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廉价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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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新伯伦希尔王城纯白的法师塔上，塔身上镶嵌的魔法水晶在阳光下反射出了各种颜色，仿佛一道彩虹悬挂于王都之上。
布亚主管独自漫步在闹市区街头，当他路过一个无人留意的转角时，身影一个模糊，再走出来时，穿黑色法师袍的男人不见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灰粗布衣的十二、三岁大男孩。他仿佛漫不经心的四处闲逛，却始终朝着一个大方向前进。其间，还会偶尔会拿出些铜币买些蜂蜜烤面包之类的零食边走边吃。
“取暖卷轴，有没有人需要取暖卷轴，50个铜币一卷，买10卷只需要4个银币。”一个稚嫩的童音传进了亚布耳朵，让他身形一停。
男孩转过头，看到街角一个矮小的身影，那是一个看上去大概八、九岁的小女孩，在向过路人推销着提篮里的取暖卷轴。这种卷轴制造起来非常容易，一个见习魔法师只要肯花时间一天都能做上百个。当然用途也有限，激活后只会散发热量，一直到储存的能量耗尽。有钱人家有壁炉、魔法暖炉等取暖设备，所以这种卷轴只有穷人会买，只要使用时节约一点，买这东西远比烧柴划算。
“取暖卷轴么……”男孩默念着，向着女孩走去。
女孩见篮子里的卷轴一直无人问津，显得很着急，眼睛里仿佛有眼泪在打转，这时她看到有人向她走了过来。
“您好，需要取暖卷轴吗……”女孩揉揉眼睛重新打起精神，但当他看清来者的穿着时，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那是一套灰色的粗布衣，她知道这代表面前是某个福利院的孩子。
“对不起。”女孩对亚布鞠了个躬，然后抬起头，看到对方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件单衣的样子，想了想，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卷轴递给亚布，“大哥哥，很冷吧，这个给你。”
“谢谢你，没事的我不冷，我身体很棒的。”男孩笑着拍了拍自己胸口，当然他说的也是实话。
“我妈妈生病前也常常这么说，”女孩没有收回手，反而将取暖卷轴塞到男孩手里，“拿着吧，算是我送你的。”
“你这么做生意，会赔本的。”男孩叹了口气，又问道：“你妈妈生病了？”
“妈妈取水时摔断了腿，一直在家养病。上个冬天又冻坏了身子……”女孩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取暖卷轴基本都给我用了，爸爸妈妈总说自己不冷，我为什么就相信了呢……”
“没有请教会的牧师过来看看？”亚布问。
“医生说想治好妈妈的病，至少要5阶以上的神官出手，但请一位神官的捐赠太高了……”女孩看了看提篮里的卷轴，“我也只能做这个赚些钱，一个卷轴卖50个铜币，杂货店好心的大叔30铜币一个出货给我，这样卖掉一个就能赚20个铜币。”
按照大陆职业等级划分，无论是职业还是魔法都从最低级的一阶到最高级的九级。以刚提到的神职人员举例，见习牧师、初级牧师、中级牧师被称为初阶，之后是高级牧师、神官、主教被称为中阶职业，最后则是贤者、大贤者以及教皇被称为高阶职业。初阶神职人员能够使用草药以及简单的光系魔法来进行治疗。几乎所有的职业体系中，五级都是一个分水岭，牧师这个职业到达五级也会有大幅度的能力提升，那就是能够真正借用一部分神力来释放法术。塔塔索亚大陆上遍布着信奉各种神明的教会，但擅长治疗伤病的只有信奉至高神的教会。这些教会所有牧师都归至高神庭所在的圣都达瑞斯统辖，根据与王国的协议，至高神庭每年会动员一批牧师加入王国军队，这些神职人员会负责在对兽人战争中负责救治伤员。而在此之外，你很难在那豪华的大教堂外面见到中阶以上的神职人员，冒险者协会偶尔能看到出来赚钱的低阶牧师，而神官这种档次的神职人员你只能通过向教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捐赠”才能换取他们出手。请一位神官出手至少要向教会交上200金币，这不光是“佣金”，还是“向神表示虔诚”。
经过长期的贸易通商，各大王国已经共同构架了当下的货币系统。100铜币=1银币，而100银币=1金币。一名工人正常情况下的月薪是15~25个银币，而10个铜币就可以购买一块最便宜的面包。200金币则足够平民区一家三口舒舒服服过上20年。
“爸爸已经很努力在赚钱了，但依旧只能买一些汤药，让妈妈不那么难受。”女孩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篮子，指尖显得微微发白，“医生说最坏的情况，妈妈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可能是一直以来巨大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可能是终于遇到一个同龄的看上去又很善良的大哥哥，女孩诉说着，而男孩也始终专注的听着。如果此时有人仔细观察男孩的眼睛，会意外的发现其右眼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谢谢你的卷轴，我晚上睡觉还真有些冷，你叫什么名字？”男孩一边在自己怀里摸索着一边问道。
“我叫达菲，达菲·克罗斯，我家住在贫民区15号。”女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大哥哥你呢？”
“我叫亚布，亚布·波伦，姑且算是住在余烬福利院吧。”男孩摸了半天，掏出一个卷轴递了过去，“不好白拿你的东西，这样好了，这是我前几天在路边捡到的，听我老师说是有治疗效果的卷轴，多少能对病情有些帮助吧。”
“真的？”达菲将信将疑的接过亚布的卷轴，翻来覆去看了几圈。普通卷轴至少会以颜色区分魔法属性，并会配上文字以及使用说明，而这枚卷轴外皮完全空白，没有任何标识。
“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没有效果吧。”名为亚布的男孩耸耸肩，一边将取暖卷轴收进了裤袋，“来，我教你怎么激活。”
“也是，我听说最低级的医疗卷轴都要20个银币呢，无论如何也是我占便宜了。”达菲并没有想太多，认真记下使用方法后将卷轴放进了篮子里。
告别卖卷轴的小女孩，亚布一路来到了城西区的余烬福利院。
“哦哦，亚布回来了。”大门口的老爷爷给亚布打开了门，“小家伙这次赚了多少金币呀？”
“您好，斯普内尔爷爷。”亚布向老人弯腰致意，“您说笑了，只是一份送报纸的差事，每天只有20个铜币而已。”
“哦哦，好孩子，快进去吧，马上要到点名时间了。”老人微笑着目送亚布进入，然后轻轻关上了大门，能明显看出这位老人的脚有些跛。
这是一栋以灰色为主色调的3层建筑，占地面积很大。楼前有一个打扫得很干净的庭院，而正中央的小广场上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和亚布衣服一模一样的孩子。
“亚布，是亚布回来了！”几个在花坛上玩耍的孩子发现了亚布，立刻围了过来。
“怎么样，来比比这次谁赚到的钱比较多吧亚布。”一个褐色头发的高个子男孩双手叉腰，“我这次拿到帮商会喂马的差事，3天一共赚了1一个银币呢！”
听到高个子男孩的话，包括四周没靠过来的孩子嘴里不禁发出了啧啧声，看来1银币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你又赢了查克。”亚布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我送了3天报纸，只赚到了60个铜币。”
这时查克旁边一个看上去和达菲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叹了口气：“我每天折纸花3天只赚了20个铜币，什么时候才能接到院外的任务呢？”
“布兰达你还小，”被叫做查克的男孩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等你再大一点，就能像我们一样出去赚钱回来了。”
就在大家还在讨论自己的收入问题时，不知谁喊了一句：“院长来啦！”
就看庭院里所有孩子立刻跑到中间规规矩矩站成了三行，能看出队伍里大孩子和亚布差不多，比较小的孩子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缓缓走到孩子们面前，他看上去大约60来岁，穿着一身考究的正装。他拿下嘴里叼着的赭石色烟斗，看向大家：“孩子们，早上好。”
“早上好，利姆金斯院长。”孩子们齐声回答。
“很好，所有人都在这里，这几天大家都非常努力。”老人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中班的孩子们这三天为我们赚到了40个银币，让我们用掌声感谢他们的贡献吧。”
孩子们用力鼓起掌来。
“这次的月度冠军又是查克，一共13银币26铜币。查克，不错，你已经连续保持了3个月第一名了。但大家不要气馁，只要努力，都有机会成为冠军。”利姆金斯院长对查克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于是继续跟着鼓掌，不少孩子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查克，而后者的鼻子几乎要翘上天了。
“这里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利姆金斯院长清了清嗓子，“今早有好心的贵族老爷捐了些达莓果汁给咱们，我宣布，从下个月开始成绩前十名的小家伙能在晚餐时获得一杯达莓果汁。”
孩子群里再次发出了长长的“哦~~~~”的声音。对于达莓果，有些孩子甚至没有听说过，但大部分孩子都知道，达莓果汁和果酒，那是只有贵族才喝得起的，是生活在上层社会的人才能享用的东西，以他们的身份可能这辈子都难得一见。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用福利院晚餐时的小杯子装，一瓶达莓果汁也只能倒出3杯，按照市场上一瓶达莓果汁3200个金币的价格，孩子喝掉这一杯达莓果汁的价格可能是他做一辈子工作都还不起的天价。这也不怪爱德温老伯爵的是如此肉疼，因为布亚主管那真是在割肉。
“好啦最后一件事，”利姆金斯院长拍了拍手，让下面逐渐安静下来，“2楼盖农法师画像上，是谁画的眼镜和胡子？”
孩子群安静了一会，忽然查克举起手高声说：“是亚布！是亚布画的！”
亚布转过头，用“好小子，居然出卖我，你死定了”的眼神盯着查克。
而查克则用“怎么地吧，上次我偷吃点心你不是也出卖我了，我这只是回敬你”的眼神盯回去。
“亚布·波伦，跟我到院长室！”利姆金斯院长挥了挥手，“其他人解散。”
“哈哈，活该，活该！”查克远远冲亚布做着鬼脸，而亚布则一脸不爽的跟着利姆金斯院长向楼上走去。
位于福利院3楼的院长室十分宽敞，利姆金斯院长和亚布进屋时，看到正在有两个明显是大班的孩子正在进行打扫。
“好了孩子们，你们先出去。”院长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对正在打扫的两个孩子挥了挥手，然后怒气冲冲的看向亚布，“亚布！你给我过来！”
两个大班孩子匆匆离去，其中一个临走还给了亚布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而就在院长室大门关上那一刻，利姆金斯院长却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亚布身边并弯腰行礼：“见过团长大人。”
“好了好了，说了多少次了不用这样的利姆金斯爷爷。”亚布也恢复了一脸轻松的样子，连连摆手。
“哈哈规矩不可废。”利姆金斯爽朗的笑了笑，“现在没有外人了，您不用如此客气。”
余烬福利院——当然，也有很多人叫它余烬孤儿院。自兽人战争开打以来，父母死于战争或杀戮的孩子越来越多。余烬福利院正如它的名字，是战火烧灼大地后遗留的东西，这里专门收养那些因为战争失去父母的孩子，当然这类机构几乎所有王国都有，在新伯伦希尔也不止余烬一家。和一般福利院对孩子的冷漠不同，这里不只是做到让孩子“饿不死”，还会请老师给孩子们上课，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甚至学习武技。
一般来说这类福利院的经济来源有三个方面，首先是国家补助，王国每年会拨出一笔款项，对所有孤儿院进行赞助；其次是遗产，孤儿院作为孩子的监护人，有权处置其能够继承的家产，当然为了避免贪污行为，这一项被监督得也很严格；再次是好心人捐款，这一块甚至偶尔比王国赞助还要多；最后就是自营的项目，比如有些孤儿院会开放给游客参观，他们会把那些伤残的、畸形的孩子展示出来，让那些来参观的贵族女士哭得哗哗的，然后大把大把的掏出金币。而余烬孤儿院拒绝游客参观，和那些专门靠“卖惨”赚钱的孤儿院不同，余烬除王国年金外，还鼓励孩子自己劳动赚钱。但也有传言，余烬的日常运营，主要还是依靠其“幕后老板”提供的大量金币支持。
“我去旅社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事？”亚布找了张沙发坐了下来，顺手从桌子上拿过一块点心。
“嗯，确实有三件事需要向您报告一下，”老利姆金斯掏出一个随身的小本子，又戴上了一副老花镜，“首先是，负责战技课的老师蒙克斯先生希望提高他的工资，从每月12个金币提升到至少15个金币。”
“蒙克斯那家伙还是5阶战师吗？”亚布咬了一口点心问道。
“是的。”
“跟他说，进阶到大战师，我给他涨到25个金币每月，如果冲阶需要时间，可以给他一段时间假期。”亚布咽下一口点心，觉得有点干，开始四处找水。
“第二件事，有几个家庭希望将孩子送过来，但根据调查，他们没有达到余烬的要求，孩子父母至少还有一人在世，他们的理由是无力独自抚养孩子。”利姆金斯翻开下一页说到。
“规矩不能废，进福利院的孩子必须是父母都已不在世的。对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父母的陪伴更重要的。”亚布拿过利姆金斯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当然，调查一下，对那些明明有能力却不愿意抚养孩子的家伙，交给王国军处理。”
“嗯，还有最后一件事。”老利姆金斯摘下眼镜，收起了本子，“国王陛下希望您有时间能够去一趟，说有事相商。”
亚布摊了摊手：“这家伙使唤起人来依旧一点都不客气，等我心情好些再去吧。”
“一般人可不敢这么怠慢国王的邀请，”利姆金斯院长打趣的说到，“被国王召见的人都像火烧屁股一般，生怕去晚了一点人头不保，换到您这里，啧啧，瞧瞧国王的口气，有时间去一趟。”
“不说这个了，最近种子班的情况如何？”
“哦对，我还说抽空向您汇报来着”，院长边说边再次拿出了小本子，“有三个孩子通过了测试，让我看看……嗯，阿金斯被测出有不错的火系魔法天赋，进入了雪组预备。科尔冯和玛茉儿加入了风组，他们昨天已经出发，米尔德纳德那边派了一队人护送。”
“哟，不错，又一位未来的魔法师老爷，也难怪雪组这次这么上心了。”
院长收起小本本：“那么，您准备何时前往王宫呢？”
“谁知道呢？”亚布在沙发上躺了一个很惬意的姿势，“要不就等那些讨厌的兽人被完全消灭之后吧。”
“您这就是开玩笑了，我可没法向内务总管这么回复啊。”利姆金斯院长摇了摇头，“想完全解决兽人族的问题短期内是不可能的，除非有奇迹发生。”
亚布忽然转头看向窗外，露出一个微笑：“奇迹如果从来不发生，那这个世界不是太无聊了吗？”
“嗯？”
正当老院长对亚布这句话莫名所以的时候，精美的琉璃雕花落地窗外猛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