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黏吝缴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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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报啦卖报啦！今日邸报大揭赵三娘与小国舅当年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
正当临安城的百姓还在议论着赵浮岚怒踹韩远岫，使其从外戚变“内臣”的恩怨纠葛时，第二天的邸报不仅没有为此澄清，反而添油加醋地写了一篇名为“远岫浮岚黏吝缴绕”的文章，惹得众人咄咄称奇。
“你没搞错？真是邸报？”
一行人拉过一名报童，向其确认。
报童摊开手伸向他，“你给我十五文便知。”
那名行人瞟了一眼他手里的报纸，确乃邸报没错，随即付了钱买来一张。
“嚯！还真是关于赵三娘与小国舅的旧情披露。”
他展开一看，瞪大了双眼，只因这份邸报上的内容远比昨日的青鸟小报更…暧昧。
“昔日迎秋宴，三娘尚未及笄，宛如一朵欲待绽放的娇花，往席上一座，立即惹来众人热议，纷纷夸她玲珑可人，好比那迎秋仙子。”
“而坐她对面的韩郎，不过也才刚过十六，舞象之年，意气风发，与那含苞待放的鲜花正般配。”
“二人瞬间成为席上的焦点，尤其是二人的名字，一个浮岚，一个远岫，雾气飘动绕山峦，怎不算人间仙景？”
“韩公一高兴，借着酒劲儿调侃这对金童玉女，夸他俩是现世檀朗与谢女，本是一句玩笑话，谁料竟惹得赵三娘恼羞成怒，一拍矮几，愤然而起，当着众人的面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上半部分典故暗讽韩郎。”
“一片哗然，但韩郎不为所动，因为他自知不是蟾蜍仙，而赵三娘亦不是鹅仙子。”
“席后，二人原本再无交集，但韩郎的无动于衷反而衬得赵三娘宛如小丑，心性极高的她怎会受此闷气，主动找上在湖边饮茶的韩郎，妄图再加羞辱，却不想，这回换韩郎当着众人的面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下半部分典讲出，讥讽三娘是半壶水。”
“二人就此交恶！”
“当众受辱，让赵三娘寝食难安，本就是‘京城霸王花’，哪能不反抗。为了报复回来，她日日跟踪韩郎，总算逮到他单独外出的机会，欲扒他裤子令他出丑，但她再次失算。韩郎会武，反把她当成贼人摁倒在地，还不小心与她有了亲密接触。”
“二人就此暗昧！”
“此后，赵三娘总以挑衅为名，调戏为实，对韩郎多次纠缠，但韩郎依旧心如止水，让她欲罢不能，最终因爱成恨，四处造谣她拒婚韩郎，引得双方祖父生怨，进而成为敌对关系。”
“赵浮岚与韩远岫，不过是落花与流水，多情反被无情恼。”
看完邸报上的内容，那名行人不禁咂舌，“原来赵三娘与小国舅竟还有此等纠葛！”
除了他，其他人在看完今日份的邸报后，同样失惊打怪，讨论不休。
“乖乖嘞！邸报文风大变，居然开始写风流佳话了，这是要向小报看齐吗？”
“据说，邸报的现任长官正是小国舅，我看呐，他这是公报私仇。”
“管他公报私仇，还是假公济私，我们这些个小老百姓呀，才不关心他们宗室与外戚的恩怨，只想在茶余饭后找点乐子。”
“对对对！眼下邸报闹这一出，不晓得明日的青鸟小报又会如何写，现下我可是万分期待，明早定要在家门口蹲守报童。”
……
邸报随即被一扫而空，临安城的百姓几乎人手一份，杨木人更是靠着与其中一家“供朝报”的私交，一口气买下二十份拿来青鹊斋，送到赵浮岚面前。
“怎么？打算发兑邸报？”
赵浮岚见状，觑着他哂笑。
杨木人“嘿嘿”一笑，“你先看看再说。”
“已经看过了。”赵浮岚不咸不淡道，而后推开他递到面前的邸报，又道：“拿去你书肆高价出售吧，至少能卖二十文一份。”
杨木人又笑了笑，只是笑容比先前更加…猥琐，眼神里也透着精光，看得赵浮岚微微蹙眉。
“有话直说，别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杨木人把那二十分邸报收好后，搓了搓手，伸着脖子探问：“当年，你真把那小国舅给废了？”
“你信？”赵浮岚斜睨着他。
杨木人又搓了搓手，笑嘻嘻地说：“不然他怎会嚼穿龈血，把一腔怨气洒在今日的邸报上呢？”
赵浮岚撇撇嘴，理了理头上的幞头，对贴身侍婢赵小妞说：“去换身男装，我带去你湖边走走。”
赵小妞兴奋问：“去围观祓除畔浴吗？”
闻言，杨木人这才想起，“三月三，上巳节啊！”
“我得回去兰汤沐浴，去去身上的邪气。”
赵浮岚促狭接话：“你是该去去邪气了，小心被狐妖缠上。”
“呃！”
杨木人一怔，连忙向她拱手道别，再迅速离去。
“咦？杨老板这是被吓跑了？”赵小妞疑惑。
赵浮岚扬唇，“他这是心虚。”
“心虚？”赵小妞不解。
赵浮岚吸了吸鼻子，对她说：“你闻闻，是什么味儿。”
“唔？”
赵小妞猛吸鼻子，跟着就脱口而出：“香脂味儿，还是有些不正经的香脂味儿。”
“不正经？”赵浮岚挑眉。
赵小妞点点头，“这种香脂味儿，我在老关身上也闻到过，他说是去青楼打探消息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
“真是不小心吗？”
赵浮岚笑得别有深意，随即催促赵小妞换装。
半个时辰后，主仆二人便已书生与书童的装扮出现在西湖畔。
三月三，柳毵毵。香尘扑马喷金衔，涴春衫。
此时的西湖边上，已是人满为患，有祓除畔浴者，有祭祀饮宴者，还有踏青春游者。
曲水流觞，伴着刚行完“笄礼”的女儿们的嬉闹声，士与女，殷其盈矣。
“三娘…咳！三郎，我去采摘点柳条拿回去编。”赵小妞指着不远处的几棵大柳树对赵浮岚说道。
赵浮岚颔首，“去吧，但别摘太多，够用即可。”
“好嘞！”
说罢，赵小妞就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望着她长高一些的身影，赵浮岚喃喃自语：“这丫头也快及笄了，改日为她办一场‘笄礼’，便可为她物色好婆家了。”
赵小妞是赵府的家生子，其母还曾是赵浮岚的奶娘，但可惜的是，她的双亲也过世得早，自小是由没儿没女的书伯养大。
这次遣散赵府下人，赵浮岚没打算将她与书伯留下，只因她以“青鸟娘子”的身份回京，前途未卜。
可他俩，以及其他几名府里的老人执意留下，不得已，她只好暂时让他们住进了青鹊斋。
但青鹊斋并非她的家，而是贵人为她准备的住处，算是他们在暗中对付韩党的据点。
所以，她迟早还是要把这些忠心的仆从安置到别的地方，赶在她还能全身而退前……
“赵浮岚。”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时，一人忽然在她身后叫出了她的名字，令她骤然惊惶，猛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张许久未见，却熟稔于心的面孔。
“韩远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