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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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浮岚又拽了拽他的衣袖，压低嗓子说：“既然都已混进来了，不如趁着那两名仆从尚未苏醒，我们去藏尸的偏院看看吧。”
韩远岫不太赞成，“万一其中一人很快醒来，岂不是马上就暴露？”
赵浮岚笃定道：“我那一下，保证让他昏睡至少两个时辰。”
韩远岫微眯起了双眼，“你打他哪里了？”
赵浮岚朝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然后问他：“你呢？”
韩远岫说：“我点了他的脑户穴，应当会让他晕厥两个时辰以上。”
“脑户穴？”赵浮岚挑眉。
“百会穴后四寸五分处。”韩远岫对着她的头比划一下。
赵浮岚扯了扯嘴角，“不就是敲人头嘛，掉什么书袋？”
“我是点穴，不是敲脑袋！”韩远岫正色强调。
赵浮岚摆摆手，一副“我懂”的表情，随即调头朝偏院走去。
见韩远岫仍愣在原地，她转身嗔道：“再不走，我就敲你脑袋了。”
韩远岫无言以对，快步跟上。
片刻后，二人偷摸来到一座堆放杂物的偏院，院子不大，只有一间房，而那具尸体就被藏在屋子的东南角，上面覆盖着许多干草，但盖得不严实，能看见下面的淡绿色衣裙。
“他们如此大意，就不怕被人发现？”赵浮岚皱眉。
韩远岫却说：“敢在府邸藏尸，五阳郡主明显有恃无恐，你没看府里死了下人，主持局面的却是她的一等侍婢吗？那几个妾室站在旁边，毫无半点话语权。”
“之前我们还担心她父亲在外征战，她一嫡女会被妾室欺负，看来，是我们小瞧了她。”赵浮岚接话。
待韩远岫把尸体上的干草小心拿开，赵浮岚终于看清了女尸那张腐烂泡肿的脸，顿时一阵恶寒，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韩远岫立即用身体遮挡住女尸的面部，对她蹙眉道：“你站远些，别染上一身尸臭味儿回去。”
赵浮岚强装镇定，“又不是没见过比她更惨的尸首。”
“可也不是近距离看到的，不是吗？”
韩远岫扭头望着她，借由窗外的月光，看清了她脸上的苍白，眉头随之紧锁，“你已比大多数女子勇敢，但检查尸体这种事，你没什么经验，不如去门口把风。”
赵浮岚抿起唇颔了颔首，来到门口，一边聆听着门外的动静，一边问韩远岫：“既然五阳郡主是这个府邸绝对的主人，为何要对贴身侍婢下杀手？”
韩远岫说：“我首先想到的便是灭口，她虽是府邸的主人，但是出了这座府邸，可不是任由她说了算，所以我猜，她会不会是在外面干了什么违逆，甚至违法之事，为了不让这名贴身侍婢泄密，从而将其灭口。”
赵浮岚努着嘴点点头，“除了要查清楚这名侍婢的身份，还要查查五阳郡主到底在背地里干了什么‘好’事。”
“她是被淹死的吗？还是死后抛尸？”
她朝尸体瞟了一眼，发现韩远岫把头部遮得严严，让她心头的恐惧慢慢消散。
韩远岫不太确定地说：“口中有泥沙，不像是死后抛尸，但在水中泡了太久，不敢下定论。”
“她生前的身形应该与方才那名主持局面的侍婢很像吧？皆是娇小偏瘦的体态？”赵浮岚又问。
韩远岫隔着衣袖，捏了捏尸体的胳膊，“唔…看其骨骼，应该是。”
“可为何……”
赵浮岚缓缓回到尸体前，指着腹部问：“你不觉得她的肚皮有些微凸吗？与其瘦削的身材不太相符？”
“嗯？”
闻言，韩远岫的视线向下看去，终于发现，在尸体呈仰躺的姿势下，未干的衣裙紧贴着身体，让其曲线毕露，从而暴露出微凸的肚腩。
他看看尸体隆起的小腹，又回头望了一眼赵浮岚平坦的腹部，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伸手在尸体的小腹上摁了摁。
“她…是不是有身孕了？”赵浮岚猜测。
韩远岫摇了摇头，“还是得让仵作来验尸，单凭隆起的腹部，不能完全证明死者生前已有孕，万一是患有其他疾病呢，譬如脾胃元气亏损过度，肾水、心血不足，肺火亢盛，肝火偏旺，也会表现出腹大如鼓的症状。”
“你还懂医学？做韩侂胄的孙子可真不容易。”赵浮岚揶揄道。
韩远岫小声喃喃：“寄居海会寺时，看过不少医书。”
赵浮岚一愣，旋即又假装没听见，“不如把这具尸体带走？”
“嘘！”
她话音一落，韩远岫急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飞快把干草盖在尸体上，再拉着她躲到了背光的角落里，并用干草盖住二人。
下一瞬，便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来者只有一人，没带烛火或油灯，开门后先是借由门外的月光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情况，而后径直走到东南角，似在查看尸体。
就在赵浮岚与韩远岫以为他要转移尸体时，忽然听到“咚”一声响，竟透过干草堆的缝隙见他对着尸体重重下跪，还不停磕头。
“沁儿啊…冤有头债有主，当初逼死你的人不是我呀，我…我只是跟在老四后面追你，没想过会把你逼得来跳水自尽……”
“眼下老四已死，你也该消消气吧？”
“我…我向你保证，不管最后会把你弃尸何处，我定会将你重新厚葬，我发誓！我用自己的性命发誓！”
指天誓日完，又对着尸体磕了几声响头，这才关门离去。
“他的脚步声那么轻，你是如何听见的？”
赵浮岚疑惑转头，愕然发现，自己正紧靠在韩远岫的怀里，而这一扭头，让她的唇不小心擦到了他的下巴。
她当即推开他站起，又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方才情况紧急，她只顾着躲藏了，哪曾想，竟躲到了韩远岫的怀里。
韩远岫淡淡道：“我听力佳。而且他脚步虽轻，但院子里满地杂草，他踩到时，弄出了声响。”
赵浮岚没有看他，低着头说：“那人来这一趟，直接让我们知晓了死者的身份。”
“沁儿。”
“尸体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听他那话的意思，估计很快会抛尸。”韩远岫说道。
赵浮岚忙问：“你打算把尸体送去哪里？走明还是走暗？”
“半明半暗。”
言罢，韩远岫走过去一把扛起了尸体。
“什么东西掉了？”
赵浮岚跟在其后，很快发现，一块白色水沁花形玉佩从尸体的袖子里滑落出来。
她刚捡起一看，忽地眼前一黑，玉佩就被韩远岫夺过，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兴许是证物。”韩远岫不动声色地说。
赵浮岚露出了怀疑的眼神，“你怎会知晓？”
“出去再说。”
韩远岫扛着尸体，爬上一棵歪脖子树，再翻出了围墙。
赵浮岚立马跟上，待稳稳落地后，才问：“你是不是从那块玉佩上看出了什么端倪？”
韩远岫扛着尸体逆光而立，“只一眼便知，这块玉佩并非一个侍婢所能拥有，而且她还特意藏在衣袖里，没有挂在腰间。”
赵浮岚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是直觉他有所隐瞒。
“你把玉佩给我看一眼，说不定我能看出什么来。”
她摊开右手伸了过去。
韩远岫没有拒绝，伸手摸进怀中，取出玉佩放她掌心，再转身快步离去。
“不是证物吗？你不要了…咦？”
赵浮岚刚要叫住他，蓦地一顿，再定睛一看，掌心上的玉佩是一块青色鱼形佩，显然不是死者袖中掉出那块。
“好你个韩远岫，居然跟我玩偷梁换柱！”
赵浮岚气得跺脚，可韩远岫早已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