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云深道逸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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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跳出胸口，身体被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包围，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
过了一会儿，我的心情逐渐平稳下来，开始思考这一切的可能性。那个快递员的样子和声音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猜那只是幻觉，于是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试图让自己入睡。
但是，我无法入睡，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思绪不断地回想刚才的经历，也许我是真的看到了那个快递员，也许他真的存在。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声音虽然很轻，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想去插门，但又不敢起身。生怕再撞了邪，更不敢再发出动静。
待到声音消失之后，我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安慰自己，眼下不过虚惊一场，定是那鬼母使了阴毒伎俩，它闭识我的六感并一手造就幻境，无非是想让自己精神崩溃罢了，于是我闭上两眼，默念静心咒，清空心中杂绪，之后便渐渐入睡。
待到第二天早上，我走出卧室时，碰巧注意到被自己扔在桌子上的伏兵甲马，这才恍然明白。
看来这东西能通阴阳的说法，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昨天的经历，说不定是跟这东西有关。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就接到了黄连虎的电话，他说关于岗荣村的具体位置有了线索，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收来一幅古画，据说是使了很大力气，那古画中所描绘的场景，很符合岗荣村所在的位置地形。
我随即就来到了黄连虎的住处，那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宅院，里面的建筑风格典雅，很有韵味。开门的是他老婆杨冉，人很客气，说话也很文雅。其实黄连虎在内地也有产业，这处地方只是他买下的其中一处住宅。
我跟着杨姐穿过几道回廊后，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客厅。客厅里摆放着大量的老物字画，以及诸多历史文献资料，由此也不难看出黄连虎对古玩历史颇有研究。
不过对于这些我并不觉意外，仅是在房间中粗略一扫，发现客厅里还坐着位老熟人，一看竟是在潘家园开古董店的金牙，
这人可有意思了，我还是通过二叔介绍认识他的。以前去古玩城收货时，我也没少和他打交道。他嘴里的金牙就像是祖传的一样，因为他爸就是金牙。我还拿这个调侃过他，只是后来才知道他爸那颗牙，是牙齿蛀掉之后才镶上去的，而且那会儿流行镶金牙，显得阔气。
而他自己那颗门牙，是上学那会儿骑车摔的，镶的也是合金牙。
可附近的人总管他爸叫金牙叫顺了嘴，也给他起了这么个名，非说他那个是白金的。然后就管他叫小金牙，后来长大了就叫大金牙，管他爸叫老金牙。
“呦！孟爷，您怎么也来了？”金牙一见我进来也很惊讶，赶忙招呼我过去。
我笑着点头应付，心里也在纳闷儿他为何会在这儿，直到坐下来细聊后才得知，原来是黄连虎花大价钱收了好东西，可是又怕自己看走眼，所以想找个资深的行家来瞧瞧，看看东西的真假和来历。本来是想找我二叔来的，可是他太忙没工夫，这才打电话把金牙找来的。
聊天的时候我把自己昨晚见鬼的遭遇跟他说了，我问他知不知道有关伏兵甲马的见闻，金牙听的啧啧称奇说：“哎呦孟爷，您算是问着了，我倒是对这个略知一二。传闻有种甲马神行术，那可是古代脚夫们用的一种奇术啊！有人说用了这法子能缩地成寸，一步百丈，好像能突破某种障碍，走的还是阴间路呢！
您是不知道，这送快递的行当，早在三千多年前的周文王那会儿就有了。那会儿送快递的还不叫送快递，叫驿卒。用步行或者驴子送信送东西，二三十里内有庐和宿提供吃住。后来到了秦汉那会儿，出现了加急配送叫驰传，驰传有专用的驰骋道路，和现在的高速路是一样的。
而且唐朝那会儿，就能做到三日必达了，要是超时还得掉脑袋呢。杨贵妃喜欢的荔枝，从广东摘下三天就能送到陕西，这得什么速度啊！
到了宋代，更是出现了日行五百里的特快专递。再后来，明朝也有了国际性质的侨批局，清代时期的驿站有两千多处，镖局更是遍地丛生。
不过，民间传说有的驿卒会在腿上绑上甲马，走阴间路有鬼神助行。可这说法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听了也是禁不住感叹，还得是老祖宗的东西好啊，但是这甲马神行通阴阳的说法，也确实玄乎。
我们正说着话，就瞧见黄连虎拿着一个卷轴盒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我们俩都在就笑着招呼道“哟，两位都嚟咗，啱好，我啱啱得到一幅好画，你哋帮我睇下。”
黄连虎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幅古画卷，在桌子上轻轻地摊开。画中一位手持佛尘的道士盘膝而坐，四周林木错落有致，视野之中有振翅欲飞的羽鹤，层峦叠嶂的山峰隐现于茫茫云雾之中，迷蒙的雾气让整幅画的氛围显得宁静平和。
这幅古画卷以一座阁楼为中心，向两侧山川自然展开，下面群山环抱，整体外圆内方，外面被廊墙围绕。画中的别墅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古朴端庄，整幅画的风水也是典型的龙之气脉。
门外行云掠过山林，流水绕过门前，小舟浮于河上，艄公摇橹而过。远处山坡上花开万朵，院子里仙鹤漫步，闲适悠然，呈现出一派宁静空灵的禅意景象。
阁楼后面的整座大山宛如一张龙形巨口，将别墅吞入其中，沿着山形水势，在天地之间游走，而那些分布在山间的一个个茅舍，就好像散落出来的碎片。
古画是散点构图，用俯视的角度，以居于画面右侧的别墅为起点，顺着川道和平湖，由左向右依次展现周边的屋舍庭院和园林景观。纵观全画外虚内实，显然画者对风水环境的理解有着极高的造诣。
大金牙左看看右瞧瞧，不时的用鼻子闻闻，还用手电四处打光，最后眼睛瞪得溜圆儿，见我伸手要去摸，直接就把我拉倒一边，拍着大腿说“我说孟爷！您小心着点，别摸坏喽，这东西可真是不一般呐！我做梦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见到这么名贵的物件儿！”
我说“金爷，你也是倒腾古玩的行家。没见过字画？这有啥稀奇的？”
金牙一边嘬着牙花子一边对我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字画啊，这是唐朝时期吴道子的云深道逸图，其价值不可估量。”
我有些茫然，就问他“金爷，我见识浅薄，您给说说，这东西有啥稀奇的？什么叫价值不可估量？怎么看着都是一幅平平无奇的画，就是复杂了些，它到底贵在哪儿？”
金牙摇着头说“哎呀，孟爷，您不知道啊，这吴道子可是唐朝时期的画圣，他主要是画人物，线描方法很独特，有句成语叫“吴带当风”，说的就是这个人画的衣纹漂亮。不过可惜的是，他画的都是壁画，一般是在寺庙墙壁上作画，时间长了，那些寺庙倒塌，他的画作也就不存于世了。
当然，后世也有一些关于吴道子壁画的纸稿，也就是所谓的粉本，流传过一段时间，历史上有人也说他曾画过山水，但很少有人见过是什么样子，所以这幅画儿就很难得了。
而且这整幅画所有地方的价值都是奇高，就先说这上面的落款儿吧，上面有很多历朝历代名家的章，还有皇上盖的玉玺和撰写的跋文。你看边上，‘唐吴道子云深道逸图’这几个字，就是宋徽宗赵佶写上的！里面这个印章，那是乾隆爷刻上的‘乾隆御览之宝’！”
我看的连连点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上面的印章太多了，跟弹幕似的。”
“您再瞧瞧这些章子，看着就不一般啊！这可是用最顶级的龙泉藕丝印泥印上去的。”
我看金牙有点激动，又问“印泥能有啥好坏之分，能盖个戳儿不就得了？”
金牙摇头说“那是以前皇上专用的藕丝印泥，制作工艺和流程极为复杂。这龙泉印泥，指甲盖那么一小盒，就要3万块起！”
我惊讶的看着他问“这皇帝用的印泥，又是咋做的，比咱们的普通印泥又能强多少。”
金牙摸着下巴说“这龙泉藕丝印泥很特殊，就拿抽藕丝这一步来说吧，藕丝也不是普通的藕丝，必须是用每年八月长于深水区的藕梗，这种藕梗抽出来的丝，弹力和韧性都是最好的。但是抽丝的过程，非常考验人的耐心，五千斤梗里只能抽到一两藕丝。一个人不吃不喝干一天，抽出来的丝，甚至都压不上秤。需要一个村子的人耗时一周，才能抽足二两丝。
抽上来的丝，要进行一年的阴干才能用。
再有就是印油，用蓖麻油、菜油和茶油调制，虽然都是普通的材料，但调制的方法也很特殊。需要放置在屋顶晾晒至少八年，吸收日月精华，集天地灵气，让印油变得稠厚拉丝之后，再加入珍珠粉、藏红花、麝香、朱砂等几十种名贵药材放在一起，与阴干十二个月的藕丝搅拌，反复捶打，直到所有材料彻底融合成一体，最后静置六个月，这才能制成顶级的龙泉印泥。
这种印泥贴在纸上，火烧留痕，水泡不烂，历经上千年都不会褪色消失。”
我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感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藕泥酱，想不到一个印泥的工序，竟然繁琐到这种程度，这么复杂的工序，也不知道第一个做的人是怎么想到的。”
金牙继续道“不仅如此，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
我点点头“您给说说。”
“就说这幅画用的纸吧，那也不是一般的纸。这纸用的是正宗的安徽泾县宣纸，这种纸是用当地的沙田稻草和青檀皮，经过几十道工序制作而成的。
这青檀皮的特点是纤维坚韧细长、而且粗细均匀，吸墨性特别好。沙田稻草杆子高，灰粪杂质也少，做出来的宣纸也就更软。用水浸泡三天后再用孔竹捞出，一层层的叠在一起，放平压实挤出水分，晒纸晾干后，需要用手将宣纸分离，这一步的力道很难掌握，手劲大了容易破损，手劲小了又揭不开，单说这练捞纸的手法，就得是五年以上经验的工匠才能完成。
这种大小的纸张，得三五人一起把宣纸抹平在石板上，每张纸用刷子正反22刷，不能多也不能少，一般工匠没有十几年的经验，根本做不出来。最终的成品宣纸，纹理清晰那是百折不损，质地绵韧，画出来的墨韵也十分清晰，我所知道的也仅仅只是皮毛而已，实际的制作工艺要比说来复杂，属于独门秘术，根本无法仿造，其价值同样比黄金还贵。”
我说“没错现在那些机器做成的纸，对墨汁洇染的程度，根本达不到那些书画名家们的要求。”
金牙继续道“这墨也不是一般的墨，这是桐烟徽墨。必须用油灯燃烧，在碗上熏出来的烟做原料，积烟成墨。就是用的桐树籽剥好炒熟捣碎，榨取桐油，必须是这种原料做成的油灯才行。
用特制的木架支个破碗扣在油灯上面，用来收集烟灰。这一盏油灯，烧上三天三夜，也只能取到一丁点的烟灰。五盏灯也就收取不到一两，做一块墨，最少得三十盏灯烧个一天一宿。
烟灰还不能结块，想收到上等精细的烟灰，就得不停的收灰。速度越快，原料就越是上等。收了灰，还要放在水里洗墨，清出其中杂质，把浮上来的灰阴干备用，再用十几种名贵的中药材熬成汤剂用来增香和防止虫蛀。
然后与牛骨胶、牛皮胶融合在一起小火慢炖直至融化，最后倒入阴干的烟灰中。再加入珍珠粉、麝香、金箔、冰片等，搅拌成团，用铁锤反复锤打三天三夜，使烟灰和胶彻底融合。最后压入模具成型，阴干一天，就做成了上等的桐烟徽墨。
最后再说这颜料，这里面的蓝可不一般，它叫做群青，那可是名贵的颜色。要想画出这种蓝色，得用阿富汗进口的青金石，把这石头磨成粉才能做颜料用。这种石头可比正儿八经的狗头金还贵，尤其是做颜料用的青金石，必须是最顶级的品质。世界上那些名画，没多少能用得起这种颜料的，就是用了，也只能画那些个最重要部分。
这上边的紫色，也是紫矿晶和海泡石等混合提炼出来的一种颜料，不仅原料贵。提炼技术也早就失传了。”
我听到这儿，只觉得被他侃的头昏脑涨五迷三道的，但也能明显意识到，恐怕眼前这幅画的价值，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金牙啧啧奇道“孟爷，这回您再上眼瞧瞧，就能明白它贵在哪儿了，这可是用了最上等的桐烟徽墨和最名贵的颜料，配上正宗的泾县宣纸作画。再用最顶级的龙泉印泥，盖上历朝历代名家的章子，最后还有这宋徽宗题字！就这配置，我跟您说，此画价值不可估量啊！搁谁手里拿着它也不会卖呀，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珍品了。您要是非得给它估个价，那最起码也得以亿为单位了。”
我心说‘好家伙，看来这幅画的bUFF都叠满了，这一点我是真没想到，也算是开了眼了，难怪金牙会这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