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冥曲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相士!
寂静的夜空中，突地飘荡出一阵悠扬清澈的女声，乍一听，曲调除了有些缓慢低沉外，音律其实是很好听的，但细细一品后，却发现这歌曲犹如一个失去挚爱的女人在恋人耳边轻轻地诉说着相思，又像母亲怀抱生病的孩子暗自感言，不由自主的，一阵鸡皮疙瘩顺着我的手臂一直到我的后脊背。
“这曲子怎么越听越觉得瘆人呢？”说话的是陈远国，他躺在地上，正用从里衣上扯下的一角给自己的伤口做简单的包扎，好暂时止血。
“这才是开始，精彩的马上就来咯，你们也准备一下，我会上前制住其中一人，然后剩下的，就需要，槐生，需要你帮我一下了”一梅师伯看了一眼陈远国，伤势不重，但现在要叫他上蹿下跳估计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一梅师伯这话是对我说的。
“我需要干什么？”我知道，现在能用上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心里虽然不停打鼓，眼神却显得很坚定，是给一梅师伯信心，同时也是在给自己一些底气吧。
“这个你接着！”一梅师伯递来一张轻飘飘的有些黄旧的符纸。
“这个...我怎么好像见过呢！”我将符纸拿在手中稍加打量后说道：“这上面的图案怎么这么像当初给罗大雨的那张延缓符呢？可是，那延缓符不是只有一张，已经随着罗大雨消散在缅甸了吗？”
“眼神挺好的呀小子”一梅师伯扯起嘴角，语气中满是满意之意：“这不是延缓符，这叫降临符，和延缓符算是一宗的符纸，所以呢，画得多少是有些像的，特别是上面的符文，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其中的差别！”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我看来差不多的两张符纸，在一梅师伯眼中却是大相径庭。符纸这一说本就是个很细微的存在，
就拿当年风靡一时的透灵符来说，一张手掌长的符纸，上面只画着一个较粗的黑色类圆圈图案，别看这简单到三岁孩童都能画下的图画，却暗藏大把玄妙在其中，首先，这画符的笔一定是百年老狐身上的尾毛，其次，用的墨水需是用晾干发酵发黑后的黑猫血研磨，最后才是那圈，是圆一点不行扁一点也不行，是粗一点不行细一点都不行，只要有一毫差错，整张符纸便成了一张废纸。
由于透灵符具有清明双眼，提高使用之人的目力，同时还能透视一些不太厚实东西的法力，在那个盛行骰子赌博的年代，可是能让人大发一笔很财的，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相士一门中一些爱走捷径的相士是很热衷于学习画透灵符的，只是后来被门内长辈发现了这一破事，才收回了透灵符的制作方法，中止了这场闹剧。
“师伯，这降临符不会也很珍贵吧，一会儿用毁了我可是没法给你老人家交差的！”我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却一边将降临符迅速地贴在胸口皮肤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这东西最简单，我会画，你就别操这份心儿了”一梅师伯看也没看我，而是猫起了本该伏地的身子，整个人呈攻击状：“槐生，你听清楚，你本就速度极快，现在加上这降临符的加持，你在寻常人眼里会出现闪现般的速度，一会儿上去，你负责控制住黄洁玉就行，我看她额头方正，不像是有血腥之人，这样你会比较安全！”
“知道了！”我郑重点头。
只见一梅师伯从口袋里再次掏出一张同样的降临符，捞起袖子，贴在圆润的手臂上，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恍然间看见在符纸接触皮肤的一瞬间，本来老旧的符纸像是被赋予生命力一般，变得灵动有光泽起来，但这样的画面也是灵光一现，再看，符纸又恢复成了最初本该的模样。一梅师伯贴好符纸后，便将衣袖拉下，使其手臂看来并未有何异样。
旁边的绣娘唱着唱着便慢慢闭上了眼睛，可能同样被悲伤的音乐感染，绣娘面露哀色，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太好。随着冥曲高潮段的到来，一阵空灵的满怀怨气的歌声飘荡在寒冷的风中，我算是个乐观的人，受到歌声的影响，脑海中控制不住地出现了师傅离世时的场景，整个人，正毫无察觉地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悲伤之中，
“够了！”随着关文一声大喝，绣娘的歌声戛然而止：“一群将死之人，还在唱什么烂歌，晦气，我这就送你们见阎王去！”
看来冥曲幽怨的曲调也是极大的影响了关文的情绪，这样稳重的人，也会不受控制到大怒出声，随着他的发声，我感觉到密密麻麻的银丝网正不断加快速度呈包围状朝我们袭来，最近那根的已经快到陈远国躺下的地方了，陈远国脸上露出惧色，整个人不停地匍匐退后，害怕一不小的自己又被划到，这银丝的锋利程度陈远国可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槐生，打手电！”一梅师伯同样大喝道。
为了不太过于暴露位置，我刚才将手电丢到了两米外，此时，听到一梅师伯指令，我翻身就往电筒的方向扑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虽然我自认为自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现在的感觉却如同有人在推着我前进，眨眼间，我的手已经一把捞起了地上的手电，再一眨眼，手电被我高高举起，瞬间整个场地便更清晰的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由于关文的出声，一梅师伯凭此确定了他的大致位置，再加上手电射出的光线，依稀找到在一团一团稀稀疏疏的迷雾中，一个影子正附身在那里捣鼓什么，还未反应过来，一切便已发生了急速的转变。只见，一梅师伯用一种极快的脚步，像是跳皮筋般，干净快速地跳过了一根根障碍物，瞬移到了那个还未来得及起身的人影处，人影也是发现了危险，起身想要回击，但就在对方抬头的瞬间，一梅师伯抬起自己的小胖腿，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就将对方踢到了几米开外，身体重重跌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当然，一梅师伯可不会给对方留下什么喘息的机会，就在对方准备起身反击的同时，一梅师伯一个健步便冲了上去，直接跳到那人身上，又是重重的几勾拳，打到对方直接没有反应了才罢手，看得我们几个是一阵的解气。
当然，我也没闲着，紧跟一梅师伯的步伐，就在一梅师伯踢倒对方的同时，我明显感到没有支撑力的银丝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大片一大片的飘落到了地上，松松垮垮的。见势，我把手中的手电一下扔给陈远国后，整个人像是上了弹簧般，一下就冲到了另外一个人面前，此人正是黄洁玉，面对见到我后瞬间花容失色的黄洁玉，我心里暗叹，自己运气还是好，没遇上关武，不然我也没太大把握自己能拿下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
“对不住了，黄小姐！”随着我声音落下，黄洁玉转身想跑，我手起手落，快准狠地击在了黄洁玉的咽喉处，被我这一击，黄洁玉下意识地双手护住自己的脖颈，脸上呈现出缺氧性晕红，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
“你敢伤她！你看老子不要了你的小命！”黄洁玉并未如我预期般倒下，而是被不知从何地串出的关武一下扶住，关武黑着脸，像看死人一般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杀机。
“你们为非作歹，罪有应得，早该想到这一天！”我冷哼一声，淡淡地对着关武说道，虽知道自己不是关武的对手，但现在的我有降临符加身，应该是有一些自保的能力的，所以，我也不想在气势上就输掉，强装镇定。
“好大的口气，既然你真的不太想活了，那就去死吧！”想到黄洁玉毕竟是女生，害怕自己真的会伤了对方，我下手的力道不算重，所以黄洁玉也只是短暂的昏厥，关武见黄洁玉被自己接住以后，虽然还有些重心不稳，但勉强能站住身，所以轻轻放开扶住黄洁玉的手，从腰后掏出一把半米长的匕首，口中喃喃自语的同时飞快地朝我扑来。
我本就是个灵活的人，现在更是如鱼得水，我整个人以闪电般的身形向后退了半步然后身子往左边一闪，巧妙的躲开了关武的攻击，关武见一击未中，又再次持刀冲我砍来，再次被我避开，而这次避开的同时，我起身一脚，踢飞了关武手中的刀，向来是以蛮力着称的关武哪里吃过这样的憋，脸上是气愤交加，死死地盯着我，身子微躬，整个人以一种防御的姿态对着我，但迟迟未有下一步的行动。
“二哥，我来帮你！”我是说这关武怎么突然不动了，结果后招在这里，黄洁玉也是定力惊人，被我重击喉部导致眩晕以后，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还嚷嚷这冲到我身后，一下抱紧我的后腰，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真被黄洁玉给制住动弹不得，心里不禁暗自悔恨我的心软，这姑娘，真是不容小觑的一个角色。
看着关武转身想去捡那把本来已经被我踢飞的匕首，我心中一惊，大感不妙，一时又不知如何摆脱死死抱住我后腰的黄洁玉，于是心一横，只能借助降临符带给身体急速闪现的惯性，拖着黄洁玉一起重重地飞奔向关武，连带关武，三人一起重重摔倒在泥地上，这一次，我并未摔一嘴的泥，我的身下，还压着身形魁梧的关武。
“被我逮到了吧！”正当我正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沾沾自喜的时候，关武也是狡诈一笑，黄洁玉力气在女生中算是很大的了，哪知这关武的蛮力更是大得惊人，他只是一个翻身便将压在他身上的我和黄洁玉给摔倒一旁，然后关武也顾不得那么多，一下骑在我身上以后死死掐住我的脖子，而黄洁玉也俯上前来帮着关武想把我反抗的手从关武的手踝处拉开。
“槐生老弟我来救你！”正当我已经憋红脸开始觉得氧气欠缺的时候，陈远国的声音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瞬时在我们身后响起，而此时的我慢慢开始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了，手脚也失去几分反抗的能力。
陈远国哪能是吃素的人呀，别看他个子小，人精瘦，腿还一瘸一拐的，但不愧是科班出身，在打架方面也是有些经验，陈远国上前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手电又一次砸在关武后脑勺上，看来关武的后脑勺是来渡劫的，就算昨天的黄洁玉是假打，但是今天仍旧躲不过命运，被陈远国狠狠地击打了几次后，关武终于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
就这样，当一梅师伯收拾完关文后，找到我们时，我们四个正在地上扭做一团，打得是不亦乐乎。
“赶紧给老娘分来，打个架打成这个样子以后千万别出去说是我调教出来的人，我可是丢不起这个脸！”一梅师伯的出现瞬时扭转了局面，她也不客气，上去对着关武的脑袋就是一脚，这一脚力道有多大呢，就是在地上喘不过气来的我都能感觉脚过带来的微风，就这一下，之前还骑在我身上洋洋得意的关武此时已经睡到了我旁边，还捂着他的脑袋，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而黄洁玉见状也是愣住了，识趣地放开了拉住我的手，呆呆的看着一梅师伯如神兵降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没死吧？”一梅师伯摇头看着趟在地上的我，一脸的恨铁不成。
“谢谢师伯”我摇摇头，艰难起身。
“那没事的话就把他，不他俩，都给我绑起来！”一梅师伯看了一眼黄洁玉，冷冷地吩咐道。
“得勒！”自从知道黄洁玉和这关家两兄弟是一伙儿后，我看陈远国就已经不把对方当个好人看了，听到一梅师伯这样的安排，陈远国也是很认同的，赶紧起身从腰间抽出皮带，就要给黄洁玉上套，而黄洁玉也自知自己失了势，眼中满是绝望的神情。
正当陈远国已经反扣捆住黄洁玉，找我要来腰间的皮带，准备用同样的方式捆住关武时，算是安静的环境中，一声枪上膛的咔嚓声像是鬼魅般出现在我几人身后，不单是我，就连陈远国的身躯也为之一震，立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机械性地往回看，而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清醒的关文正手握手枪，满脸是血地看着我们几人。
“你真是我见过的人里面命最硬的，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看到满身是血还少了两颗门牙的关文，一梅师伯眼中惊色一闪而过，随即开始拍手，用很缓慢的步子朝着关文的方向走去。
“余一梅，你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就开枪了，你也不想大家闹个鱼死网破的下场吧！”看到一梅师伯的小动作，关文神色里的害怕是掩也掩不住了，但他是谁呀，可是如阎王般的存在，就算是已经被一梅师伯打到无力还手，仍在做困兽之斗，话毕，关文眼中皎色一闪而过，移开本该对准一梅师伯的手枪，转而瞄向一看就腿脚不便的陈远国。
“我不动也可以”看到关文的动作，一梅师伯停住了脚步，嘴上继续说道：“你别唬我是乡下来的，一把手枪就六颗子弹，你刚才打了那么多发，我就不信，你枪里还有子弹”
“哼，我只打了五颗，这一颗就是为了保命故意留下来的”关文不急不忙地解释道，边说嘴角还边泛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原本帅气的脸庞此时比陈远国也好不到哪里去，鼻青脸肿。
“槐生？”一梅师伯斜脸问我，估计是想向我确认一下这关文到底有没有胡说八道，现在的我和一梅师伯身上都是有降临符的，在符纸的加持下，我们看东西的视线会被放慢一拍，只要稍加注意，大概率是能避开子弹的，可这关文真够狡诈，尽然将枪口对准了陈远国，此时的陈远国一只脚还受了伤，哪里还有逃跑的机会。
“只开了五枪，我确定！”我飞快地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刚才开枪时的情景，这样细细数来，正如关文所说，他确确实实只开了五枪，如果这枪是满膛的话，那么，他就还剩最后一颗子弹。
“那你只有一枪了，你想做什么？或者是，你还能做什么？”一梅师伯脸上并未因为我的回答有什么变化。
“放了他俩”估计是见识到了一梅师伯的速度，关文一边说话，一边朝着货车的方向退去，我也是很好奇，这面包车明明更加有优势，离得也更近，为何关文会舍近求远，选择这么大一个目标逃跑。
“不可能”一梅师伯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看起来无辜又讨打：“你只有一颗子弹，你要明白，你带不走两个人！”
“选一个吧，看他俩谁对你更重要”陈远国朝黄洁玉的方向挪动了一下，淡淡地说出一句戳人心窝子的话，果真，此话一出，关武和黄洁玉的脸色都变了。
“大哥...”被反捆双手坐在地上的黄洁玉看了一眼关武后说道：“大哥你选二哥吧，以后，你俩远走他乡，你知道的，他们不敢拿我怎样，最后还是会...”
“别废话了，到底选谁，老娘的耐心是有限的”黄洁玉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梅师伯强势地打断了，她看着眼前的关文，关文面色凝重，做这样的抉择多少是有点残忍的，不管对任何人来说。
“你把我弟给我送过来！”关文稍加思索以后，给出了最后的答案，而一向话多的关武，从头到尾都没开过口，只是恶狠狠地看着我们几人，要是可以，他怕是生吃了我们的心都有吧。
总目睽睽之下，关武捂着满是血的脑袋，缓缓地朝着哥哥的方向走去，而黄洁玉一言不发地坐在地上，看着即将离开的兄弟二人，不知作何感想，反正我在她的脸上是看不出任何代表情绪的表情，活像一个人形雕塑一般。
而就在关武走到一梅师伯身边时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梅师伯一眼，而一梅师伯恰好也看向关武，两人的距离很近，一梅师伯咪起眼睛，对着关武就是甜甜一笑，这一笑硬是给关武看愣了，片刻后关武好像回味到了什么，正准备开口提醒，却被一梅师伯一拉一扯，一个漂亮的擒拿手一下控制住了眼前这个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健壮男人，对方也只是略微挣扎了一下就再无反抗之力。
“妈的，你出尔反尔！”关文瞬间暴怒，想也没想，立马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刺耳的枪响传开来。
当然，一梅师伯这般做为并不是不顾陈远国的安危，而是有了其他的对策，就在拉住关武的瞬间，一梅师伯从手中弹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珠子，正是秀姐假扮滕叶叶时戴在胸前的那颗，电光火石之间，一梅师伯拈花小指一弹，小珠子如同率插上了翅膀般，飞快去朝着关文持枪的手飞去。
说实话，这也不是在武侠小说中，一个弹指并未有毁天灭地断人四肢的大神通，一梅师伯只是暗自盯上了关文那持枪，为了操作银丝线，关文将手上的绷带给卸在了面包车上，此时关文的右手，并未好全，怕是如豆腐一般，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果真如我所料，小珠子从一梅师伯手中飞出，准确地击打在关文持枪的手上，关文一阵吃痛，连本该瞄准陈远国的枪口肉眼可见地偏移了几分。可是，关文哪里是寻常人，就算被打偏枪口，在枪掉落的瞬间，关文还是毅然地扣动了扳机。
这一幕就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首先反应过来关文本该对着陈远国的枪口向外偏移了几分的是那个看起来脑袋不太灵光的关武，那把枪并未如一梅师伯所料想般落地，反而因关文足够强大的杀心在快要脱手的那一刻被关文拨动了扳机，而正对的是，正是坐在陈远国旁边被束住双手的黄洁玉，可能就连黄洁玉自己都没发觉那颗正向自己射来的催命符。
然后，让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在众人面前毫无预警地发生了。
“不要...!”只见关武大叫一声的同时疯狂地挣脱了一梅师伯的反扣，像是降临符加身一般，整个人以一种非人的姿态奔向黄洁玉，并顺势抱住了对方，而关文的那颗子弹，正巧击中了自己的弟弟，从背部一直击穿心脏，最后打到了黄洁玉身上，两人应声到底，现场，有那么一刻，陷入了死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