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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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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下道路越走越宽敞,沿途多了许多匆忙行进的路人。

卢蓉的马车已经离开洛都足足两天,她掀开车帘,往前看去——前方逐渐出现一座县城,城门比不上大城池的气派,但威严耸立,城墙下也有卫兵把守。

丰将家派来护送的车夫驾车进入城内,在路人目光之中,于驿站外停下。

车夫没有掀开车帘,直接翻身下地,高声说道:“娇姑娘,此为白石县驿站,四通南北,后面的路还望姑娘一路顺风。”

卢蓉道谢:“多谢送此一程,后会有期。”

“告辞。”

车夫将缰绳交给身旁的陆温,转身离去。

车夫离开后,卢蓉掀开了车帘,映入眼帘的,便是驿站上悬挂的红灯笼,随风轻晃。

这座驿站并不大,前方是用木栅栏围成的院子,一侧是马厩,另一侧则是上下两层的平房,马厩旁边还有一棵树,地面杂草不多,被打理的很是井然有序。

驿站通常是供官府传递文书或军情的人途中换马或住宿所用,平时人并不多,但围绕在驿站边上,却兴起了不少供商队休息的住处,建造了许多客栈和酒楼。

卢蓉从车上下来,对陆温、陆翎道:“你们两人在城中寻一处地方,将马车和马都卖了,我在驿站附近寻个商队上路。”

陆翎有些不解:“我们既然有马车,为什么还要跟着商队走?那不是平白多了许多麻烦吗?”

卢蓉解释道:“你们二人虽然会些武艺,但若是对上人数众多的土匪,很难全身而退,况且我们日后若要生存,跟着商队走,能打听很多消息。”

陆翎瘪瘪嘴:“就你心眼多。”

陆温忙将陆翎拉到身后,乖巧夸赞:“还是姑娘聪慧。”

卢蓉觉得有些好笑,陆翎明明比陆温大一个时辰出生,性子却更像孩子,反而陆温更沉稳些。只是陆温每次与她说话都小心翼翼,让她不免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陆温的脑袋,温柔开口:“你们已经不再是奴了,日后我们便以姐弟相称,你们可以喊我姐姐。”

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陆温的头顶,让他微微一怔。

他与哥哥自从家族覆灭后,便尝尽世间冷暖,除了彼此,便已没有了其他家人。陆翎性子急又幼稚,他便被迫让自己更成熟一些,更懂事一些,如此才能让他们两人不吃苦,不受苦。

而如今,他能够多一个姐姐,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商量事情、可以照顾他们……陆温心底仿佛升起了一团温暖的火,这团火慢慢包裹住他内心深处那最不为人知的脆弱,让他不再害怕和惶恐。

他眼眶一红,鼻子发酸,喉结滚动几次,这才勉强忍住了情绪:“嗯,姐姐。”

一旁的陆翎心思没有他那么多愁善感,但听到卢蓉这样说,心头也忍不住高兴,只是面上还要故作正经:“你瞧着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大不了几岁,那也算你们姐姐。”卢蓉笑着道,“你们二人姓陆,日后我对外便也与你们一样姓氏。”

陆温将她新的名字放在口中咀嚼片刻,迟疑开口:“那姑娘……姐姐以后就叫陆蓉蓉吗?”

卢蓉摇了摇头,眸光在阳光下略过一丝光泽:“不,以后我就叫陆蓉。”

她舍弃了自己的姓,但是留下了独属于她自己的名。

陆翎不知怎么的,有些暗暗高兴,觉得仿佛与她更近了一些,挠了挠头,转过身去,不想让卢蓉看出他的情绪。

陆温和陆翎被安排去卖马车,卢蓉则准备在附近打探商队的消息。

驿站两边的酒楼客栈比较多,她左右看了看,进了其中一间较大的客栈里。

客栈里坐了不少人,有些是过来吃酒的,有些是已经住宿了下来吃饭的。

正中间站了一个小厮,见他与周围的客人聊得火热,卢蓉便上了前询问:“小哥,你可知道这白石县稍微大一些的商队是哪个?”

这小厮是店里的打杂,他见惯了这些来打听的人,大多数是想要与商队同行的路人,也没有多想,便介绍了几个商队的情况给她:“我们这儿的商队可多着呢,要说大一些的,大概有三个,其中柏古商队是往北走的,曲水商队和荣福商队是往南走的,姑娘是想去北边还是南边?”

“南边。”

如今她离开谢府,身上所带的钱银不多,若一路去北方,等天一冷,他们怕是扛不住。

小厮道:“若是去南方,可以考虑荣福商队,这商队正好住在我们客栈,明天就要走,姑娘要不要我帮忙引荐?”

卢蓉立刻掏出几个铜板递给过去:“麻烦小哥了。”

小厮也不推脱,接过铜板后,就带着卢蓉去二楼见那商队的人。

等陆温和陆翎卖了马车回来,卢蓉已经与荣福商队协商好,付了十两银子,得以搭乘他们的车同行前往颍川。

颍川郡治曲州,领三十七县,分别是平舆、上蔡、灈阳、吴房、西平、定颍、召陵……这些地方大多土地肥沃、生活富饶,也便于他们日后生活。

荣福商队只在白石县停留一日,卢蓉和陆温、陆翎三人在县城里采买了一些干粮以及换洗的衣物,在第二天跟随商队一路前往颍川郡。

***

谢府里,此时却乌云密布。

崔老夫人心情郁结,却并不是因为出逃后没有被寻回来的娇蓉蓉,而是赤水镇附近马匪一案,突然牵扯到谢府。

据说是丰将家在城外捉住了一批当初伪装城马匪的人,将他们扭送到了衙门,其中一人竟是谢卿白身边的那个护卫宋恭!

此事涉及谢府,丰将家又将这些人扭送到了大理寺,大理石便派人将当初马匪一案的受害者桃琴和陶嬷嬷请了去。

谢卿白得知此事后,也在当天下午去了大理寺。

崔老夫人虽不待见谢卿白,但到底事情牵扯了谢府,心中不免着急:“这马匪案不是已经过去了?怎么又牵扯到了那个宋恭?”

王嬷嬷也不清楚缘由,又不敢胡乱回答,便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不如我将公爷请来问问?”

“找他何用!自从娇蓉蓉走了,凌哥儿整日连家也不回!”崔老夫人十分心烦。

她原觉得娇蓉蓉走就走了,也没什么,还想撮合武国侯那位嫡小姐与他见面,结果谢凌风以公务繁忙为由一连两日都在外面,连家也未回!

如今这事儿还被压着,若是被外人知道谢家一个小妾逃走了,指不定被嘲讽成什么样。

老夫人用力叹了口气。

一旁王嬷嬷沉思了片刻,随后斟酌道:“不如问问琴姨娘?她有个侄子在大理寺当差。”

崔老夫人心烦意乱,见有个人能问问,也只得招招手:“去将她找来。”

王嬷嬷顿时松了口气,领了命,很快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琴姨娘就被请了来,来时一脸茫然,不知是发生了何事。见到老夫人时,她习惯性地行了个礼,但察觉到略微凝固的气氛,便没有多言一句。

崔老夫人眼皮抬了抬,手中盘着佛珠,语气却低沉吓人:“琴姨娘,你知道娇蓉蓉出逃的事吗?”

琴姨娘一惊:“什么?她、她不在府里了?”

娇蓉蓉出逃一事被压着,连桃琴都不知道,琴姨娘不知道情有可原。但娇蓉蓉到底与琴姨娘沾情带故,崔老夫人把这气也撒在了她头上:“你这个做姑母的,连人走了都不知道!那娇蓉蓉看着与你亲近,倒什么都不同你说,你说说你!”

琴姨娘还没有从娇蓉蓉逃跑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怎么会?公爷生辰宴那日我还见过她,她怎么可能忽然出逃呢!”

“就是生辰日那天走的,不知道是谁接应了她,如今连人也找不回来!”

老夫人带着怒气,只因娇蓉蓉不知好歹,洛都有多少人想嫁到谢府来,便是外头那些嫡小姐都眼巴巴想跟着凌哥儿过日子,她倒是这般嫌弃!

琴姨娘有些不可置信,她脑海中回忆那日二人的对话,竟是一点都看不出她的情绪:“桃琴呢?桃琴不是还在府里吗?我昨日还见着她。”

王嬷嬷好心提醒:“那桃琴也不知道她要走的事,这娇姑娘也真是狠心,桃琴跟了她那么久,竟连她也不带走。”

琴姨娘更加觉得困惑了:“蓉儿向来重感情,她若真要走,怎么也会同我们打招呼。会不会是蓉儿出了事?”

王嬷嬷叹了口气:“连细软都收拾了,还给那桃琴留了卖身契,你说她是出事了,还是自己逃走的?”

琴姨娘听到这里,整个人瘫坐下来,檀木椅子冰凉,冷得她浑身都没了力气。

崔老夫人轻轻哼了一声:“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她的事,人已经走了,凌哥儿既不追究,我也不多说。我寻你来,是听说你有个侄儿在大理寺?”

琴姨娘连忙回了神,不敢多想,忙应道:“是。”

崔老夫人将佛珠重新收了起来,搓了搓指尖:“你去打听打听,之前关于赤水镇闹马匪的事是怎么情况——”

这又关马匪什么事?

琴姨娘满脸茫然,左右看了看面前二人,疑惑反问:“不是蓉儿的事吗?”

见她这样木讷,崔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娇蓉蓉的事已经过去了,且不提这个。如今府里牵扯到了一桩马匪的案子,府里周管事已经在走动了,但他到底只跟着凌哥儿做事,我现在也问不到他……想着你那侄儿在大理寺里任职,你且派他去打听打听情况。”

忽然被委以重任,琴姨娘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那侄儿蠢笨,但也是个能办事的,我立刻让他去问问情况。”

老夫人这才满意,心情好了些许,放她离开了。

琴姨娘走出院子,想起这马匪的事似乎与娇蓉蓉也有过牵扯,就是她原本回曲州路上遇到的,这倒是什么事嘛!

用力摇了摇头,一生轻飘飘的叹息被淹没进了风中。

琴姨娘这边赶紧寻了人去大理寺找自己那个侄儿。

而大理寺堂厅内,谢卿白表情凝重,已坐在里头许久,一旁还有一并被请了来的桃琴和陶嬷嬷。

宋恭被抓,谢卿白原本养在外面的一批人全部都被丰将家拿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事来得如此突然,娇蓉蓉也失踪了!

他在大理寺也有人手,只是那人传出来的消息并不能知道太多,只听说丰将家在谢凌风生辰日那晚逮住了人,抓了三十多人,隔了两日审问出了东西后,才送到了大理寺。

他迫于无奈,只能自己前来打探。

一旁的桃琴有些哆嗦,她缩在一个角落,甚至都不敢站在日光之下,颤颤巍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官差会找我们来?”

陶嬷嬷到底经历了不少事,她来之前也问过,据说是因为马匪的事,陶嬷嬷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许是有什么事问我们,别慌,反正我们又没有犯错,还能找到我们头上不成?”

不多时,有个官差进来。

那官差看见谢卿白也一同来了,立刻上前行了个礼:“您是谢二爷?”

谢卿白点了点头,眼中阴霾没有消减半分,神情都显得很淡然。

大理寺是下午时去谢府请了丫鬟和婆子来的,结果没想到谢家二爷也一同来了,想着或许是谢家派来施压的,想让他们赶紧把案子了了,便恭敬道:“二爷,是这样。今个儿早上洛都的皇商丰将家送来了三十几人到了大理寺,说这些人就是当初在赤水镇劫杀他们公子的马匪,又怀疑他们公子的死与这些马匪有关,便想着请府上几位当日见过马匪的人来问问话。”

一听到这事儿,桃琴害怕得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用力摇了摇头:“可、可我什么也不知道。”。

“姑娘别担心,我们就是例行问问话,有什么你能想到的,便说什么。”官差面上安抚,但眼神却一直打量着桃琴和另一边的陶嬷嬷,“当日马匪来袭,听说两位也在队伍里,不知道见过那些马匪没有?”

桃琴和陶嬷嬷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茫然:“我们两人一直躲在马车中,也没见到那些马匪。”

官差皱眉,略微沉思了一下又道:“那些人如今被关在地牢里,想请二位过去辨认一下,看看里头是否就有当日的马匪。”

桃琴怕极了,却不敢拒绝,只能点头答应,边上的陶嬷嬷自然也不敢拒绝。

就在此时,谢卿白忽然开口:“我随你们一同去吧。”

官差一听,忙道:“二爷能同行自然更好。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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