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多谢你的不亏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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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砚舟送容昭回房,两人缓步行于廊庑之下,间隔着几寸的距离,但宽大的氅衣还是偶尔会碰到那女子月白色的披风。
容昭尚在懊恼方才未来得及去成衣铺子,买几身换洗的衣衫。
明砚舟察觉她眉间不虞,温声道:“怎么了,可是方才在茶楼之中被吓到了?”
容昭闻言,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本想去趟成衣铺子的。”
明砚舟闻言了然:“可是因着这日头不好,衣衫难晾晒之故?”
“是。”容昭抬眼看他:“前些日子里连日大雪,许多衣裳洗了,到今日都还未曾好穿呢。”
她垂下眼,叹了口气:“改日再去一趟吧。”
明砚舟颔首,并未再说什么,他一直将她送到屋前,二人这才互相道了别。
看着她走进了房中,明砚舟便转身,独自一人沿着廊庑往回走,想起什么,他从怀中拿出那串红绳珠串。
嘴角抿着一丝笑意,将它置于手掌之中端详了许久,随后又郑重地放回怀中。
他并没有回房,只是绕去后院寻了名小厮,请他将城中最好的成衣铺子的掌柜请进府里来。
祝蓁蓁不在,容昭想起出门之时她说要去听知远大师讲故事,便也未曾多想。
她百无聊赖地斜靠在榻上拿着本兵书看着。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兵书正看到艰涩之处,便听见房门被敲响。
容昭将书放下,起身去开门,门口是位面生的小丫鬟。
她面上一团稚气,见容昭开了门便笑起来:“请小娘子安,奴婢是府中的粗使丫鬟禾禾,此来是奉二殿下的命请您去偏厅。”
“明砚舟可有说是何事?”
“二殿下未曾交代,但他料到您会如此问,只说您去了便知道了。”
容昭闻言莞尔,轻声道:“竟还神神秘秘的。”
她回屋拿了件披风,拢在身上跟着禾禾往偏厅走去。
而此刻明砚舟看着眼前摆放整齐的女子衣裙,拧紧了眉。
那掌柜的不知他身份,只当是寻常富家公子,只口若悬河:“小人铺子中的衣裙均是最时兴的样子,用料、绣工都极为讲究,你看这一身……”
他捧了身紫色的夹袄递给明砚舟:“这夹袄外面用的是楚州的锦缎,您可看一下。”
掌柜的神色殷勤,见眼前之人丝毫不为所动,他僵着手,半晌后又缩回来,面上讪讪。
明砚舟察觉耳边安静下来,这才松了口气,他沉声道:“清河的小娘子们,都喜欢这些颜色吗?”
红的、紫的、粉的,每一件都极为鲜艳。
掌柜的颔首:“年轻些的小娘子自然会穿得鲜艳一些,年岁大些的才穿得素净。”
明砚舟接下来的话便卡在了嗓子里。
“郎君可是未有瞧上的?”掌柜的生意场上沉浮多年,又怎么会瞧不出他的意思。
“我那友人,应是喜欢素净的,这些鲜艳的颜色便不用拿出来了。”明砚舟看向他:“不知你此处可有?”
“自然是有的。”掌柜的微微俯身,恭敬道。
“她马上便到,劳烦你找一些出来供她挑选。”
“是。”掌柜的闻言,立即将手中那身夹袄放下,转过身便翻找了起来。
容昭跟着禾禾来到偏厅,见满满一屋子的女子衣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她艰难地走进去,明砚舟见她来便站起了身,只含笑看着她。
容昭走到他身旁,诧异道:“为何有如此多的衣裙在此?”
“你方才不是说,衣裳备少了?”
容昭一瞬间便明白他的意思:“你这是特意将成衣铺子搬到府中来,让我挑选的?”
“嗯。”明砚舟笑道:“且不日便是春节了,便算我为你置办的新衣裳吧。”
容昭看他一眼:“你这口吻,为何像长辈?”
“我比你大九岁有余,长辈算不上,兄长总算得上吧?”
“那倒是绰绰有余。”容昭笑起来:“不过比起兄长,好友的身份于我们而言,或更为合适。”
她说完便不再看他,耳畔升起微红。
掌柜的挑了数身衣裙供容昭挑选,明砚舟瞧着她选了几身素雅的衣裙并两身中衣。
成衣铺子中跟着一道来的裁缝直接照着她的身形将衣裳改到合适的尺寸之后,几人这才离开。
果不其然,除了衣裳的银子之外,她们各自都还获得了厚厚的赏赐,离去之时俱是喜不自胜。
容昭看着陵游付出去的银子,不由一阵肉疼,她低声道:“竟如此昂贵吗?早知道我便少选几身了。”
有小厮来掌灯,昏黄的光照亮整间屋子。
明砚舟的五官被烛火映照得更为立体,他闻言,不由摇头失笑。
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容昭倒了一杯:“来喝茶。”
容昭走过去,在他一旁落座:“我若是去铺子里选,应是会便宜些吧?”
明砚舟将茶盏推过去些,笑道:“莫要有负担。”
他抬眼看向她:“几身衣袍而已,算不得什么。”
“可我自己有银子,你不必为我买衣裳的。”
“容昭。”明砚舟轻声唤她:“当日在金陵之时,我仅是一道残魂,但你仍以礼相待,为我准备了间屋子。之后到了汴京,你宁愿多付一倍的房钱,也不让我在他处将就。这些心意,我也是要回报的。”
容昭看着他,面颊微红:“我既能看见你,又如何能因你非人之身而亏待于你?”
“那便,”明砚舟抿着笑,缓缓道:“ 多谢你的不亏待。”
今日的风似乎都比前些日子里的暖一些,容昭往屋子里行去,禾禾捧着衣衫跟在她身后。
廊庑之上的积雪早便不见了,只有沿路洒下来的月光。
此刻汴京城中,风雪也早便歇了。
张覃在书房之中坐着,他拧着眉只觉得虞兰川这几日极是异常。
仇观年一案,陛下早便下了旨,让虞兰川审理,可他如今似乎不着急起来。
已许久未提审他不说,这几日他对自己也很是殷勤。
张覃突然想到今日早朝散后,虞兰川一回值房便来找自己请教的恭敬神情,不由拧紧了眉。
他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