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青鸟小报惨遭折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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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你准备如何做？”
这日的“仁沐”书肆茶室内，一改往日的言笑晏晏，一片愁云与凝重，杨木人看向赵浮岚，想听听她的想法。
而除了他俩，还有齐日、老关，以及铁头。
自老关重获自由以后，这五人已形成“青鸟小报”固定伙伴，由赵浮岚负责写文、杨木人负责印刻，其余三人则负责打探消息或承接一些委托，眼下的“青鸟小报”已不再只是为百姓写逸闻趣事的小报，还会帮百姓寻人寻物，以及处理一些类似牛夫人那种棘手事，但凡赵浮岚感兴趣的，通通会接下。
赵浮岚说：“首先针对成沈继祖的诽谤进行驳斥，再把那些乱写一通的小报能买多少买多少，以减轻此事造成的不良影响，更重要的是，别传到朱老及家人的耳朵里，虽然他们人不在京城，但消息可是会长翅膀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赵浮岚眸光炯炯。
“嗯！”
杨木人点点头，也明白她所担心的问题，随即看向老关与铁头，“买光小报这件事儿，只有靠闲汉们出力了。”
“没问题！”老关抱拳。
铁头也跟着抱拳。
“还有……”
赵浮岚又看向齐日，“此次奏劾虽托名沈继祖,实则是胡纮所起草，他与韩侂胄走得非常近。阿日，不知你能否从你姐姐那里打探到关于他的一些秘辛，最好是能让他名誉扫地的那种。”
“我试试看。”齐日颔首应下。
随后，老关、铁头，还有齐日便各自去忙碌了，赵浮岚没有马上走，而是找杨木人要来纸笔，当场写下一篇“奸臣无中生有害忠良”的文章，尤其针对“奸宿尼姑”、“扒灰”、“纵子偷牛杀牛”这三项最为恶劣，又最不实的诽谤进行反驳。
“朱老的发妻过世时，他还不到五十岁，此后的二十多年间，他没有续弦，也不曾纳妾，过着清心寡欲的出家人生活，正如他所提倡的‘存天理灭人欲’，他一直在以身作则。可见，‘奸宿尼姑’之说，纯属造谣！”
“朱老的儿子朱塾病逝于婺州府金华县妻子潘氏的娘家，死前便留下一子朱鉴，此后，潘氏带着儿子一同生活在婺源祖籍地，未曾与朱老生活在一起，又何来‘扒灰’之说？”
“至于‘纵子偷牛杀牛’，敢问胡编乱造的胡大人是亲眼所见吗？是不是偷了你家的牛？”
“还有那位所谓的‘言官’沈大人，你可有对胡大人起草的这篇奏劾去当地核实过？亦或者，你仗着‘言官’造谣不受惩罚，直接对胡大人的草稿信手拈来，反正脏水‘说’多了只会让嘴巴臭，不会要你脑袋。”
“还有这后面加的‘奸宿尼姑’、‘扒灰’、纵子偷牛杀牛’等等，为何不是紧跟在六大罪状之后，是不是这六条罪状编完了还觉得不够，要再加几条凑成十条，才觉解气呢？”
“敢问胡大人，一来就是‘奸宿尼姑’，可是从韩大人那里寻得的灵感？‘虚无自然先生’和‘左右街都道录’这两位女冠与韩大人的风流事，是不是让你艳羡到诽谤政敌可借鉴的地步？”
赵浮岚一气呵成，文风犀利又尖锐，写完后，才深深地吁了口一气，如释重负。
而杨木人在过了一遍后，迅速送到后店印刻，并把印刻数量提高到平时的两倍，纸张也比平时的“小纸”更大，只为增大字体，让人看得更清楚。
做完这些，已是日落月升，赵浮岚正要拖着疲累的身体返回麻雀巷，恰见老关气喘吁吁地跑来，遂蹙眉问道：“又发生何事了？”
她莫名心慌。
老关缓了缓，才道：“卖光了，‘聚宝盆小报’与‘宋嫂鱼羹小报’全卖光了。”
“卖光了？连供朝报那里也一张不剩？”赵浮岚愕然。
“是！我直接找的供朝报，毕竟报童太散，不好统一找，不过我让铁头去想办法了，但看这个架势，估计报童手里也剩不了几张。”老关点头道。
“打听出是谁买走的吗？”赵浮岚又问。
老关说：“一名年轻男子，我问了好几家，形容的长相几乎一样，我猜皆乃同一人所为。”
“什么样的年轻男子？”赵浮岚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除了年轻外，平平无奇，属于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的那种长相。”老关转述着别人的描述。
“容貌普通、个头不高不矮，本地口音。”
赵浮岚猜测：“不会是易容吧？”
她听象生班的邱老板提到过，易容的最高境界不是一人千面，而是“隐形”，让人过目就忘。
老关摇头，“这不好说，那几家供朝报的人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易容。”
“买走之后呢？那人可有提到准备将小报用于何处？”赵浮岚继续问。
老关还是摇头，“对于普通人来发兑小报，确实挺奇怪，但钱到货付，供朝报的老板也就没多问什么。”
赵浮岚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
会是谁呢？对方打算把这些造谣朱老的小报用于何处？
不会…是想发散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吧？譬如，朱老现居的建阳？
若是如此，岂不等同于杀人诛心！
赵浮岚捏起了拳头。
老关见状，安慰道：“三娘，等到明日咱们的小报一出，风向又会转变，你先别急。”
“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那些小报的去向，我和铁头他们会继续打听的。”
赵浮岚点点头，蹀躞不下地回去了……
“三娘！三娘！”
翌日，赵浮岚是被赵小妞从睡梦中叫醒的，听到赵小妞急切的呼喊声，她腾地睁眼，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已是草木皆兵。
“发生何事了？”
赵小妞红着眼，递给她一张小报，悲愤地啜泣道：“他们…他们还在污蔑朱老。”
赵浮岚一怔，连忙接过小报一看，依旧是“聚宝盆小报”，只见上面写道：“为何朱老当鳏夫多年，却拜在尼姑的海青下，只因在众多房中术中均一致认为，与尼姑或道姑这样清心寡欲的女子颠鸾倒凤，更有助于延年益寿。而让这样的女子在自己身下浅斟低唱，对许多文人而言，极具挑战，也其乐无穷。朱老是圣人，但也是男人，所谓存天理，携出家人之手共赴巫山云雨，难道不是最大的天理吗？”
“而让家中的寡媳再尝雨露，更是将天理与人欲融为一体，只有朱老这样的圣人才能办到。”
“混账！”
看完，赵浮岚怒不可遏，一把撕烂了手中的小报，将其扔到了地上。
“还有…这张。”
赵小妞颤巍巍地递上另一张早已被她捏皱的小报，吸了吸鼻子，又道：“这张更过分，而且像是在与上一张一唱一和！”
赵浮岚一把扯过，只看了一眼，就将其撕碎，且撕成了渣。
这张小报将“扒灰”写成了绘声绘色的风流故事，还造谣朱熹与媳妇情投意合，家里人也默认了二人的不伦关系，令赵浮岚火冒三丈。
而让她气愤的是，正如赵小妞所说，这张小报是顺着“聚宝盆小报”写的“天理与人欲融为一体”之说而展开的故事，不得不让她怀疑，这两张小报是一丘之貉。
随即，她看向左下角的印章，刻有“财神爷小报”几个字，这家小报她不算陌生，也是临安城众多小报之一，不过，这家小报从不“日书一纸”，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种，曾被百姓戏称为“财神爷不天天到”。
正因如此，她对这家小报关注不多，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参与抹黑，让她不免心生狐疑。
想趁机捞一把？亦或是受人指使？
“没关系，昨日木头兄加印了不少，今日咱们的青鸟小报定能盖过其他所有小报！”
赵浮岚目光灼灼，她相信等到“青鸟小报”被传开，其他小报便会跟风，替朱老正名清白。
“三娘，我们的小报最近卖得不太好。”
然，两日后，杨木人告诉了赵浮岚一个坏消息，“虽然还是有人买，供朝报的发兑数量明显比之前少，只有报童手里的全卖出去了。”
“更糟的是，其他小报似乎没有像以往那样效仿我们的文章内容，百姓也对它们乱编的故事更感兴趣，对于我们澄清的事情似乎……”
杨木人皱着眉摇了摇头，“感觉…感觉我们的‘青鸟小报’被其他小报淹没了。”
赵浮岚腿一软，跌坐在凳子上，“‘飞’不起来了吗？”
……
“郎君，这些小报该如何处置？”
是夜，一间柴房里，一人拨开成堆的干草，露出了捆扎整齐的小报。
“全烧了。”
“是！”
“明早继续买，赶在报童之前，把‘青鸟小报’也一并买了。”
“啊？也买来烧了吗？”
“烧？我要你挨家挨户送！要像飞鸟一样，飞入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