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过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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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砚舟走近些,弯腰看她翻到的那一页。
衣摆交缠,分不清彼此。
明骁舟闻言也凑过来,拧眉看过去:“封印之术?”
容昭颔首:“这是道家的秘术,传言可封印魂魄。”
“神鬼之说还不够,如今又来了道家秘术?”明骁舟显然是不信的。
“不仅如此。”容昭低声道,她又翻了一页:“还有观灵之术!”
明砚舟沉在那些文字中,眸色深深。
“观灵之术,传言可引人魂魄出窍,前往幽都一观生平与寿数。”
“这与不逾有何相似之处?”
容昭只觉得抓住了些什么,但又并不能还原整个事情的过程。
她拧着眉:“不知。”
明骁舟闻言叹了口气:“让我相信鬼神之说已是勉强,这秘术更是毫无根据。”
“我也仅是猜测,真相如何可等星云大师来分辨。”
话音刚落,便有守卫走近,拱手道:“王爷,黄柏来了消息,今日可到清河郡。”
明骁舟闻言,立刻起身:“备马,我要去城门处迎接!”
“我也去。”容昭抬眼,语气坚定。
“那便一道去,”明骁舟颔首:“可会骑马?”
她摇了摇头:“不会。”
“那便再备辆马车吧。”
守卫领命而去。
容昭在手中的书册上折起一角留作印记,这才起身。
明砚舟若有所思,他的眼前反复浮现出那两页纸上的文字。
“封印之术、观灵之术,与自己可有关系?”他拧眉思索着。
却见那小娘子回过身,攥住他的衣袖:“你也一道去,好不好?”
他倏尔弯起唇角,低声道了句:“好。”
两人并肩朝外走。
几人到得清河郡城门处时,时间尚早,黄柏还未到。
容昭便坐在马车中等。
几日未曾睡好,她颇有些昏沉。
索性靠在车厢上假寐,日头不晒,有风徐徐吹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便真睡着了。
阳光跳跃着撒在她眉眼之上,映得她面容皎皎,明砚舟听着身旁之人呼吸之声均匀,不由笑起来。
马儿似乎等得累了些,扬起马蹄难耐地走了几步,又被小厮勒紧缰绳。
马车一晃,他看着身旁那女子动了下,随后那如云的发朝着自己倾斜而来。
容昭在他肩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白皙的额头离他的面颊仅余寸许距离。
明砚舟身形一僵,喉结轻滚之下却不敢再动。
只感觉到她清浅的呼吸声喷薄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袖中的手握紧,他闭了闭眼,随后微微侧过脸看向那熟睡的女子。
鼻梁挺秀,眉骨齐整。
她拧着眉,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明砚舟不敢在看,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衣袖。
那袖口处血迹仍然清晰。
又过了许久,外头终于传来喧闹之声。
容昭一下便惊醒,眼神中仍有些许茫然。
半晌后,她察觉脸颊之下,触感温热。
神情微微一滞,她抬起眼,却见那玄青色的身影正扭头望着窗外,可耳畔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容昭弯起唇:“明砚舟,我睡了多久?”
“不过须臾。”他低声回答。
她闻言,撩起车帘,却见日头已西斜:“两个时辰也是须臾吗?”
明砚舟缓缓抬起眼,他闭了闭眼:“对我来说,多久都是须臾。”
容昭没有听清:“什么?”
“无甚。”他低声道:“我似乎记错了时辰。”
那女子颔首,她撩起帘子望出去,只见那“星云大师”正朝着明骁舟行礼。
她所隔距离并不近,但从侧面看上去并无异常。
容昭弯起眼睫。
明骁舟见她探出头,顿时朝她笑道:“容小郎君,还不快来见过星云大师!”
那小郎君闻言,扬声道:“我这便来。”
那假星云仍旧如此站着,面上笑容和煦,未曾见面前矜贵的泰亲王隐隐拧紧眉。
随后又无事般舒展开,他望向朝这走来的容昭:“这处风沙大,还是回去再叙旧吧。”
叙旧?
果见那星云眉眼一凛。
明骁舟眉眼微沉。
容昭脚步一顿,明砚舟立即拉住她的手臂:“别过去,有变故!”
那女子闻言,仍旧笑得无比自然。
她朝着明骁舟道:“那也好,此处人来人往的,也不好说话。”
说完,她遥遥一揖,转身便往马车上走。
明骁舟面色未变,只客气地请面前的星云大师上马车。
黄柏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主子笑着转身,随后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锋利至极!
他浑身一怔,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手握紧剑鞘,瞬身气势陡然一变!
陵游端坐在马车前,见星云缓缓朝这走来。
在那和尚身后,黄柏眉眼冰冷。
几人顿时心照不宣。
容昭回到马车之上,撩起一侧车帘,低声问道:“星云大师有何处不妥?”
“他的站姿,”明砚舟轻声开口:“过于挺拔了些,并不像个僧人,且左手垂于身侧微微虚握,似乎……”
容昭立即会意:“似乎不应该握着佛珠,而是应该握着把剑!”
“对。”那郎君笑起来,眉眼皎皎。
“背后之人也是煞费苦心,我现在隐隐明白泰亲王为何会将你藏在此处了!”容昭抬眼望向身侧的身影:“若不如此,想来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明砚舟勾着笑:“他们要害我,不过就是因着如今学子案闹得沸沸扬扬,担心我醒来会想起什么,影响他们的青云之路罢了。”
“人一旦尝到了权势的甜头,便只会愈发贪婪。”容昭放下车帘:“可如今,他已上了我们的马车,该如何是好?”
明砚舟眉眼坦然:“相信我。”
道路之上,那假星云虽微微笑着,但垂下的眉眼凛然,身旁跟着的几个小和尚显然对这风吹草动也十分警醒。
他弯腰走进车厢之中,嘴角笑意顿时一收。
明骁舟此行所带兵士并不多,他端坐于马上,心中不由有些焦灼。
容昭如何不知眼前境况?只听她微沉的声音从车厢中传来:“王爷,方才来时,前面已被摊贩围得水泄不通,回去时便换条路吧,也可快些。”
明骁舟闻言,立刻明白了容昭的意思,心下顿时一松。
他转身唤道:“黄柏,你对清河郡的路熟悉些,便由你带路吧。”
“遵命。”黄柏顿时领会他的意思,他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车厢,只见车帘晃动,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身后的兵士得了明骁舟的授意,一人一马悄悄脱离了队伍,朝着来路之上奔驰而去!
而明骁舟神情闲适,他笑着开口:“大师可听说过清河郡素斋的名声?”
“自然。”那人闻言,扬声道:“清河郡素斋极为出名,等此间事了,我定要去尝一尝!”
“本王听闻这大昭寺的素斋也不遑多让,不知大师可有幸尝过?”
假星云心下一跳,但他面上笑意盈盈:“贫僧讲经的寺庙甚多,对此已无甚印象了。”
“如此,”他颔首:“不知大师可记得方才那位容小郎君?去岁金秋之时,他在金陵城大昭寺见过您,不知您可还有印象?”
“善男信女众多,这位小郎君,或是见过的吧,但贫僧确无印象了。”
明骁舟闻言,笑意倏然拢起些许。
便是对容昭无甚印象,又怎会不记得自己何时去过金陵?
容昭说得很是清楚,怎么到他这,短短几个月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黄柏驾着车,车队缓缓前行,不多会儿便远离了街道与屋舍,来到郊外。
前面是一处滩涂,再远些有一条极宽的湖。
道路上铺着高低不平的鹅卵石,车轮压下,马车晃动得越发厉害。
假星云坐在其中,一时也有些头晕目眩。
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他撩起车帘:“王爷,还须多久到府上?”
明骁舟勒停了马,他看了看天色,答道:“快了,您再忍耐些时辰。”
那和尚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外面的环境,心下不由一凛!
但他面色未变,只笑着颔首,随后松开车帘。
转头却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掀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布匹,将藏于其中的短刀紧紧攥在手中!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嗜血杀意。
黄柏驾着马车,与身侧的陵游交换了个眼神,后者接过缰绳,黄柏提起剑,眉眼凌厉!
容昭与明砚舟的马车在后面,与他们渐渐拉开距离,两人都不说话,只听着前面的动静。
她白皙的手指紧紧握住膝上的衣袍。
身侧玄青色的身影闭着眼,眉心微微拧起。
过了半晌,有风吹过来,掀起一角车帘。
有道光影从他眼前闪过,明砚舟倏尔睁开眼,朝着容昭道:“坐好,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下车来!”
容昭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见他如雾般的身影顷刻间散开,随后在马车外具形!
只见那假星云再也忍耐不住,短刃劈开车帘,随后提气一跃,刃尖直指明骁舟而去!
黄柏见状,立即糅身而上,长剑出鞘,迎着那短刃便劈了过去。
假星云不防,用短刃生生扛下这一剑,面庞紧绷。
伪装早已全无,只有满眼戾气,他行动受阻,身形猛然一滞!
手中的佛珠被剑气割断,争相落入了路面缝隙之中。
黄柏打法犀利,招招都带着凛冽杀意,假星云一时奈何他不得,竟被逼得步步后退,再靠近不了明骁舟半分!
他心下万分焦急。
而明骁舟早已翻身下马,衣袍猎猎。
身后那些同伙见假星云无法近他的身,立刻换了路数,朝着明骁舟而来。
只见泰亲王府的守卫一个个倒下。
陵游早便弃了马车,手中之剑带起鲜血无数。
那几个贼人斩杀了阻路的守卫,朝明骁舟方向奔袭而去。
黄柏虽与那假星云离得远些,但却时刻注意着那边,见状也不再恋战,长剑斜刺过去,正中那假星云的手掌。
直接将他的右手刺了个对穿!
假星云痛叫出声,可便是如此,他也未放下手中的短刃。
他毫不犹豫地抽回右手,不顾鲜血淋漓,改左手执刃。
黄柏眉心一跳!
变故便发生在这顷刻之间,眼看着那短刃携千钧之力落下,离自己的脑袋已不足寸余,衣领处也被犀利的杀气割破。
他目眦欲裂!
斜地里突然伸过来一截枯枝,看似轻飘飘地一挑,却巧妙地阻了那猛烈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