上有两个娃儿熟睡轻微的鼾声。
罗玉宁爬到她们身边，借着外头微弱的月光看到她们熟睡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脑海中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今夜柴房中关着的四个小女孩。
在这个封建社会的，女人就是案板上的肉，她就算不为了别人，也要为自己的女儿，打出一片天地来，让她们不用再步自己的后尘。
嫁人？
生子？
生儿子？
不，这些都不是女人的人生的必选题，活出自己，活出精彩，才是一个女人短短一生的选择。
她的人生，不会依附男人，她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罗玉宁自己没有山可依靠，那她就要变成一座巍峨的高山，让自己的孩子可以依靠。
她亲了亲两个孩子，躺在她们身边。
今夜，注定是悲剧的一夜，也是多梦的一夜。
罗玉宁心思重，心里有个疙瘩，什么时候解开，估计什么时候才能睡个好觉。
第二日天刚亮，罗玉宁就醒了。
不能算醒，这一夜，她几乎都没有睡好，脑子跟要炸开一样。
昨夜她又梦到了大妞。
血缘这种东西，可真奇妙啊。
她也就是借个原主的躯壳罢了，没想到，血缘已经深入四肢百骸。不找回孩子，原主这具躯体怕是会一直跟她对抗到底了。
原主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睡不着呢！
罗玉宁缓缓地长舒一口气，起床、穿衣、梳头、洗脸，冰冷的井水让罗玉宁清醒了一些，可眼睑下的黑眼圈……
还是很浓。
“玉安，早。”罗玉宁如昨日一样，打声招呼。
罗玉安瞧见了，知道阿姐昨夜有没有休息好：“阿姐，早。”
“阿姐，中午你补个觉吧。”
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罗玉宁也知道：“好。”
为了钱，把身体搞垮了，是人类最愚蠢的行为。
等粥的香味、南瓜饼的香味飘出去，街上的行人也开始增加，吃饭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其中还有昨日带着儿子来吃饭的那位熟客。
“老板娘，快快快，上一碗粥，两块鸡蛋饼。”那熟客一来就迫不及地点餐，看来心情不错，一旁的孩子虽然看着还恹恹的，但是食欲明显比昨天早上要好些。
罗玉宁亲自端了早点过去：“客官，孩子昨夜吃少了点吧？”
“对，我们就给了他半碗饭，一碗青菜，五块红烧肉。”那客人笑着说：“儿子半夜醒了，嚷嚷说饿，我没让他吃东西，这不，一大早就跑你这儿来了。”
孩子抓了鸡蛋饼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
罗玉宁又说了句：“吃饭要细嚼慢咽，多嚼几下，将食物嚼烂，才不会增加肠胃的负担。”
“听到没？听老板娘的话，多嚼几口。”孩子爹立马跟孩子说。
孩子也有八九岁了，虽然顽皮，可还算是听话，抓着饼子，小口地咬着慢慢地嚼着。
罗玉宁煮了个鸡蛋：“早上要均衡营养，孩子还在长身体，光吃米面这些不行，还要有肉或者蛋。这个水煮蛋给孩子补充营养非常好。”
“听到没？乖，再吃一个鸡蛋。”
客人立马接过鸡蛋，给孩子剥了，亲自喂孩子吃下去。
孩子一口饼子一口粥一口蛋，虽然全部都没吃完，但是吃了半张饼，大半碗粥，一个鸡蛋，明显比昨天有进步。
“不错不错，吃这么多就行了。”
那客人一脸的满意。
“老板娘，今天多少钱？”
罗玉宁报了一个数，煮鸡蛋也算在了里头。
那客人连忙掏钱：“明天我还来哈，我们还要煮鸡蛋。”
“好，随时欢迎。”
送走了两位客人，三妞抱着四妞出来了，“阿娘，四妞好像饿了。”
罗玉宁赶忙抱过四妞，又接着抱了抱三妞：“三妞乖，阿娘去后院喂妹妹，你吃早饭，好不好？”
“好。”三妞很乖，不吵阿娘。
“玉安，三妞要吃早饭，你给她弄一下。”
“好。”
罗玉安给三妞弄了一小碗肉丝面，上头烫了几根青菜，又拿了一个水煮蛋。
三妞年纪小，一碗面一个鸡蛋足够了，而且肉蛋青菜主食都有，用阿姐的话来说，就是营养很均衡。
三妞乖乖地坐在桌子前，等着罗玉安投喂。
“有点烫，吹一吹。”罗玉安摸摸三妞的头，笑眯眯地说：“吃完了喊舅舅。”
“舅舅你去忙。”
三妞奶声奶气地说道，拿起了筷子，夹起一点面，吹了吹，撅着小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进去。
街上有行人路过，一个小姑娘指着店里头吃饭的三妞说：“阿娘，我，我有点饿了。”
妇人拍了小姑娘一巴掌，没好气地说，“饿什么饿？你个丫头片子咋那么多事呢。事情还没办肚子就饿了，给我忍着。”
小姑娘不说话了，收回了羡慕的目光。
而妇人身旁拉着的另外一个男孩，也说：“阿娘，我要吃面。”
妇人一听，立马拉着小男孩往宁安饭馆走：“老板，你这有面吗？”
罗玉安手微微一顿，看了看停在原地没跟过来的小姑娘，他收回目光，“有，大排面、肉丝面、杂酱面，要吃什么？”
男孩探头看了看，“吃这个，这个好大一块肉。”
“大排面二十文钱一碗。”
“那么贵！”妇人咂舌：“我还不如去买块肉呢。”
罗玉安笑着解释：“我卤大排的汤汁是我家的独门秘方，你自己回去做，做不出我这个味道。”
“太贵了太贵了。”妇人就要走。
男孩不依，“我不走，我不走，我就要吃这个。”
儿子闹了，妇人只得服软：“行行行，我的乖儿子，你别哭，娘给你买。”
她肉疼地翻出二十个钱，递给罗玉安，“来一碗吧。”
罗玉安给她煮了一碗大排面，一上桌，男孩就低着头，狼吞虎咽地扒。
小姑娘走到他们身边，妇人却一把推开她：“走开，这是你弟的。”
“……”
罗玉安：“……”手里的抹布好险没忍住扔那妇人头上去了。
三妞全程都看在眼里：“舅舅，那个小姐姐好可怜。”
弟弟有面吃，可姑娘连说饿的资格都没有，还要被骂。
三妞想到了自己在阿奶家的情景。
陈志远陈怀远哪怕都已经吃饱了，阿奶还往他们嘴里塞东西，可她们饿得饥肠辘辘，连看一眼都被阿奶瞪。
说她们是丫头片子，生出来就是浪费粮食的。
罗玉安也觉得那小姑娘可怜。
可这世界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也很可怜，他病重，阿姐只能靠卖了自己给他换救命钱。
“别想那么多，乖乖吃面。”
罗玉安不是没想过多给点面条，可那面条会进入女孩的嘴里吗？
不会的。
男孩捧起碗，连最后一点汤汁都喝完了：“真好吃啊。”
妇人虽然心疼钱，可儿子都吃光了，心里头可开心了，“吃饱没有？还要不要点其他的吃的？”
“我吃饱了，好饱啊。”
“吃饱了就好。我儿子真厉害，吃了那么大一碗面。今天肯定能长肉。”
妇人拉着男孩，自顾自地走了，完全忘记了后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抿着唇，望着已经连一点汤汁都不剩的大碗，眼里的光逐渐消失。
罗玉安去后院接水去了。
三妞突然蹦跳着来到她的身边，递给她没有吃的鸡蛋：“小姐姐，给你吃。”
女孩眼里的光又渐渐聚拢，惊讶地望着比她还矮一个头的三妞：“我不能要。”
“我已经吃饱了。”三妞将蛋塞到女孩的手里：“你快吃吧，别给你娘看到。”
三妞说完，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小女孩捏着鸡蛋。
鸡蛋还是热得。
“你在那磨磨蹭蹭干嘛呢？还不快走！”已经拉着儿子走远了的妇人回头见女儿没跟上，又黑着脸骂骂咧咧：“光想吃饭不想做事，我生你有什么用。”
女孩立马将鸡蛋藏到衣袖里，小跑追了上去。
三妞瞧见小姑娘走远，这才探出头来，长叹了一口气。
脑袋被轻轻的拍了一下，三妞立马挂着笑，甜甜的喊了一声：“舅舅。”
罗玉安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很欣慰。
三妞人虽然小，但是善良、大方。
“你就那一个鸡蛋，怎么舍得给别人？”三妞每次剥鸡蛋，都剥的小心翼翼，蛋壳上沾着点蛋白，都要小心翼翼地抠出来，一点都不浪费。
三妞乐呵呵，“舅舅，我今天没有鸡蛋吃，可我明天有啊。况且……”小小的脸蛋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她阿娘不爱她，可是我有很爱很爱我的阿娘。”
阿娘只要能给，什么最好的都会给她，才不会像刚才那个阿娘样，连口汤都舍不得给女儿喝，一切都是儿子的。
罗玉安心中充满了感动，“对，舅舅也有很爱很爱我的阿姐。走，舅舅给你煎个荷包蛋，用猪油煎，好不好？”
三妞笑眯眯，“我跟舅舅一人一半。”
“好。”
舅甥两个在前头笑，罗玉宁在后头轻轻哼着摇篮曲，四妞吸吮着乳汁，睁着眼睛看着罗玉宁，直到吸累了，眼睛也开始眯着，慢慢地就合上了，嘴巴也不动了。
罗玉宁连忙扯下衣服，抱着四妞拍了拍，差不多竖着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这才将四妞放到床上，用小被子裹好她。
忙完这一切，罗玉宁这才来到前院。
饭馆坐满了客人。
“阿姐，快，刚来的客人，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三妞还端着碗，“阿娘，我也在帮忙哦。”
“真乖。”
罗玉宁系上围裙，加入了忙碌的行列中。
刚才送鸡蛋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可她给予罗玉安和三妞的爱，让他们两个人在看到别人有困难的时候，也乐意伸出双手去帮助他们。
这就是爱的传递。
刚才那枚小小的鸡蛋，只能让那小女孩吃饱一点点，可善意却能温暖小女孩一辈子。
陌生人给予的善意，在这个春末的早晨，就像是一道光，照亮自己，温暖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