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笔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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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蛋、麻子，晓天自小穿开裆裤长大，刀子是他们街面上混的老大，帮谁都不是，各自暗暗叫急，俺嘞娘哎，这可咋办？

“住手！”

话音不高，但听起来很威严的女人声响起：“都住手！”

大家一看女人，个个噤若寒蝉，差点吓尿了！

晓天扭头一看，不认识女子，却认得女人身边的杨启明。

女人三十出头的年龄，凤眼柳眉，面带愠怒，身材高挑挺拔，高挽发髻，穿着藏青色西装，显得很干练，往那儿一站，不怒自威。

刀子见了女人，捂着半边肿脸，怯怯喊了声“小姨”。

女人抬手给了刀子一巴掌，“不争气的东西，净给我姐惹事，还不滚回家去！”

刀子如老鼠见猫，急忙带着枝枝和身边的几个泼皮，连滚带爬的逃远了。

杨老师自责道，“梅镇长，不全是刀子的错，咱们刚才也看到了，晓天先动的手，唉，都怪启明当初管教不严。”

梅镇长轻叹一声，我姐的孩子，我还能不了解？刀子挑衅在先，牛晓天刚刚出狱，若不是被激怒，未必先动手。

原来梅镇长知道晓天出狱的事情。

杨启明很生气的把晓天喊过来，狠狠的骂了一顿，而后道，“这是梅镇长，你入狱的事，我已经跟镇政府和派出所反映过了，梅镇长非常重视，以后会着手调查，还你清白。”

牛晓天身负冤案，出狱后遭受村人白眼，找刀子借钱无果，吃喝都成问题，实在走投无路了，杨老师这么一说，仿佛在黑夜里给他拨亮了一盏希望明灯，忙在杨启明面前扑通一跪，磕头表示感谢。

不等杨启明扶起，晓天以膝带步，挪到梅镇长面前，“只要梅镇长能帮俺一把，洗清冤案，以后您一句话，俺就是给您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晓天的话说得激昂慷慨，有情有义。

梅镇长微微动容，两年来，杨启明为了自己当初一个不争气的学生东奔西走，四处申冤，不是多次恳请她，真懒得管这个鸟闲事，要不是今天看见姐家的刀子挑衅在先，大过年的怕弄出个什么事儿，加上杨启明在场，她直接无视而过。

“起来吧。”梅玉琴柳眉一扬，官架子十足，抱着膀子说，“杨老师说，你和那个叫枝枝的妮子，当时被抓个现场，人证物证俱在，你要想翻案，的确不太容易，这事我会尽力帮你的，实在不行，会上报镇党委，看陆书记怎么处理。”

很明显，晓天蒙冤的事有点棘手，如果梅玉琴搞不定，有心把皮球踢给镇党委陆书记，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牛晓天这才知道入狱后，杨老师一直为他到处伸冤，只感到鼻子一酸，赶紧磕头谢过梅玉琴，又对杨老师再次磕头谢恩。

杨启明一把搀起，“晓天，你和枝枝的事，老师会尽力的，也一直相信你是清白的。”

说着，杨启明掏出五块钱硬是塞给晓天，鼓励道，“人在天在，人不在，天就塌了，一切都没了，晓天，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后可要好好做人，撑起你家的天啊！”

五元钱对牛晓天来说可是一笔财富，便使劲的点了点头，杨老师，俺记住了。

杨启明是外乡人，高考时仅两分之差名落孙山，父母责怪加上初恋离他而去，伤心之际离家出走，远走他乡，漂泊至杨柳镇，身无分文，饥寒交迫时，遇到赶集卖牲口的牛老太爷，老太爷看他饿的可怜，买了一碗面给他吃，并鼓励他振作起来。

在那个知识匮乏的年代，文盲很多，高中生的文化水平在乡镇上下都是极其少见的，很多人都是读了一两年学就不读了，知恩图报的杨启明后来到教委毛遂自荐，成了一名牛家湾村校的教师，为报答一饭之恩，一干就是数年。

那时，杨启明刚刚认识新进教委工作的梅玉琴，如今这女人已升迁为副镇长了，他还在牛家湾村校守着十几个为数不多的泥巴娃儿。

半年前教过私塾的老先生驾鹤西游，镇教委就下派一位刚从城里来的夏老师，到牛家湾村校协助教学工作。今天要不是他送夏老师回家，碰到分管教育的梅玉琴，一起路过这里看到刀子和晓天，说不定就会发生一起流血事件。

梅玉琴和杨启明走后，晓天拿着五元巨款，吃着自带的冷馒头，喝了一毛钱一碗的红薯稀饭，又花两毛钱买了俩烧饼揣在怀里，一抹嘴，去肉铺花八毛钱买了一斤肉，最后为娘花五毛钱打了两斤高粱散酒。

一下子干掉了一块六毛钱，晓天心疼不已。

大过年的，娘和俺吃饺子，怪老怪头也要吃上饺子。

晓天本来可以直接回家的，可抬头看了看中午的冬阳，天黑的时间还早，心里想着师父，还有对他也不错的刘队长，忽然临时改变了主意，一狠心又花了三毛钱，买了热乎乎的熟饺子，两包烟，捂在怀里朝车站跑。

监狱在县城郊区，距离杨柳镇不太远，晓天坐车到了那里，管教刘队长见是晓天，吃惊的说，“牛晓天，昨个刚刑满释放，怎么又回来了，咋了，路费花完了，还是你想和怪老头一样，赖在里面不走啦？”

晓天暗暗塞给刘队长一包烟，嬉皮笑脸的说，俺来看看怪老头死了没？

刘队长脸一沉，大年三十的，别咒人死啊，老头能吃能喝，精神好得很。

说着，刘队长把晓天领到一个带有玻璃窗口的单间房，让一个狱警把人带来，然后走到门外，美滋滋的抽着香烟，边抽边对里面的晓天说，快点，要快点，我给俩抽两支烟的时间。

碧眼老怪，一个鼻子朝天，披头散发，花白胡子，浑身邋遢不堪的糟老头子，完全把这里当成了敬老院，他津津有味的吃着晓天带来的饺子，吃完了拿脏衣服抹了嘴，瞪着一双令人生畏的绿眼，你小子不好好陪你娘过年，到这里干啥？

给师父送饺子啊。

当真？

嗯，师父，我还是很好奇，想知道师父过去的一些事情。

嗯，嗯个屁，师父说过多少次了，我过去的事甭要过问。

老头子鬼精的很，随即转移了话题，哎，你小子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还是师父了解他，晓得他出狱自然日子不好过。

晓天心头一酸，忍不住说了在镇上被欺负的事。

碧眼老怪表情严肃，略微沉默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然后从充满饺味的口腔里扣出一颗类似牙齿的东西，两个指头偷偷弹给晓天，说道，以后的路全靠你自己去闯，要尽快独立自强，不要没事就找我，走吧，快点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