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小狐狸的连环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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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子服匆匆排衙升堂,就看到站在阶下的弟弟。
先是一愣,然后,不由暗自苦笑。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五天时间,弟弟肯定会想尽办法,将高信之救出囹圄。
他也一直在等,等弟弟来找他。
却不料,今天,他竟以这种形式来到县衙。
大堂外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陈子灿站在公堂上,意态从容,自有一股卓然不群的气质。
陈子服忽然发现,他似乎长高了,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呵护的傻孩子。
等到堂上照流程问案,陈子灿踏前两步,躬身施礼。
“县学生员陈子灿,状告廪生闵敬宗淫邪无耻,秽乱孔门,有状文上禀。”
县衙外惊呼议论声四起,坐在公案后的陈子服皱着眉头,神色不虞。
他接过衙役递上的状纸,仔细看了看,霎时间如遭雷击。
脸色忽青忽白,表情一变再变,忍俊不禁,又哭笑不得。
抚了抚胸口,接着喝茶掩饰一下,转手交给了师爷。
师爷大声宣读:为廪生闵敬宗淫邪无耻,秽乱儒教事。
乾坤有序,男女有别,乃万世之常理;扑朔迷离,雌雄莫辨,真无耻之变异。
廪生闵敬宗,从下流而忘返,舍正道而不行,秽乱孔门,甘心下贱。
大街上囊有铜钱三串,可结断袖之欢;学堂里往来知交百人,尽是分桃之宠。
与生员韩某、郑某、李某等昼夜寻欢,朋比为奸。
兴之所至,后庭花采撷由他;人既无耻,龙阳君居然自命。
伏望严惩淫棍,先断其钻刺之根,再塞其送迎之路。
以正儒门风气,以肃修武法纪,谨禀!
这篇讼状,完全是天马行空,无中生有。
较之闵敬宗讼高信之的状文,简直还要劲爆百倍,也刻薄到了极点。
首先,他说闵敬宗看起来白白嫩嫩、柔柔弱弱,其实,他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兔子。
然后就更上头。
说大街上不管是谁,只要掏得出三串铜钱,闵敬宗就可以奉上尊臀。
又说县学里他结交了上百个朋友,全是跟他有一腿的恩主,行为无异于娼妓,把这儒学道场弄的乌烟瘴气。
陈子灿只管骂人,哪里管县学有没有一百个学生。
又指名道姓点了几个人,说他们跟闵敬宗昼夜宣淫,狼狈为奸。
最后,他请求官府严惩淫棍。
当然,陈子灿知道,如果不绑架儒教,就算是当兔子,那也算不上重罪。
毕竟,古代可不抓卖淫嫖娼。
坐实了,也不可能流放,更不可能杀头。
于是他异想天开地说,应该先断了闵敬宗的淫根,再塞住他的后门。
读来让人捧腹。
那师爷念完诉状,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捶胸顿足地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外面围观的吃瓜群众听了,更是哄堂大笑,乱成一团。
陈子服虽然先前已经看过,再听一遍,还是忍不住莞尔。
暗叹弟弟这一手,确实相当高明。
只是,这反诉固然是绝地反击,死中求活的妙招,但如果提不出有力的证据,往往反受其殃。
他看着堂下面色平静,俨然成竹在胸的陈子灿,暗暗思忖。
师爷见他走神,走到公案旁,低声道:“请大人明断!”
陈子服回过神来,拍了拍惊堂木,压下四周的哄闹声。
问道:“陈子灿,你告闵敬宗淫邪无耻,秽乱儒门,证据何在?”
陈子灿躬身禀道:“证据,就在闵敬宗身上。”
“请大人拘拿案犯闵敬宗到堂,当场一验便知。”
陈子服瞪了他一眼,好生无语。
又是到县学拘传生员,这是要把事闹大的节奏,他究竟何所恃而不恐?
陈子灿不慌不忙,回以一个微笑。
这是在叫他放心。
“刘二,你和师爷一起,到县学走一趟,先求见杨教谕,说清楚来由,再带闵敬宗到案!”
陈子服虽然心里忐忑,但如今箭在弦上。
既然弟弟执意如此,他也只能骑驴看唱本,先走着瞧吧。
孔庙和县学,距县衙不过百步。
只一柱香的功夫,就听见街上沸反盈天。
大群身着蓝衫的生员们,簇拥着杨教谕,一路上吵吵嚷嚷,跟着刘二,来到县衙。
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也跟着围拢过来。
事情,果然闹大了。
上次,闵敬宗告高信之强奸朋友,已经是百年不遇的稀罕事。
满县城街谈巷议,风言风语,闹的县学生员,连带着杨教谕,都觉得颜面扫地。
这才安生了几天呀,又有个陈子灿,状告闵敬宗出卖男色,秽乱孔门。
这简直就是在圣人头上屙屎,把个杨教谕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看到杨教谕亲来,陈子服连忙将他请上堂来,奉上茶水。
打心里,他也觉得弟弟这般胡闹,让他有些愧对老友。
杨教谕当然知道陈子灿和他的关系,也不理他,气哼哼地坐在一旁。
喝了口茶,拿起状纸细瞧,没看几行,那口茶就喷了出来。
案子重新开审,闵敬宗只管大叫冤枉。
陈子服问道:“陈子灿,你告闵敬宗淫邪无耻,秽乱儒门。”
“现闵敬宗已经到案,证据何在?”
陈子灿哂然道:“闵敬宗男生女相,举止风骚。”
“只因常行旱道,故而菊门时时裂伤,请大人一验便知。”
四周一片哄笑,嚷着叫闵敬宗脱裤子。
闵敬宗气的小脸通红,恼羞成怒。
尖声道:“大人,生员谷道之伤,乃是高信之强暴所致。”
“前番公堂之上,已经验过,岂容得他信口雌黄?”
“大人,这陈子灿含血喷人,我要告他!”
秀才中三三两两地有人起哄:“就是就是,他这是诬陷,告他!”
陈子灿微微一笑,高声问道:“闵敬宗,就算高信之与你确有其事,也已经是在九天之前。”
“那么,若这九天之中,你未与他人行苟且之事,伤口应该早已愈合,你怕什么?”
“既然要证明自己清白,验验何妨?”
“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被验过。”
这一下,公堂上下都不禁愕然,闵敬宗也是瞠目结舌。
确实,九天过去了,哪里有还没愈合的伤口?
“衙门之中自有仵作,新伤旧创,一目了然。”
“大人,事关儒门清白,请速速验明,以正视听!”
陈子灿不容他多说,再次求禀。
这次,连杨教谕也不禁点头。
陈子服无奈,只好喝令:“刘二,传仵作前来。”
“会同上次验伤的稳婆,验明闵敬宗到底有伤无伤,新伤旧伤,伤情如何。”
“速速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