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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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赵浮岚仍无睡意，感觉闷得慌，不知是天气转热的缘故，还是心情郁结。
眼下，她又送别了一位友人，尽管与周荀认识不长，交往也不算深，但对于至亲已故，还遭到众叛亲离的她来说，很珍惜现在的每一段缘分。
所以，才会冒险帮助周荀与谢清儿远走高飞。
“周才子这一走，往后一段时日里，青鸟小报只能靠我自己来写了。”
她双手撑腮，望着星月黯淡的夜空，思绪缥缈。
“写了这么多篇文章，对于从侧面打击韩侂胄及其党羽，到底成效如何？”
“宫里那边也没个消息，似乎形势没什么转变……”
越想越烦闷，她干脆磨墨提笔，写文一篇，作为后天的小报内容。
她猜，明日各大小报皆会写“品花”之事，只是不知有没有小报探子能挖出韩远岫的真实身份。
倘若韩远岫一掷千金买断花魁的行为被暴露人前，他会如何自辩？
赵浮岚忽然有些好奇了。
不过，身为当事人，她不会把这件事写进青鸟小报，而是继续写金蒙战事之——女真英雄伯德梅和尚。
“金泰州女真人，性鲠直，尚气节，虽为金人，却可歌可泣。”
“庆元元年，时有事北边，左丞相夹谷清臣行省于临潢，檄为副统。会敌入临潢，梅和尚暨护卫辟合土等领军逆击之。敌积阵以待，梅和尚直捣其阵，杀伤甚众。敌知孤军无继，聚兵围之。度不能免，乃下马相背射，复杀百余人，矢尽犹以弓提击，为流矢所中死，辟合土等皆没。”（注：摘自《金史》·金史卷一百二十一列传第五十九）
翌日，果然如赵浮岚所料，除青鸟小报外，临安城的各大小报均绘声绘色地描写了昨日的“品花”盛典，以及新晋花魁“清婉”小姐的绝代风姿。
当然，韩远岫豪掷两千金求娶新花魁的壮举自然没被落下，只不过，当赵浮岚看到其中一张小报上所写的名字时，不由吃了一惊。
“三娘，你不是说一掷千金者乃韩大人吗？这位魏三郎又是何人？”
知内情的赵小妞也失惊打怪，一脸迷糊地看向赵浮岚。
赵浮岚挠着头猜测：“魏三郎…兴许是韩远岫身边那个小跟班吧。”
“阿嚏！阿嚏！”
这已是魏勋苒今早打的第四次喷嚏了，人说事不过三，如果超过三次，必然有诡。
故而，他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出了门。
“站住！”
却不想，在门口被刚从朝中归来的父亲拦下。
“爹，今日并非休沐，为何你这么早就回来了？”魏勋苒揉着鼻子，疑惑道。
“为何？”
其父笑了，只是笑容有些渗人，令魏勋苒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爹，咋…咋了？”他磕磕巴巴地问。
“看看你做的好事！”
魏父怒火冲天地向他砸去一团被揉皱的小报，跟着就劈头盖脸地对他一顿臭骂：“秋试在即，你不好好在家看书，青楼倒是跑得勤！先前我没管你，是想着你已过舞象之年，血气方刚，偶尔去青楼放松一下未尝不可。但你倒好，为了区区一个花魁，竟豪掷两千金…你这个败家子！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说罢，不等魏勋苒反应过来，就对着他又踢又踹。
“爹，我没有啊…是小鲁……”
魏勋苒想辩解，可又不想出卖友人。
只是他想不明白，当时拿出一叠交子的人明明是韩远岫，怎么到最后居然张冠李戴。
到底是哪家小报在乱写？
“爹…哎哟…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被父亲一路追打，魏勋苒不得已，只好逃进了就近的雪隐，把门一关，朝外面大喊：“爹，我哪儿来两千金啊？你每月给我的零花钱有多少，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是没钱，可你却有一位富埒王侯的挚友！”魏父吼道。
“呃！”
魏勋苒愣住了。
“韩相已对我讲明了前因后果，还说这钱不用急着还…我这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魏父已是气急败坏，对着门板又捶又砸。
而魏勋苒也已弄清了真相，气得两手捏拳。
“好你个韩远岫，居然祸水东引！”
……
“远岫啊，我已向勋苒的父亲讲明了原委，你不用太担心了，不过呢，我听说魏大人今日告了假提前回府，想必勋苒那孩子少不得一阵责骂。”
下值后，韩侂胄与韩远岫一起乘马车回府，顺便将早上的事情告诉了他，并哭笑不得地说：“我还真看不出来，勋苒那孩子居然豪手一挥买断了新晋花魁，究竟是何等女子，让他那般痴醉。”
回想着赵浮岚昨日的绰约多姿，韩远岫莞尔说：“是一位不凡的女子。”
“不过……”
紧跟着，他话锋一转，敛容正色，“勋苒此举，并非贪图美色，而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哦？这玉面郎君千金求娶花魁的背后还有其他隐情？”韩侂胄挑眉问。
“没错。”
韩远岫点点头，面不改色地把从烟雨阁老鸨那里听来的关于周荀与谢清儿，以及赵浮岚三人的故事向祖父娓娓道来，当然，他巧妙地隐去了赵浮岚，又把自己变成了魏勋苒。
最后，竟成了魏勋苒出手替谢清儿赎身，让她与周荀能远走高飞的仗义故事。
“没想到啊没想到，愣头愣脑的勋苒居然这般古道热肠，慷慨仗义。”韩侂胄由衷感慨。
“可不是嘛！”
韩远岫笑着点头，悄然在心里为自己点上了一根蜡烛，祈祷魏勋苒能顶住压力，别出卖自己。
昨日从烟雨阁的老鸨那里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便设下此局，先是找到鲁大去往“盐帮小馆”，向等候在那里的探官散布消息，说买断花魁的人是一名姓魏的郎君。
若是有人追根问底，一概推诿，他们自己去查。
果真没让他失望，临安城的小报探子消息分外灵通，很快便从昨日去过莲花楼的宾客那里打听出几十个姓魏的郎君，再通过年龄、形貌等对比，最后将魏勋苒锁定。
布下此局，他自己和赵浮岚便悄然隐匿，只要魏勋苒不说漏嘴，方可万事大吉。
“你应当守住了这个秘密吧？”
当天夜里，韩远岫来到魏府，笑眯眯地看着一脸憔悴的魏勋苒，亦如多年前的那个深夜，他潜入魏勋苒的房间，将其暴揍一顿后，再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问：“现在，你应该想起我是谁了吧？”
“我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怂包了！”
魏勋苒怒瞪向他，逐字逐句道：“韩远岫，我要跟你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