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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酒醒人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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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前几日刚迎来初雪,纵横叠嶂的山峦,银装素裹,峡谷里雪压松枝,纤尘不染,风吹树动,银丝闪烁。李天波顺着山间小道前行,一边赶路,一边喝酒。

这酒果然后劲极大,李天波早有醉意。其实他虽然直爽,但并不莽撞,素日也知谨慎,只是这段时间,他失恋难堪,心中痛苦,未知如何排解,不觉贪杯,只愿用香醪来淹没往事,忘记一切。

正走之间,忽听后面人声嘈杂,有人喊道:“姓李的别走!”“别放李天波跑了!”

李天波回头寻视,见后面冲来十余骑,其中一人,就是那个五行宗的小霸王樊超,对旁骑遥指说道:“向爷,就是他。”于是一匹杂色马急驰而来,截住了李天波的去路。马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手提钢锯,指着李天波哈哈大笑道:“姓李的,咱爷俩有缘,在这儿碰面了。我找你好几年,你还记不记得我?”

李天波双目通红,瞪眼切齿道:“你、你是杀了我全家的仇人……你找上我,我还要找你们!……”

拿钢锯的男子原来是独角兽向魁,他狞笑一声道:“你还找我们,真是有种。小子,今儿个你跑不了啦,乖乖跟你向爷爷走……”

这时五行宗的八九人也打马奔来,个个手执长兵刃,横眉竖目,要替掌门之子雪耻。向魁话还未说完,樊超猛地一冲,手中马刀奔李天波斩来。他带来的七八条汉子,都是五行宗的顶级高手,顿时也纷纷窜动,挥刃上前。

李天波怒喝一声,立即拔剑,然而马背上,用剑对付长杆武器,先落了下风,转眼间,被五行宗众人一阵猛攻。他急忙就劲一翻,唰的跳下马来,退向结冰的山涧。

樊超等也跳下马,狠狠朝李天波攻去。李天波功夫虽在,只是喝高的人,头晕眼花,星星在头上打转,身体摇摇晃晃,非但进攻无能,便是防守也难,眼看要失手。向魁不由着急,他要活捉李天波,从他嘴里撬出藏宝图的下落,于是耸身一跃,双足点地,一展钢锯,直往李天波冲去,喝道:“待我来拿他!”

李天波急回身招架,向魁把钢锯使得泼水也似,攻上攻下,李天波连连退闪。五行宗的人将他团团围住,后路被截,侧面敌人也刀矛齐下。向魁要活擒他,钢锯专走下三路,一个“玉带缠腰”,横打过来。李天波急将身一起,蹿起一丈多高,却不料冰面地滑,他大醉之下,没有落稳,哧溜一下仰面栽倒,直滑出三四步,想支撑站起,却身子沉重,动弹不得。

向魁大喜,施擒拿手,便欲捉他,手指刚一下探,背后突然一股寒风袭到,其快无比!

向魁大惊,未敢回头,嚯的横身飞跃,往旁一闪。只见一条浅粉色人影,脚点冰涧,嗖的越众飞过来,唰唰一连两剑,“仙女投梭”、“轻虹度桥”,朝向魁轻灵而迅捷地攻过去。向魁急忙招架,哪知来人剑尖快到胸前,忽变方向,改打向魁穴道,向魁急忙后退。

李天波半躺在地,醉眼朦胧中,看见来人是一个穿浅粉色裙袄的少女,身姿轻盈,肌肤如雪,手持一口长剑,回风舞雪,仙袂飘飘,在冰涧上若飞若扬,势不可挡;招数虽然犀利,却半点不慌,宛如流星追月,飞花逐水。

粉衣少女剑法轻灵,一人对付十来个五行宗高手和向魁,有攻无守,毫不吃力。但闻一片叮当响声,夹杂着受伤呼痛之声,五行宗的人接连被刺倒,樊超也被利剑划伤。五行宗的人呼啸一声,背起伤员,重新上马,潮水一般退了。向魁心有不甘,但自知不敌,只得怒喝道:“好娘们,坏大爷的事,有人找你算账。”也跟着往来路撤了。

顷刻间万籁俱寂,天地一片纯白,恍若仙境。粉衣少女站在李天波跟前,眉目如画,明眸含俏,恍若下凡天女。李天波看得呆了,张口忘词。少女轻轻伸手将他扶起,来到山道上,李天波那匹白马不知从哪儿窜跑过来,到了两人面前,四蹄一立,纹丝不动。少女不禁夸道:“好马儿,比人还灵。”

粉衣少女将李天波扶上马,往后退了几步,葱指将娇唇一撮,口打呼哨,又一匹雪白的骏马,轻跳而来。少女立即捷如飞燕,轻轻腾上马背,双腿一磕,疾驰而去。李天波的白马紧随其后,一点也没被甩下。

跑了十多里路,夕阳渐落于山岭,寒风潇潇,驱赶着浓浓雾气,向山下游荡。粉衣少女回过头,见李天波在马上东倒西歪,似乎快栽下来,遂放慢了马速,改为快走。

冬日余晖下,现出一座白雪覆盖的野寺。粉衣少女便望寺庙而去,走近一看,山门上“大悲寺”三字,隐约可见,寺庙荒废已久,分外沉寂破败。

李天波的白马也跟了过来,粉衣少女不禁轻笑,口中低声念道:“我真是多事。”遂将李天波扶下来,找了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安顿好他。李天波这时已昏昏沉沉,山公倒载,幸喜没吐,一躺下,顿时呼呼酣睡过去。

粉衣少女叹道:“这么不胜酒力,偏会酗酒,还要滋事。”本想就此而去,又怕向魁等重找过来,只得留下,心中咕哝:“我若不出头也罢,既然伸了手,就只好管到底。待他酒醒后,我就离开。”

次日差不多快到晌午,李天波一醉方醒,抹一抹眼睛,四下一看,浑然不知身处何处,且喜自己的坐骑打着响鼻,就在殿里。愣怔半晌,回忆昨天醉后发生的事,头晕脑胀,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一骨碌爬起,走出大殿,但见天上细雪飘舞,残破的寺庙为雪掩盖,反显出一种侘寂之美。几个鸦雀,啾啾喳喳,在殿宇上展翅跳跃。

李天波牵马出寺,忽然一惊,只见寺庙门前,一溜新鲜的马蹄印,直达远处山道。李天波站在飘飘的雪里,远眺迷蒙的群峰,心下也是万千迷茫,爽然若失。

他终于抵达京城,按照玉千叠给的地址,到了阜成门南边的金城坊,这里遍布大大小小的银号。转过两条胡同,到了西口路南一蛮子门大门口,李天波下马上前,一阵敲门。

门后出来一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仆人,李天波说明来意,仆人进去,很快又出来,引李天波进院。这院子是三进,约有二十多间房,一位穿长袍的中年富商,在上房门口相迎。

李天波先做自我介绍,富商忙道:“请屋里说话吧。”此人叫陆皓鑫,开着数家当铺,专好结交绿林,替他们销赃。他于螳螂拳很有造诣,年轻时曾混迹江湖,突逢不测,是玉千叠救下了他。他遭此挫折,不觉心灰,决意退出武林。玉千叠收李凌霜为徒后,远走西域,一晃十数年双方未见面。这次李凌霜来京,便由师父推荐到陆家落脚。陆皓鑫念及旧恩,很热情地接待李凌霜。不想一年多后,李凌霜的徒弟,也来到了这里。

不过这时候,李凌霜已离开京城,去了关外。李天波闻言愕然,不知师父为何出关。陆皓鑫也不清楚,李凌霜在陆宅呆的时间并不长,陆皓鑫听她说,在直隶某个地方,碰到了仙宗门的大公子,和他比斗了几场。那期间,李凌霜的脸色非常难看,又要出家,又要自杀。陆皓鑫劝了她一回,李凌霜闷闷无语。上月底,她突然振作精神,说要去艾浑,那儿是边外重镇,黑龙江将军的治所。

李天波听说师父和仙宗门比武,心里纳闷,他对仙宗门的小魔笛,一直存有好感。奔波日久,李天波心中一直不痛快,这时又添上为师担忧。思量半天,打定了主意,师父有事,弟子当义不容辞,他也准备奔赴关外。

在陆家小住数日,陆皓鑫替他办了通关文牒,李天波便要动身。出发前一日,他正在书房向陆皓鑫辞行,陆家仆人来回禀道:“藤牌营涂四来拜。”陆皓鑫瞪了眼仆人,目视李天波,面浮假笑道:“这是我一位远房亲戚,难得来一次,我和他聊聊。”又对仆人道:“往后面让吧。”

李天波并不在意,他本来打算再上街一趟,添补些出关的物品。走到大门口,恰见仆人领进一个男子,三十多岁,留着短胡须,形容瘦小,但颇精悍,背着一个包袱,匆遽地往里走。两人擦身而过时,这男子斜睨了李天波一眼。

李天波顺着大街,逛了半天,天色已晚,他提着买的东西往回走,刚拐到按院胡同东口,蓦地从胡同里窜出来一人,只差着两三步,险些跟李天波撞个满怀。李天波疾往旁一闪身,那人也唬了一跳,“哎呀”一声道:“吓,原来是你。”

李天波武功高强,竟没察觉到此人步伐,暗地吃惊,这人轻功提纵术非同小可。注目一看,正是陆家那个短小精悍的客人,藤牌营涂四,手提一口翘尖刀,张眼四顾,神色仓促。

李天波看着他的刀道:“阁下不是陆宅的亲戚么,出什么事了?”涂四一愣,随口道:“哦,哦,有点事。”无瑕说话,拔腿就要走。

忽然间,从胡同里南北向的小胡同口,又窜出三个汉子,短衣快靴,持利刃,箭似地奔涂四背后扑过来,抡刀就剁。

涂四急忙应招,他武功不敌那三人,只能仗着身法轻快,手底下贼滑,边打边择路欲逃。然而那三人都是劲敌,刀沉力猛,将涂四合围住,似要活擒他。内中一人喝道:“臭小子,趁早躺下罢,乖乖跟太爷去见索相,把赃物交出来,可留你一个全尸。”

涂四不甘心束手就缚,一探囊,摸出飞蝗石,撒手打出去,立刻身随石进,唰的往北一窜。北边这敌人却很了得,虽然右闪,却往左一横刀,挡住涂四。刀锋碰刀锋,叮当一声响。涂四手腕被震得发麻,险将翘尖刀磕飞。

李天波忍不住大喝一声,将手上拎的东西一扔,唰的拔剑,飕地冲入战圈,立刻动起手来,只一剑,正刺在一个敌人右臂上。那人负痛一哼,窜退下去。另外二人哗噪道:“好贼,居然还有帮手。哥们上,捉住他!”

李天波展开公孙剑法,闪展腾挪,也就十数回合,便占优势。两敌奋力拼斗,却非对手,李天波忽然“金针度线”,往外一撒手,侧面敌人封招略迟,闪避稍钝,长剑嗤的一下,削到肩头上。这敌失声一叫,歪歪倒倒栽了出去,跌在墙根下。

这时候只剩了一敌,一把刀连拆七八手后,李天波猛喝声:“着!”唰的一剑“飞星追月”递出去,敌人随着剑风退出两丈多远,天色昏暗看不很清,听动静,想必也负伤了。三个汉子自知不敌,互相招呼一声,眨眼便退得看不见了。

就在李天波牵制住敌人时,涂四竟然偷偷溜了。李天波起始不悦,转念一想,看在陆皓鑫面上,不和他计较,只待回去,向陆皓鑫打听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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