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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他彻底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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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克寒被抓数日之后,钟府彻底乱了套。

钟锟还指望着钟夫人能把朱玉笙找回来,替自己办纳妾酒。但钟夫人早已乱了方寸,求秦相夫人之后便没了下文,既见不到狱中的丈夫,也得不到秦夫人的保证,空耗了许多人情到处去求人,都是徒劳无劳。

等到钟锟再次前去磨缠她,提起失踪的朱玉笙,钟夫人终于忍无可忍,暴怒道:“你只管着自己快活,怎不问问你叔父如何了?他如今在天牢内生死不知,你倒有心情纳妾了!没人情味的东西,滚——”

钟夫人端庄贤良的形象深入人心,恰逢当时自己所生的儿女皆来请安,一屋子孩子们都被她突然脸色大变的模样给吓到,紧跟着她生的孩子们率先反应了过来,追问道:“母亲,您说父亲怎么了?”

钟夫人语塞。

她也是压力太大,再被钟锟的不懂事一刺激,自是口不择言。

至此,钟府无人不知老爷被抓进天牢,从上到下人心惶惶。

钟夫人不知道丈夫的罪名有多重,但因着朱维清一事,总是忧心不已。

其余子女们以及侄子钟锟,都不知其中厉害,也还是被凝重的气氛所干扰,无心向学,都围在钟夫人主院等消息。

至于钟府下人,这些年在京中总也见过许多官宦之家的沉浮起落,发卖奴仆之类的惨事,已经开始悄悄收拾积攒的家当,也有大胆去求钟夫人的,以别的借口想要赎身归乡的。

人心思变。

钟夫人既无力制止,索性趁着这功夫清理了一波府里的人口,还趁机把钟克寒的两名妾室都放了出去,借口都是现成的:“老爷也不知犯了何事,将来还不知如何呢,不如大家各自谋生路。我是离不得这里了,你们还年轻,将来再嫁一户人家,也能过安乐日子。”

她面上慈悲,私底下也没少搞小动作,妾室进门都被灌了避子汤,数年连个傍身的孩子都没有,从钟府所有女子皆是她肚里爬出来的这件事情上来看,端可见识到她的手腕。

妾室们在钟府苦熬着,原本就没什么指望,如今得此良机,纷纷带着自己的家当,千恩万谢前来磕头,离开了钟府。

钟夫人既除了眼中刺肉中钉,还获得了好名声,只待丈夫定罪之后,再想办法探监。

再说钟克寒在牢里也是苦苦捱着,只觉得每时每刻都无比漫长,满心期待能得恩师秦相援手,结果等来等去,半点消息也无。

他彻底死心。

卫灏第三次提审,钟克寒终于交待了当年之事。

原来,当年钟克寒相约同年姜颂、朱维清出门踏青,不妨在外撞破了座师秦理的心腹与陌生人秘密交接一个匣子。三人不识得接匣子的人,却识得秦理心腹,当日谢师宴上也曾见过此人。

秦理的心腹见事情败露,于是假意邀请三人去秦相别院赴宴,诓骗三人入府。而姜颂与朱维清正直无邪,压根不曾将人往坏处想。而钟克寒精于钻营之道,入府之后便借着尿遁前去向秦理表忠心。

“……当时我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妙,但朱维清跟姜颂二人还以为真是与座师切磋文章。我才高中进士,还有大好前途,自然不甘心,于是前去求见秦相,再三向他保证,此后只愿意当他座下一条狗,任凭驱驰。谁知秦理要我交投名状,我只得接过他递过去的有毒的水酒,陪姜颂与朱维清共饮。”

这件事情于钟克寒来说,乃是他人生重大转折,此刻谈起仍是记忆犹新。

“过得一刻钟之后,姜颂先喷出一口血,紧跟着朱维清也开始吐血,我害怕极了,吓得直抖。但秦理……秦理他还不肯放过我,让我把这件事情彻底处理干净。我没办法,都是他逼我!卫大人,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逼,不然我也得死!”

事情过去十多年,钟克寒依然不能忘记当年两人怨恨的眼神,替自己辩解起来眼珠子也免不了转动,似乎生怕被两人的冤魂所缠。

“这些年来,我也替他二人超度,替他二人在寺里供长明灯,还请了僧人念经。卫大人,这种事情你不用经历,可我不同。我要想活命,要想往上爬,就不能太有良心。”

卫灏嘲讽道:“就算卖了你的良心,登高跌重,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爬上去总有跌下来的一天?”

“当时我哪管得了那么多?”钟克寒还要替自己辩解:“他们本来就撞见了,既使不是我下手,也还有别人,到时候还要白赔我一条人命!再说,都是秦理逼得我!”

在钟克寒的心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秦理所逼。

他连哄带骗,取得姜颂跟朱维清家人的信任,将这件事情扫尾,算是向秦相交了投名状,保住了自己一条小命跟仕途。

姜颂家在京郊,而朱维昌见钱眼开,果然迅速把兄长火化,带着骨灰回归乡里,拿着封口费过上了好日子。

卫灏手心冒汗,钟克寒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书吏记录下来,他在追寻了多年以后,终于找到了答案,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问道:“当年,秦理心腹手下秘密交接的,便是铸币

监那盒丢失的母钱吧?”

钟克寒当时不知,但一直留心此事。事隔数年,他的官职上去之后,逐渐接触到朝中秘辛多了后才知道,当年两名同年被毒杀之后没几日,铸币监便丢失了一盒母钱。

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匣子,他一直也不明白,一次偶然的相遇,秦理便非要杀人灭口,便猜到了那个匣子至关紧要。

但没想到,如此重要。

他迟疑点头,卫灏心下大怒。

原来当年父亲果然蒙受了不白之冤,丢失的母钱找不到,而他身为主事之人自然要被牵连,最后丢官去职,和离流放,父子分隔多年,天各一方。

但他不明白的是,父亲事后曾经无数次回想保管的母钱,日夜钥匙不离身,为何母钱能够丢失,到底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一直也没想明白。

此时此刻,在黑暗逼仄、空气污浊的天牢内,在钟克寒苦苦哀求声中,他想起母亲提起父亲那种解恨的神情,忽然觉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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