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自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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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无瑕进入欲界，殊十二和素续缘等在这里，即便此时没有陌生人，素续缘也没有摘下斗笠。
他们的位置卡住了欲界能掌控的边缘地带，很容易遇上其他人，素续缘需要保证在江湖上抛头露面的是“天下第一”，不是“素续缘”。
“时至今日，吾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
殊十二说的是对方跑出城池，用天下第一这个名号在江湖中搅动风云，他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还多次挑衅欲界的脸面，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虽然在城池里，殊十二能看出素续缘被限制了一些行动，但至少出发点是好的，这种源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与呵护，曾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两个同样天赋异禀的孩子，因为诞生家庭的渊源而形成的不同经历，让他们在同一件事有着不同的理解和看法。
“吾明白爹亲是想保护吾，但是……”
素续缘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向殊十二反问。
“如果你与自己的父母说，自己想要上阵杀敌，他们会赞成吗？”
“这是自然。”
对于这个问题，殊十二答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看来，自己和兄弟接下父母的武学、被他们精心培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们能接替父母的位置。
自己有出征建功的意向，母亲父亲自然是非常高兴的，甚至更进一步说，这就是殊十二要走的路。
“哈，这就是区别。”
闻言，素续缘轻笑一声，但在这笑声里，听者却没能感受到什么积极的情绪。
“吾的爹亲与很多父亲都不同，当一切来临时，他得先是素贤人，去干完'救世主'的活计，才能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素续缘看着欲界的方向，层层叠叠的纱幔被微风吹拂，他的语气非常平静，谁也不知道遮挡之下是怎样的表情。
“这就意味着，'素还真'这个名字将一直在世间奔波，他不能去想自己身边的事情，或者他有想过，但没有时间让他去做。”
“……前辈的确一直非常忙碌。”
“别人一直在受着他的恩惠，但他自己却一直在失去，爹亲在害怕，他害怕在自己照顾不到的视线之外，吾与娘亲会突然消逝。”
“因此，为了保护，他会将我们藏在最隐秘的地方，不让任何人找到，防备一切可能产生危险的事情，也不让吾踏入江湖一步。”
“所以，你才不告而别？”
殊十二没有体会过这种过度保护，但听完素续缘的说辞，他在心中想象着那幅场景。
明明自己早已有了独立的能力，但他只能看着亲近之人以身犯险，躲在保护圈之内，猜测对方还能不能渡过难关，这是非常痛苦的过程。
这样的感觉，没有人会觉得好受。
“算不得不告而别，吾的想法爹亲都能猜出来，就看谁先行动罢了。”
“但是这样……”
“在聊什么？”
霁无瑕回来了，看脸上的表情，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与另外两体的谈话，估计也是不欢而散。
“没什么，一些家常。”
素续缘抢先一步，终止了关于自己父亲的谈论，毕竟已经说了很多回，如果真的要详细解释他们父子关系的矛盾，那可能得从自己父母成亲的那一杯酒说起。
“情况如何？”
“起码在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再有探子跟踪吾。”
她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迷达不会真的去平白消耗一些不必要的人力，以此来试探霁无瑕是不是真的会见一个杀一个。
若是死在敌人之手，大家也不会说什么，顶多就是一句命不好，正好撞在了敌人的刀刃上。可要是欲界的人死于女琊无理由的屠杀，就有打击士气的危险。
“走吧十二，我们去找山神。”
“……嗯。”
殊十二看出素续缘不打算细说自己与父亲的关系，便也不再追问，其实从刚刚听到的那些里面，他就已经明白了自身与对方的不同。
他们身处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家庭，他没有任何理由去质疑素续缘的选择。
“对了。”
临走之时，霁无瑕告知素续缘自己听到的消息。
“欲界已经在计划针对天下第一了，素大夫还请一切小心。”
不管素续缘有再多再神奇的手段，对方现在终究只有一个人，一旦被抓到行踪，他将插翅难逃。
“放心吧，吾准备了后手。”
如果真的被欲界抓住行踪，他还可以施展兵甲武经中的生之卷最终式，然后再次躲进罗浮丹境。
鷇音子：？
鷇音子：真把吾这里当中转站呢是吧？
……
“按照山神的要求，屋子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为什么要在如此靠外的地方？”
裳璎珞有些疑惑，沐灵山来找他说光尊想做一些实验，需要一间空屋。空屋好办，可人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现选在如此靠外的位置？
这间屋舍几乎立在城池的边缘，如此偏僻的地方，若是沐灵山出了意外，大家恐怕都不能及时发现。
“光尊的意思，就是不希望影响到其他人。”
沐灵山手持定光梭罗，上面的金叶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动，闪烁着耀眼的金光，让人有些不敢直视这柄神器。
焱无上怀抱长枪，靠着墙壁往这边砍，然后一个不注意被定光梭罗的金光晃了眼睛。
“啧。”
拥有奇特发色的妖王抬起一只手，在阴影的缓冲下，焱无上终于发现沐灵山手里闪着金光的东西原来是定光梭罗。
在平常，他根本就不会关注非战斗人员手里的东西，毕竟那又不是武器，自己根本就不感兴趣。
但是焱无上记得，自百岫嶙峋失去意识后，折桂令就成了沐灵山日常使用的权杖，今天什么时候换成这个玩意儿了？
想到这里，焱无上离开墙壁，走到裳璎珞身边。
“你们这个玩意儿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什么时候又到他手里了？”
从沐灵山拿着定光梭罗跟在百岫嶙峋后面，到链接佛乡时回到玉菩提手术上，接着侠菩提又用了一段时间，今天又出现在沐灵山手里。
在焱无上的眼里，定光梭罗就好像会闪现一样，总是能无视距离和场景，随机在某个人需要的时候出现在那人手上，比玉菩提还像个四处飘的鬼魂。
“定光梭罗乃佛乡圣器，意义非比寻常。”
裳璎珞在确认沐灵山留在这里不会出事后，拉着焱无上、带着其他帮忙收拾屋舍的人走了，焱无上对佛门经典了解甚少，因此就算他有心解释，对方估计也听不懂定光梭罗的重要性。
在其他人走后，沐灵山走进屋内，等待即将造访的客人。
“霁姐姐，我们到了。”
来到城池附近时，殊十二带着霁无瑕绕过几个主要大门，来到城墙下的一处幽深小路，这一条路就是当初野胡禅去救谴弥勒，在看到欲界兵围城绕进去的那条小路。
殊十二事先得了沐灵山的示意，他也相信霁无瑕的为人，便带她来走这条暗道。
经过有些狭窄的墙壁，霁无瑕看到前方出现一间屋舍，这让她有些惊讶，因为这里紧靠城池边缘，一般这种地理位置是不会在此设立居住房屋的。
“叩叩。”
“山神前辈。”
虽然两人在之前已经通过信了，但殊十二并不能确定此时沐灵山还在不在这里，毕竟相比起很多人，身为医者的沐灵山是比较忙的。
“进来吧。”
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沐灵山。
两人随机推开虚掩着的屋门，果然见到沐灵山坐在里面，定光梭罗被放在他的身边，桌上放着早就沏好的茶，显然是在等着他们。
“山神，久见了。”
“久见了，霁姑娘。”
沐灵山坐在那里，霁无瑕本能感觉对方身上有什么不同，她瞄了一眼旁边的定光梭罗，虽然她之前没见过沐灵山拿着这根手杖，但霁无瑕认得这件神器。
定光梭罗，曾经玉菩提的所有物。
“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表示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如果他真的有办法，吾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霁无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玉菩提，她在本质上是与他同时代的人，那声“光尊”怎么也叫不口，曾经的女琊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东西，要是直呼其名，她又怕有些失礼。
明明曾经还是势不两立的敌人，如今竟然在称呼的礼节上纠结，这事霁无瑕自己想想都觉得的好笑。
“除去谴弥勒提供的禁术祸棺祭，和从前各种封印之法，光尊他提出了另一种消灭波旬的方法，这个方法需要霁姑娘的配合，只是……唉。”
想到玉菩提所说的办法，沐灵山就忍不住叹气，直到目前，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方法全貌的人，他明白这是玉菩提对自己的看重，可那个方法……
“是什么方法？”
霁无瑕有些着急的问道，看见沐灵山叹气，霁无瑕直觉这个方法可能也无法做到真正的两全其美。
只是她有些疑惑，她感觉的出沐灵山叹气原因好像并不是自己，应该是因为那个方法中的某个环节。
“让光尊来与霁姑娘说吧。”
叹完气后，沐灵山拿起定光梭罗，将它横放在腿上，然后转头看向殊十二。
“回去看看吧，你的家人给你寄了信。”
“……好。”
这是赶人的意思，殊十二知道接下来可能涉及到某些佛门秘辛，他在怎么亲近这里，也终究是个外人，于是便顺从的离开。
霁无瑕看着殊十二关上屋门，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身后有金光闪耀，身后出现了一股久违的气息，那是女琊已经上万年没再见过的宿敌，唯识玉菩提。
再转身，相同的位置上，沐灵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头生厚实的金色鹿角，一身白袍的玉菩提。
“阿弥陀佛。”
玉菩提先念了一声佛号，但没有做出相应的合十礼，此时他的双手握着横放的定光梭罗，好像是在靠这柄菩提手杖来维持这副模样。
“或许，这算是我们的第一见面，霁姑娘。”
不是宿敌，不是魔佛波旬，更不是女琊，简单的一声“霁姑娘”，击垮了霁无瑕所有的紧张，玉菩提承认了她的独立性，在昔日波旬的死敌这里，对方认可了霁无瑕的存在。这一句，已经表明了玉菩提的态度。
“……吾只想知道方法。”
深吸一口后，霁无瑕平静好激荡的心情，正视玉菩提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她这才发现，玉菩提并不是真身来此，现在的他早就没了肉体的概念，他是将自己的意识通过特殊链接投射到沐灵山身上，又靠着定光梭罗的威力来显形。
所以本质上来说，坐在自己面前的仍旧是沐灵山，只不过现在被玉菩提附身了而已。
“对于消灭波旬，吾确实有一方法，但需要霁姑娘自愿配合，因为此法的关键在于灵佛心。”
“灵佛心？”
灵佛心，佛门至宝之一，是波旬和其三体能维持身心魂不死不灭的依仗，几乎可以说是波旬存在的根本。
波旬有一次吃亏，就是在刚刚解封时，被玉菩提打造出的菩提弓给射出体内灵佛心，被迫三化。但菩提弓早已毁坏，对方又想以何种手段来对付呢？
“你想如何做？”
“渡你皈依佛门正法。”
“渡吾？哈，你终于疯了吗？”
听到这里，霁无瑕只觉荒谬，她自身就是魔佛三体之一，因此她比谁都明白，就算波旬再怎么残忍可怕，所持理念又多么的与当今正法相悖，但波旬始终都是佛门中人。
是的，归根究底，波旬仍然还是个和尚，他们的功体特性摆在那里，欲界顶多算是众多佛门中偏离正轨的一支偏门，根本就不存在真正弃魔入佛的概念。
“不是广义上的渡化。”
玉菩提摇摇头，接着说道。
“如果霁姑娘愿意接受，吾将用特殊手段切断灵佛心与你们的主要联系，没了灵佛心做支撑，波旬就无法现世。”
闻言，霁无瑕皱眉。
“之后，你待在佛门的保护之下，吾等将迷达与阎达击破，届时便只留下了你与灵佛心，此后霁姑娘便再不会受到约束，波旬也不会再复苏。”
“你忘了吗？灵佛心是我们三人共有的。”
一颗心要如三个人一起用？这个霁无瑕也不明白，但她知道，波旬三体与灵佛心的关系极为奇妙，她很肯定自己胸口跳动的那颗心脏绝不是灵佛心，但只要他们三体合一，灵佛心便会出现在波旬的胸腔。
“是，吾当然知道。”
“波旬三体与灵佛心的关系，连吾也不清楚。”
“是，吾明白。”
“就算吾接受这个计划，但灵佛心怎么可能被轻易限制住？”
灵佛心所代表的，可不只是一颗心脏那么简单，就算玉菩提会这种方法，但这样几乎就是在逆天而行，如今这副模样的玉菩提，又能发挥出几分实力？
“这种渡化方式，就算能实现，你又还剩几分功力……！”
猝不及防的，霁无瑕对上玉菩提平静含笑的眼睛，她突然想起来了，在自己记忆还没有恢复的时候，听说了沐灵山身上的故事。
在即将成佛之时，玉菩提设计让百岫嶙峋杀了自己，佛血流入山鬼体内，至此诞生出一位山神。
这样，山鬼被渡化为山神，但原本能成佛的玉菩提放弃这次了机会，以圆寂和留下面前这一缕残魂收场。
也就是这个时候，霁无瑕反应过来了，玉菩提有“渡化”自己的能力，只要……
“玉、菩、提！”
只要眼前的这个玉菩提，燃烧自己这一抹佛魂。
“你真的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