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人海茫茫一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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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教谕一拍脑门,自己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学生的污名,尚未洗刷呢!
他又“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喝道:“闵敬宗,今日你若不说实话,再敢隐瞒,少不了皮肉受苦!”
“快说,高信之怎么回事?”
闵敬宗早就知道,只要揭穿了他便秘,那么必然要面对这一刻。
犹豫了一下,只好又点点头:“学生,确实是诬告了高信之,愿受惩处!”
杨教谕大怒,举起手来,就要狠狠朝他脸上抽去。
陈子服连忙劝住。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弟弟是要彻底洗清高信之身上的污点,还他清白。
只是,这么一来,他自己可就难免有诬告闵敬宗之嫌。
虽然,他诬告对方的罪名荒唐可笑,顶多挨几下板子,可……
弟弟为了这位朋友,真是付出良多,用心良苦!
不多时,大腹便便的万康生药铺牛掌柜来到堂上。
他亲口证实了,闵敬宗,确实患有大便结燥之症,这几个月常来店里抓药。
公堂内外,听到这个结果,无不面面相觑。
这好大一个瓜,吃到最后,才知道竟是假的!
可这假瓜,究竟是谁弄出来的呢?
无数人的眼睛,都看向闵敬宗。
而闵敬宗心里清楚,这一局,看似是他胜了,终于洗刷了污名。
其实,却是他败了。
诬告高信之的罪名,终于无可逃避地落在他脑袋上。
这个,他早有心理准备。
可是更重要的是,他的第一道防线,如今已然失守。
只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隐藏在暗处的齐大郎,就会暴露在敌人面前。
明清两代,对讼师的处罚极为严厉。
认为他们为了一己私利,挑唆诉讼,干扰司法,混淆是非。
所以,官员只要发现有讼师干涉案件,立刻就会将其逮捕,治以重罪。
按大明律,应流放充军。
按清初诏令,若讼师诬告他人,应与诬告之罪名治之。
可实际上,讼师多是勾结豪富,贿赂官府。
又从不在诉讼中抛头露面,只在幕后扮演着白纸扇的角色,极难被人抓住把柄。
像周星星《九品芝麻官》中那种与官员对垒公堂,唇枪舌战的情形,永远都不可能出现。
闵敬宗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汗毛倒竖。
似乎有一股来自九幽地狱的阴风,正在身边萦绕。
耳后,不由起了几个鸡皮疙瘩。
他打了个寒噤,抬起头,就对上了人群中无数道眼光里,齐大郎那双无比冷酷阴狠的目光……
只看了一眼,闵敬宗慌忙垂头避开,心脏砰砰直跳。
他一直在那里,他在看着我。
他在警告我,他在威胁我……
他是闵敬宗最后的希望,也是闵敬宗永远的噩梦。
陈子服当堂宣判:廪生高信之,系受闵敬宗无端诬告,今为其昭雪,当堂释放。
廪生闵敬宗,因蓄意诬告他人,着笞一百,暂时收监。
上报怀庆府,待按察使秋审核准后定刑。
另,生员陈子灿,因诬告他人,着笞二十。
念其初犯,又有生员身份,并有县学杨教谕为之担保求情,姑且免杖逐出。
这场曲折离奇的审判,县令陈子服未动一刑。
判决清楚明了,公正无私,别说围观的群众,就是杨教谕,也不得不心服口服,赞一声“好官”。
配得上这县衙正堂上“正大光明”,四个字!
陈子灿面带微笑,施施然走出大堂。
跟刚刚释放出狱,形容憔悴的高信之双手紧握,一时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高信之热泪满眶,抓着陈子灿的手不住摇晃。
良久,颤声道:“兄弟,谢谢你!”
他张开双臂,正要将陈子灿抱起来,身后,却传来一个黄莺般清脆的声音:“哥哥——”
高信之呆住了,缓缓转身,就看见那张他在地狱里也朝思暮想的脸。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那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宝贝,也是他最坚硬的铠甲……
“燕儿……”
两个年轻人相拥着,笑着,哭着……
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开,留下一片空地。
就连最古板的老人,也都会心地笑着。
大家的眼中,无不带着喜悦,带着温暖,带着祝福……
高信之和小燕儿站在这小小的孤岛上,感受着彼此的悸动,彼此的心跳,彼此的温度。
周围是汹涌的人海,嘈杂的浪潮。
但这一刻,整个世界,除了他俩,没有别人!
那边,衙役们已经将闵敬宗按倒在地。
当堂扒下裤子,露出白生生软糯糯的屁股,准备用刑。
吃瓜群众们看见这两瓣琼瓜般的粉臀,又兴奋起来,哄闹着挤上前去。
正在此时,一个长衫老者挤进公堂,大喝道:“且慢!”
陈子服抬头一看,正是齐夫子。
闵敬宗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夹紧的双腿,彻底的放松下来。
一泡不知道憋了多久的热尿,汩汩地流进裤裆里。
“来了,来了!他终于出手了,他,救我来啦……”
齐夫子向堂上施了一礼。
问道:“请问县尊,这生员所犯何罪?”
“闵敬宗诬告他人强奸幼童,按律应当反坐,夫子难道不知?”
陈子服皱了皱眉头。
他直觉判断,这老头子来意不善。
果然,齐夫子捋捋花白的胡须,斜乜了陈子服一眼:“那,县尊所判何罪?”
众人无不愕然,确实,陈子服并未当堂宣判他应服何刑。
这是因为,按满清司法制度,县令只能当庭判决流刑以下罪行。
而闵敬宗按强奸幼童罪反坐,至少得是个充军!
这就需要上报知府,然后由按察使秋审后定罪,最后再发还本县,宣读执行。
虽然呈文上,陈子服有刑罚的建议权,却没有决断权。
齐夫子拈须冷笑:“既然呈文还未递交,按察使衙门也未回复,那这生员的罪责,就是轻重未定。”
“他既然已经当堂招供,并无隐瞒,亦无反复,怎可再用重刑?”
这几句话看似强词夺理,偏偏在法理上站得住脚。
陈子服虽然自命熟悉律法,精通折狱,但一时间竟给他问的哑口无言。
忽然间,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老家伙,怎会如此精于刑狱?
完全不像是一个教论语的县学训导所言……
莫非——想到他那个名闻黄河两岸的儿子,陈子服手心里沁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