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祖孙夜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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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韩远岫顿了顿,才说:“我和勋苒去喝了几杯,他最近温书温得有些烦闷,加上走丢的猫仍未找到,不便心情低落。”
“猫?你院子里不是有一只吗?给他便是。”韩侂胄说道。
韩远岫摇头笑笑,“猫与猫是不同的,那只猫是他亲手养大的,情同猫闺女。”
“哦哦,也是。”
韩侂胄点点头,“自己养大的感情确实非比寻常。”
闻言,再对上韩侂胄眼中的慈爱之情,韩远岫顿觉汗颜,旋即垂首,“祖父也去喝了酒?似乎还喝了不少?”
当韩侂胄在自己面前站了片刻后,韩远岫这才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浓烈酒气。
“确实比你喝得多,有人灌酒,又不好推拒。”韩侂胄讪讪笑着揉了揉鼻子。
韩远岫见状,展齿一笑,“定是女子。”
“哈哈哈……”
韩侂胄冁然而笑,随即搂着他继续前行,“莲花楼新来了一位祖籍成都府的淸倌儿,琴棋书画自不必说,能歌善舞亦不足挂齿,她最厉害的是按蹻,一双巧手能把人的筋骨疏松一通,用他们当地话来说,就是‘巴适’!”
“改日,我带你也去试试。”
说着,便拍了拍韩远岫的肩膀,又正色道:“趁着秋试前放纵一把,然后收心大干一场。”
韩远岫试探问:“可是针对‘伪学’?”
“没错!”
韩侂胄目光如炬,“赵汝愚虽已死,但他的同党却依旧伺机而动,这次,要一举击垮,让他们不得翻身。”
韩远岫皱起了眉,欲言又止,“祖父……”
“远岫啊……”
“祖父您说?”
韩远岫毕恭毕敬。
韩侂胄笑着看向他,“此次暗查假交子,你功不可没,离天台县大疫这才过去了两个月,你又立一功,真是后生可畏。”
“是祖父教得好!若非得祖父言传身教,孙儿又何来这些本事?”韩远岫垂首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别忘了,你可是单枪匹马,还要留心濮阳县主的安危…说到濮阳县主……”
韩侂胄话锋一转,眉眼也跟着弯了弯,“濮阳县主是不是如传闻一般,俏皮灵动,娇憨可人?”
韩远岫讪讪提醒道:“祖父,濮阳县主是有婚配的。”
“哎呀!我险些忘了。”
韩侂胄拍了拍脑门儿,感觉今晚确实喝得有点多,居然糊涂了,“毕竟是官家赐婚,两家闹得再难看,这亲迟早还是要结。”
“所以说啊,有时赐婚不见得就是好事。”
他感慨一句后,接着又道:“幸好当初我没有一时冲动让官家为你与赵汝愚那孙女赐婚,否则…可麻烦着呢!”
“呵呵…呵呵呵……”
听到这话,韩远岫唯有苦笑回应。
祖父啊,您当初怎就不冲动一下,让官家赐了婚,兴许现在一切会不一样……
难道我与赵浮岚注定有缘无分?
“祖父。”
与韩侂胄分别时,韩远岫问了他一个问题。
“您最懂圣心,这次的假交子案,你认为官家会如何处置唐仲友之孙?”
“不会放过,也不会严惩,毕竟背后涉及的关系太复杂,一个唐家、一个王家,尽管大不如前,但两个家族在朝为官者仍然众多,若是严惩,少不得被一堆人面圣求情。”韩侂胄客观分析。
“孙儿明白了。”韩远岫凝眉点头。
怕是要让赵浮岚失望了……
“果然!”
几日后,当赵浮岚从韩远岫那里得知,官家只对唐仲友之孙杖刑外加没收所有赃款后,气得拍案而起。
“姓唐的就是命硬!”
“按照我朝律令,制假钞严重者,罪当诛,他祖父因着面额小,罪不至死,可他呢,百贯面额的假交子,一旦流通,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才没打算放他走。”韩远岫接话,并为她递上一杯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好让她消消气。
赵浮岚喝了一大口,刹那间感觉喉间清凉甜爽,于是又喝了两口,这才问:“杖刑后入狱?”
韩远岫说:“跟入狱区别不大,安排他进京西铸钱监服役,二十年后刑满释放。”
“嚯!官家这次倒是英明,既不得罪唐王两家,又没放过罪魁祸首。”赵浮岚拍案叫好。
“咳!”
韩远岫看了看周围,所幸每当赵浮岚来此,院子里的下人全都默契撤离,这才一巴掌拍她额头上,“官家哪次不英明?”
赵浮岚皱皱鼻子,不以为意。
“不英明的时候多了去。”
小声嘀咕一句后,她又道:“但姓唐的也算幸运,至少死罪免了。”
“不及他祖父幸运,想必经此一事,他们家的后人不敢再伪造交子了。”韩远岫说道。
“官家也说,既然他们家有这方面的‘才华’,与其放任成为祸患,不如为朝廷所用。”
“才华?”
赵浮岚忍俊不禁,“官家这是在明褒暗讽吧?这样的才华可让官家伤脑筋哟!”
韩远岫笑笑,不置可否。
赵浮岚随即又敛容正色,“但治标不治本,与那齐云社一般,剔出一颗老鼠屎,那锅汤仍不干净。”
“有句话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假币屡禁不止,追根究底,是伪造难度不高,倘若将交子做得很精美难仿,伪造成本必然很高,最后成了赔本买卖,谁还会伪造?所谓‘增添纸料,宽假工程,务极精致,使人不敢为伪者,上也;禁捕之法,厚为之劝,厉为之防,使人不敢为伪者,次也’,只依靠惩罚,还不是人人严惩,根本防不胜防。”
“你说的没错。”
韩远岫赞成点头,“其实,在前朝初期,确实是这么做的,当年的会子薄如蝉翼,且质坚耐久,所用材料乃巴蜀楮纸,制造成本极高,伪造难度同样更大。现下,随着交子所用纸张的材料越来越差,仿制也就更易了。”
“说白了,就是朝廷舍不得出钱提高制钞成本,才会导致假钞泛滥。”赵浮岚耸肩摊手。
“来,尝尝荔枝膏。”
韩远岫递给她一碗凉水,以堵住她的嘴,免得她越说越放肆。
赵浮岚显然知道他的用意,晲了他一眼,接过荔枝膏,嗔笑道:“分明就是乌梅做的,搞不懂为何要叫荔枝膏。”
“荔枝水、荔枝汤、荔枝香、荔枝浆,也全是用乌梅做的,荔枝价高,非市井百姓人人能食,况且鲜荔枝只有甜味,香味很淡,但荔枝膏却有一股蜜香。”韩远岫介绍道。
赵浮岚喝了两口,又嘟囔道:“我还是更喜欢吃鲜荔枝。”
“那改日我去官家那里帮你讨一些,他这几日龙颜大悦,求他赏赐些鲜荔枝不成问题。”韩远岫莞尔说。
“官家的赏赐我可不敢要,烫手。”
赵浮岚摆摆手,将碗里的凉水一口饮尽后,从怀中摸出一两银子,放到韩远岫的面前,“钱还你,把我的脚铃铛还我。”
韩远岫没收下,“你的脚铃铛不响了,等我修好再还你。”
“你还会修那个?”赵浮岚挑眉,显然不信。
韩远岫不动声色地说:“修好再给你,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语毕,把那两银子推了回去。
“那你修好便告诉我。”
赵浮岚不疑有他,揣回银子,起身离去。
望着她一身男装下的婀娜身段,韩远岫微微勾唇,“这丫头,有时不知是单纯,还是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