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凉州郑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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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府内,一名面容清秀的女子跪在地上,沉声道:“主公,贵妃好像发觉了我们监视她。”
“就因为这个,你便亲自请罪?”裴执轻笑一声,“她又不是傻子,瞧见那六支钗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日虞听晚对着他撒谎,的确将他惹恼了,袁子瑜弄坏的钗子,她又何必遮掩。
“你们继续盯着漪澜殿,和以前一样。”
那女子垂首应是,小心翼翼退下。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灯花偶尔发出声音,他平素处理公务时,不喜旁人侍候。
他翻开凉州的奏报,张玉书说北胡对归还清河公主一事,态度模棱两可,一时胶着。
裴执冷笑一声,派去的使臣似乎是郑家的子侄,竟这般没用。
外头守着的家仆进来,“主君,郑刺史到了。”
“叫他进来。”裴执见郑郸进来,将奏报给他,“你自己看。”
“这……有些内情,张将军恐怕未提及。”郑郸解释道:“不止单于不愿放公主回来,公主如今是大阏氏,自己也不愿回中原。”
裴执眯了眯眼,十分嘲讽地一笑,“你的意思,谈不拢是怪孤的姨母了。”
郑郸心中叫苦不迭,他就不该因女儿绝食就妥协,巴巴过来找魏王。
还没等他开口,魏王就先发难了。
“孤以为,该换个使臣去谈。”裴执将手中奏章放在桌上,不轻不重发出声响。
“主公想派谁去,臣都没有异议。”
见魏王脸色缓和些,郑郸开始将话题引向郑绥。
“主公,臣于凉州,常与子女提及先王恩德,时刻不忘先王对郑家的教诲。”郑郸字斟句酌,“儿女们都还算说得过去,唯有一个女儿,叫臣头疼。”
裴执静静看着郑郸,嘴角笑意似有若无。
郑郸与裴执接触不多,以为裴执心情还不错,继续道:“臣这女儿自幼博览群书,心气高,非天下第一英雄人物不嫁,这不,刚与袁家退了亲。”
郑郸长叹一口气,“臣也不知,从哪给她找英雄人物做郎君。”
“郑刺史,这是专程和孤闲聊么?”裴执语气温和,“可惜,孤对牵线搭桥之事不大熟悉。”
郑郸豁出一张老脸道:“臣听闻,主公还未娶亲,若是能看得上小女……”
“郑郸。”裴执嘴角笑意消融,语气隐含威慑,“你还记不记得,先王究竟对郑家说了什么。”
当年,裴旭骑在马上,看着低眉顺眼的郑郸,道:“只要郑家安分守己,不要生出妄念,本相便待郑家如初。”
郑郸这才恍然察觉,魏王先前那抹笑不是包容,而是不耐。
“臣谨记先王所言,从不敢逾距,今日是臣冒昧了。”
郑郸走出魏王府,心底提着的一口气才松懈下来,回驿站后便见着郑绥在屋中等他。
少女端坐桌边,手中正捧着一卷兵法,脸色因绝食有些苍白。
“爹,魏王说什么了?”
“后日便启程,我们回凉州。”
“不行。”郑绥急急拒绝:“郑家子侄没一个扶得上墙的,若再不靠联姻,往后朝堂哪还有我们一席之地。”
如今的郑氏不得魏王重用,若再只固守凉州,往后中枢还能有郑家人的影子么?
“固守凉州,总比惹怒魏王要好。”
“不可能。”郑绥蹙眉,“他既然忌惮袁郑联姻,女儿嫁给他,他没有理由拒绝。”
她忽然抬眼,问道:“爹,你是不是没和魏王说,我可以做妾。”
“是。”郑郸气不打一处来,“郑家再没落,你爹再无能,也不至于叫自己的女儿去做妾。”
郑绥见父亲真动了怒,语气也没那么犟,试图慢慢说服他。
“爹,以长安现下的局面和淮水的战事,您觉得魏王还有几年动手?”
她语气平淡,仿佛讨论的不是改朝换代,而是眼前糕点味道如何。
“闭嘴!这里是长安,不是凉州,你少在这谈论这些。”郑郸想起裴旭身边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和探子,一时间觉得四处都有眼睛。
郑绥无所谓地笑了笑,魏王知晓这些话更好。
她巴不得裴执知道郑家多看好他,多渴望巴结这位未来的天子,盼着他谋权篡位,带着攀附他的士族一飞冲天,延续荣耀。
“爹,如果不嫁魏王,我便嫁张霁。”
郑郸脸色更加不好看,张霁是个孤儿,虽及冠后认张玉书为义父,仍改不了其寒门出身。
不过裴执偏爱寒门子弟,对他大为赞赏,加之其骁勇善战,早已是中郎将。
按理也不缺人嫁,可他是个半瞎,性子又怪癖至极,没人愿意和他成亲。
若郑绥主动嫁他,打破士庶不通婚的桎梏,也算合魏王心意。
“你……”郑郸指着郑绥半天不说话,一口气闷在胸口出不来。
十几岁的女儿家,都想嫁个喜欢的,偏郑绥主动将终身大事当生意做,叫郑郸这个做父亲的又心疼又惭愧。
“爹,我就当您同意了。”郑绥眉眼舒缓,起身一拜,“那女儿先回去了,后日还要入宫赴宴,还请父亲暂缓归期。”
王贤妃爱热闹,平素喜欢设宴邀请命妇和士族贵女,听闻郑绥在长安,也给她递了帖子。
虞听晚接到贤妃的帖子时,本想和以往一样推拒了。
可一思及如意,便改了想法,王贤妃打理六宫,或许能拜托她照拂如意。
宴会当日,虞听晚穿了一身月白莲纹石榴裙,到飞羽殿时,方知今日这宴会是曲水流觞,她坐在贤妃身侧后,抬眼便见一陌生少女。
“臣女郑绥,见过贵妃娘娘。”
虞听晚心中恍然,眼前便是曾和袁子瑜定亲的女子,见她气质冷淡,颔首笑了一下,并未多言。
郑绥曾听谢五娘百般夸赞贵妃才貌双全,如今一见,貌美名不虚传,就是不知才华几何。
贤妃见虞听晚难得来一趟,高兴道:“贵妃是飞羽殿的稀客,今日可不准随便走了,来尝尝这跳丸炙,还有桑落酒。”
一直隐匿于虞听晚身后的如意上前斟酒,旁边见着她的人都愣了片刻,贤妃轻声道:“这是?”
“她先前在东宫。”虞听晚回道,此言一出贤妃便明白了,太子妃的手段她亦有耳闻,可她毕竟不是太子生母,不好插手东宫事。
“真是可怜,不过贵妃既然外出,何不带些样貌周正些的。”贤妃对如意的怜悯稍纵即逝,反倒叮嘱虞听晚,随身婢女也代表了自己的脸面,何必选个毁了容的。
“贤妃娘娘有所不知,我喜欢这婢女另有原因。”虞听晚神色不变,指了指曲水流觞某碟点心旁点缀的紫色小花,问如意:“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花儿?”
“葽,‘四月秀葽,五月鸣蜩’里的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