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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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风总是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疏离感,这种疏离感很有压迫力,仿佛他就是一道冰墙。
没有人可以靠近,即便靠近,也会被冻得节节败退。
她初入谢府时,曾想缓和与三个继子的关系,竭尽全力努力让自己靠近谢凌风,她以为她已经融化了这道冰墙,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毒死在榻上。
卢蓉眼眸微垂,琴姨娘以为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立刻换了别的话:“我在来的时候听说,崔老夫人派了王嬷嬷你来请你,被你拒在了门口?是有什么事吗?”
卢蓉回想了一下,确实有此事,也不辩解,只道:“那时我刚回府,有些疲累。”
琴姨娘很是心疼她,但更担心娇蓉蓉因此得罪了老夫人:“崔老夫人到底在府中十分有声威,你既回了府,理应先去拜见。”
琴姨娘是想着她日后会留下,还是要和崔老夫人打交道,也许是她年纪尚轻,这些方面还是要自己多提醒几次。
但卢蓉却知道自己日后不会留在谢府,她会彻底离开,也不想有更多牵扯,便根本无心于在这种方面费神。
琴姨娘是出于好心,卢蓉为了不让琴姨娘担心,还是先答应了:“姑母放心,我回头就去拜见老夫人。”
琴姨娘欣慰道:“嗯,公爷虽然宠你,但你毕竟生活在这府上,府里的人和事还是要多注重。等日后你若能生下公爷的孩子,便是日后主母入了府,你也地位也不会被动摇。”
孩子……
卢蓉脑海忽然像一根弦一样被紧紧拉了一下,顷刻间万般声音皆消失,那根弦濒临崩断!
剧烈的疼痛让她岣嵝了身子,发出了难以抑制的闷哼声。
琴姨娘见状,吓坏了,连忙伸手扶住她:“蓉儿,你怎么了?”
卢蓉只觉得脑海犹如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在撕裂、拉扯,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撕碎掉,但只短短一瞬,很快又恢复了。
她大汗淋漓,脱力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大口大口喘气。
脑子还嗡嗡疼,曾有几次险些干呕出来。
琴姨娘在身边,满脸都是担忧:“蓉儿,蓉儿!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卢蓉强忍着开口:“不知道……可能是之前在曲州遇到些事,受了伤,如今身体还没完全好。”
琴姨娘心疼不已,连忙从丫鬟手中端过茶水,扶着她喝了几口:“你在曲州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受伤呢?难道是你那位继母……”
卢蓉摇了摇头,不愿意跟她说太多此事,喝了些水,已经好许多了:“没什么,已经都大好了,姑母别担心。”
琴姨娘絮絮叨叨:“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若是好好呆在府里,就不会遇到这些个事。你听我一句劝,以后就留在府里过日子,不要去想别的。婚姻原本就需要两个人慢慢磨合,你不喜欢公爷不要紧,日子久了,也许也会漫漫喜欢的。公爷那般人物,洛都不少人都争着抢着要占你这位置。你记得那卢鸢没,卢家一心想将她塞进来,如今不成了,被送到了曲州,嫁给了那五十多岁的曲州知府。”
卢蓉此时已经舒缓过来,她听到有关卢府的事,略微一怔:“卢鸢?”
琴姨娘道:“是啊,从前见她在府里时,我倒是不怎么喜欢她,如今听说她嫁了年纪这样大的人,又替她可怜。卢家真是心狠,从前是那位嫡小姐,如今这位外头带回来的庶女也是如此。”
琴姨娘这句话,让卢蓉缓缓垂下眼帘,她回想起那晚离开谢府时候,卢鸢撕心裂肺的哭喊……卢家女的命运,从来都是如此。
琴姨娘拍了拍卢蓉的手背:“你与卢鸢不同,如今你已经成了公爷的人,公爷也这般爱护你。只要好好留在府里,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卢蓉只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琴姨娘又安慰了她几句,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她安下心来,好好留在府里。
卢蓉也只应和着。
之后琴姨娘又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陪她聊了会儿天,最后叮嘱她好好注意身体,便起身回去了。
望着琴姨娘远去的背影,卢蓉垂下了眼帘,随后看着桌上的首饰盒,怔了许久。
刚才脑海刺痛的一瞬,其实有个画面出现——她看到了自己坐在一扇狭小的窗户前,绣着手里的一条交领,一针一线,每一个动作都如此熟悉,像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般。
那交领,便是之前让桃琴所查衣裙上的交领……
当时琴姨娘还在同她说话,她硬是将这画面压了下去,而如今琴姨娘走了,这画面就好像汹涌的海,再次浮现出来,是这般清晰……
她明明不记得自己有制过衣服,可她却有这样的记忆,这记忆也不像作假,那种感觉分明真实无比……
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娇蓉蓉的记忆,还是卢蓉的记忆?
难道娇蓉蓉从前就已认识了谢凌风?可之前桃琴说,娇蓉蓉是会刺绣的,但她自己却不会……
实在是想不通,卢蓉捏了捏眉心,缓过了刚刚剧痛带来的恶心劲儿,才哑着嗓子喊道:“桃琴。”
桃琴连忙走进屋来,轻声询问:“姑娘,怎么了?”
卢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直到摸到了自己的衣领,才缓缓开口:“之前你说,库房的那些布料都是被公爷的人领去的,当时替公爷签字的人是谁?”
桃琴点了点头,如实回答:“能替公爷领取东西的,应该是几位管事。”
管事?卢蓉思索片刻:“你去请周管事来。”
桃琴见她脸色不太好,也不敢问为何,领命出去了:“是。”
此时周管事正好要替卢蓉送东西,是公爷交给他的一块暖玉,让他送到林枫苑来。正巧就在这时,他在门口遇到桃琴,得知卢蓉寻他,便顺势立刻进了院里。
周管事来时,瞧见卢蓉脸色有些苍白,以为是之前路上颠簸,忙行礼道:“娇姑娘,如今天冷,屋里可多添些炭,晚点我让人再送一个暖炉来。”
卢蓉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屋里的温度,而是开口问道:“周管事,我请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可记得去年腊月初三傍晚,公爷从库房取走了一些东西?”
周管事想了一下,旋即想起来了,当即就说:“我记得,那晚天很冷,公爷临时要了一些东西,说是送给三爷的,是我亲自给公爷取的。”
卢蓉整个身子直起,心跳也不禁快了许多:“确定是给谢修河的吗?”
见她如此激动,周管事更加不敢怠慢,便更为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公爷那晚是安排了马车在府外,我命人将东西搬来后,都送上了车。说来也奇怪,我记得当时从库房里还找了不少女子的东西。”
但因是谢凌风的命令,他也不敢多问,若不是卢蓉这次提起,恐怕再过些时日,他便要忘了此事。
卢蓉重新往后靠,坐在椅子上沉思许久,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当时驾车的马夫是谁吗?”
周管事挠了挠头,这回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不是府上的人,看着年纪有些大,哦对——脸上还有个疤。”
卢蓉脑海瞬间闪过从曲州回洛都时,驾车的那个老士兵!
那个老兵的脸上也有一道疤,难道是他?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漏下了,这件事情与她有关,与卢蓉有关。
或许那个老兵知道些什么,而谢凌风一定更清楚真相,那个真相一定是卢蓉最渴望得知的!
但谢凌风却不愿告诉她,是为了隐瞒什么事吗?
“姑娘,这是公爷要我送给您的暖玉。”周管事小心翼翼放下东西,卢蓉道谢后便摆了摆手,他自是很识趣的,忙行礼后离开了。
等周管事走后,卢蓉立刻凭记忆画出老兵外貌,仔细端详,确认认得出来后,便喊来了陆翎。
“姑娘?”陆翎行了个礼。
卢蓉微微吐出一口浊气,道:“你将画像外出交给陆温,让陆温帮忙查证。”
这画像栩栩如生,陆翎看了几眼,便也觉得熟悉,但他没有多问,将画像卷起来,便领命出去了。
……
洛都外军营,时不时传来叫喊声,阵阵有力,是士兵们正在操练。外面的荒地上,黄草随风摇曳,激荡起层层金黄波澜,最终又归于平静。
有一支队伍进入了军营,扬起尘土,看上去行色匆匆,顿时引人注目。
队伍中有一名太监从马车下来,着急忙慌地进了将军营帐,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见状,还在训练的一群士兵正在窃窃私语:“怎么回事?”“好像是宫里来的人?来这儿干什么的?”
过了片刻,便有一名将领从营帐里走了出来,集合了所有士兵,开始挨个儿报名。
报到名字的出列,众人不敢怠慢,屏息凝神。
人群中,谢修河大约听了片刻,微微皱了皱眉:“好像报到名字的……都是封了勋官的士兵。”
“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儿,这到底是要做甚?”边上有个人回应,似乎有些紧张,“听说边境的战事一直败退,恐怕是抽掉我们上前线去。”
谢修河反而眼睛一亮,顿时兴奋,情绪高涨起来:“上前线,领兵打仗,这不是挺好吗?我刚升了飞骑尉,该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那人连忙按住他,提醒道:“谢家可不会让你上战场,放心吧,就算你是飞骑尉,也不会报到你名字的。”
一想,确实有可能,谢修河便收敛了些许笑容。
这人话刚落下,突然那将领就喊道:“谢修河!”
谢修河一个激灵,立刻出列,铿锵有力地回应:“是!”
旁边原本还在说话的人一下子愣住,瞪眼看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谢修河是谢家嫡子,谁敢送他上前线?!那不是疯了吗?
谢修河却没这想法,只兴高采烈上了前去。
***
所有封了勋官的士兵被即将被派往前线的消息,很快如同这大风一般,传到了谢凌风耳里。
其实早在得知霍婴大将军请战的消息时,谢凌风就已经猜到谢修河会被派往前线,如今也不算奇怪。
他中途曾派人想将谢修河的名单剔除出来,但显然霍婴将军更快一步,直接从陛下那领了圣旨就去了军营,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
等谢凌风赶到军营,谢修河已经集合在了队伍里。
他远远看见谢凌风来了,立刻抬手打招呼,满脸都是少年意气风发:“哥!”
谢凌风面色铁青,径直走到他边上,衣角被大风卷得翻飞。
旁边的一众士兵本是要行个礼,却都被他的气场吓住,当即低下头去,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谢修河全然没有在意这些异样,凑过来搂住他哥的肩膀,笑嘻嘻说道:“你怎么来军营了?也不说一声。”
谢凌风声音又低又闷,推开他后,又愠怒着看向他:“一个时辰后,你会被并入霍婴的军队,你知道这件事吗?”
谢修河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挺胸抬头:“听说是去前线打仗,回头我为谢家挣个军功来!”
谢凌风皱眉,用力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直把他打得龇牙咧嘴:“你不需要挣军功,你要做的是守护在谢家,你还不明白吗?”
谢修河挠头,认真想了想,无奈耸了耸肩:“谢家有大哥在呢,我整日在军营也无所事事,能去长长见识也好。”
他想得很简单,他大哥如此厉害,是人人皆仰慕的存在。
他要求也不高,不祈求自己能比大哥厉害,但也希望能有一番作为,能有他大哥的一半强,便已然是心满意足。
可谢凌风却并不这么觉得,霍婴是昀湘公主的人,昀湘公主一心想谋夺谢家爵位,一旦霍婴在战场上对谢修河发难,他有一万种死法。
这谢府,远远没有天真烂漫如谢修河这般想得美好、太平。
这就是一深水,深不见底,哪怕位居高位或是低如尘埃,都有可能被这惊天骇浪卷入,彻底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