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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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要成亲？”

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人烟较少的聚景园外时，赵浮岚才转头看向朱恩老，蹙眉询问。

朱恩老点点头，带着她走到一株柳树下，缓缓开口：“是祖父帮我订的婚事，对方家里是开私塾的，一家人都博学多才，且无从仕，对于眼下的我们家来说，最为合适。”

“且无从仕……”

听到这话，赵浮岚的眉头皱得更紧，“你祖父是希望你远离官场吧？”

“是！”朱恩老重重点头。

所以，他才婉拒了我俩的婚事……

望着褪去婴儿肥后，愈发亭亭玉立的赵浮岚，朱恩老百味杂陈。

他俩算是青梅竹马，而他也在情窦初开时，对赵浮岚动了情，倘若没有发生昨年的变故，想必二人的感情定能水到渠成，修成正果。

可即便赵汝愚陨落，他的祖父也受牵连被迫离京，他还是为自己争取了一次，希望祖父能支持他向赵浮岚求亲，给她一个家。

然，得到的却是遗憾叹息。

“哎！曾经你俩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但现如今，我们朱家最好远离赵家，否则只会被有心人落井下石，穷追猛打。”

一席话，让朱恩老彻底斩断情丝，果断答应了祖父安排的婚事。

连祖父与赵老那样的贤臣、人杰都斗不过奸佞，更何况是他这么个泛泛之辈。

他没有能力保护赵浮岚，唯有推开她！

“三娘，你也不小了，要是遇上可靠之人，便嫁了吧，这样你祖父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哈！”

赵浮岚笑了，只是笑容不达眼底，眸光透着凉意。

“二郎，这话不该由你来说。”

她直视着朱恩老，越发感觉对方陌生。

旋即，她又扬起了唇角，“祝你和准新娘百年偕老。”

语毕，她拱手道别，再转身离去。

“三娘……”

望着她决然的背影，朱恩老的眼眶湿润了。

风吹柳条扬，让他的视线更加模糊……

黄莺飞舞，竞相啼鸣，可此时的赵浮岚，丝毫感受不到柳浪闻莺带来的心旷神怡，只感觉如坠冰窟。

她，又失去了一位亲人！

于她而言，朱恩老不单单是心仪的对象，更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只因在她父母相继离世后，他曾给予过她最温暖的关切与陪伴，让她铭记至今。

除了他，在她的记忆里，还有一人在她最低落的时候，关怀左右，只可惜，那人是个小和尚。

在她跟随祖父去海会寺为英年早逝的双亲祈福时，曾在海会寺小住过一段时日，而那个小和尚便每日陪她诵经，耐心地听她念叨，鲜少主动说话，不像朱恩老总能给她讲各种好玩的事。

但她还是觉得安心，心里的伤口也得到了抚慰。

后来她又去过几次海会寺，却没再见到那个小和尚了，她猜他应该去了别的寺庙，说不定已经当了住持，毕竟他气度超然，与普通僧人不同。

“我要像小和尚那么心如止水就好了。”

她抹了一把眼睛，仰头望天。

天空依旧是那么宽广，但她的心却不再旷达不羁。

因为她的心已被仇恨占据！

“心如止水可没法报仇。”

她收回视线低下头，目光灼灼。

从朱恩老那番委婉的言辞可以看出，朱熹仍在忌惮韩侂胄及党羽，而对方也没有因为赵汝愚的死而收手，甚至在乘胜追击，不给活路。

这一点，赵浮岚在老家时，从闲汉老关那里获知的一条消息便已察觉。

在她回京前，刘德秀要求将道学正式定为“伪学”，这一举动会直接影响今年的科举，只要稍涉义理恐遭黜落。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科举制度一变，千千万万的学子必将受其影响，尤其是尊崇道学者，只能被迫改弦易辙。

遥想未来种种，赵浮岚心头那点儿女情长当即殆尽，眼中染上了火光。

“你们做初一，我就做十五！”

她拳头一捏，逆风前行，在马不停蹄赶回青鹊斋后，提笔写下了新一期小报的内容……

“卖报了！卖报了…青鸟小报又出新闻。”（注：所谓内探、省探、衙探之类,皆私衷小报,率有漏泄之禁,故隐而号之曰‘新闻’）

两日后，赵浮岚亲自撰写的小报新闻先于周荀的“权臣逛妓院”问世，立即引来京城百姓争相购买。

“是关于赵公被毒害的真相吗？”

众人好奇。

“咦？”

当他们看完小报上的内容后，全都愕然瞠目。

“竟还有这种事？”

“我就说那姓胡的是卑鄙小人，你们还不信。”

只见小报上用大字写道：“胡纮睚眦必报，污蔑朱老。”

大字下的内容是：“胡纮早年尚未发迹时，曾到建安拜谒朱老。而朱老对于游学之士向来是以粗茶淡饭款待之，无人例外，但胡纮却认为朱老看不起自己，才会怠慢自己，离开后便造谣：‘朱熹人情淡薄，连一只鸡、一壶酒都舍不得拿出！’”

“胡纮小人，鼠腹鸡肠，不堪大任！”

啪——

翌日，看完小报内容，当事人胡纮气得拍案而起，“这个胡编乱造的青鸟小报才是宵小鼠辈！”

“大…大人，今日的青鸟小报您还看吗？”

他的手下见状，嗫嚅探问。

“又在造谣我？”胡纮怒问。

手下吞吞吐吐地说：“不…不止您。”

“什么？”

胡纮眉头一皱，一把夺过他好不容易从其他人手里抢买到的第三期青鸟小报，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快…快把城内所有青鸟小报全部买下，再一并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