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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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隔壁李大妈家的小子李长顺。这个稚气未脱的北洋士兵兴冲冲的从南方千里返家,却在自家门口吃了个闭门羹。
沈观越走到门口望了望那紧闭的屋门,说:“你妈怕是又到广济寺烧香去了。自你走后,你妈天天茶饭不想,可把她挂念坏了。”
顺子红了眼睛:“我也想我妈。”
沈观越拍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等你妈回来看到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顺子是遗腹子,父亲因为拉大车伤了腰,早早就离开了人世,家里除了一个寡母没有旁人。
李长顺抹着泪:“三哥,这是谁啊,我离开这半年,你都有这么大的儿子啦?”
沈观越瞅瞅身边的小孩,笑着说:“你得先问问他,愿不愿意叫我爹。”
陆景元斜他,我叫你爹,还不耽误你娶媳妇?
几人嬉闹了一会,沈观越帮两个孩子互相认识了彼此,便说要带着他们去吃松柴烤肉,给小兄弟好好接接风。
“怎么样,还是出去吃了吧。”沈观越得意道,“老天爷赏的饭,不想吃都得吃。”
等他们出门,太阳已渐渐西沉了。天色黄晕晕的,西北风在头上呼呼吹过,三兄弟缩了脖颈,有说有笑的在街上走着,没走多远,就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靠马路的屋檐下支着几口大锅,上面横着一张方方正正的铁条炙子,二三尺长的柴火在底下吐着明红的火焰,几缕青烟徐徐缭绕,释放着沁人心脾的松香。
陆景元反应过来了,这是来撸串来了。
沈观越豪气干云的带了两个小兄弟入了座,陆景元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沈观越和李长顺两人却笑了起来。
“笑什么?”陆景元疑惑。
“你可这真是上洋车坐车踏板,算来上等车了。”李长顺笑道:“咱们老百姓吃烤肉,可没这么坐的。”
他说着,将一只脚踩在锅边的条凳上,沈观越也笑,说:“人家斯斯文文的小兄弟,怕是跟咱们不一样呢。”
说着,他却是在男孩身边坐了下来,招呼伙计:“来两斤羊肉,两斤牛肉,羊肉要三叉,牛肉要上脑,再来一碟腱子,一壶白干,六个芝麻酱大烧饼,麻溜的,哥几个饿了。”
陆景元从小跟随父亲参加各种饭局,点菜他是最拿手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为沈观越的识货惊讶,一个小小的巡警,看来还是个老饕呢。
六大碟肉片率先端了上来,片片大小如巴掌,薄如牛皮纸,接着是几个空碗,一一排在三个人面前。沈观越把景元面前的拿去,再次还回来的时候,里面已经盛满了混合着各种葱姜蒜油的作料。
顺子笑:“三哥也帮我弄一碗呗。”他也放弃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的豪放造型,乖乖着跟着两人坐了下来。
沈观越懒得理他:“你又不是第一次吃了,自己捣鼓。”
说话间,陆景元已经为他盛好了蘸料,香油、醋、姜汁、白糖、辣油、料酒、芝麻酱几下里一混合,再撒上鲜嫩的葱白和蒜末。中规中矩的味道,永远不会错。
沈观越笑着,对顺子说:“看看人家,这才是上道的。”
他捡起锅边立着的长筷子,夹起几片生肉,饱蘸好作料,迅速放到炙子上去烤烙。
火红的炙子顿时吱吱作响起来,肉香、葱香、油香、松香融合一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李长顺咽了咽口水:“嘿,一年没闻这个味了,真他妈地道。”
沈观越道:“你能活着回来,这就不错,今天必须多喝几杯。”
他说着,见陆景元已经熟门熟路的将锡壶中的白干稳稳斟到几人面前的杯子里,不无惊讶的说:“你这孩子,倒是很讲礼数啊,不像是没在外面吃过饭的。”
陆景元笑,我以前干过跑堂的。他想,自己应该也不算骗人,虽说好听点当过一方老总,但陪起酒来,和跑堂伺候人也没什么两样,实质还不就是服务业。
沈观越望着他,似乎对他的疑惑又增加了几分。
“三哥,您不端起酒杯?”陆景元提醒道。
沈观越把杯子端起来,说:“来,庆祝我们顺子兄弟,凯旋回家!”
几人仰脖,将杯中酒干了个底朝天。
酒很烈,几个人龇牙咧嘴。李长顺一筷子夹起烤熟的肉送到嘴里,骂骂咧咧的道:“哪他妈是凯旋啊,一伙人被人从四川撵到湖南,又从湖南撵回北京,跑得慢点小命都没了,就连我们那陆旅长陆西霆,肚子都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差点就交待了。”
“陆西霆?就那个陆云从,他不是很牛么?”
“他倒是牛,整一年就他打了个大胜仗,但就他自己牛也不行啊。”李长顺摇摇头,“听说他不想干了,兄弟们也都想跟着他散伙呢。“
烤肉的食客肩挨肩,听到顺子是从远路来的,有人搭话:“兄弟,你是在哪当差的?”
顺子也不避讳,大大咧咧的说:“北洋第三师,就是以前的第三镇,是个好底子,就是可惜了。“
“原来是顾大帅的手下,确实是可惜了。”
“要我看,顾大帅德才兼备,他才该登大宝,那靳光楚刚愎自用,对南方意气用事,早晚要毁了大总统留下的这一摊家业。”
“唉,莫谈国是,莫谈国是啊,小心耳朵。”
有人提醒着。刚说话的人笑了笑,说了句“味儿不错”,便转过身去,不再言语了。
“顺子,”沈观越盯着他,低声说:“在外面,不要瞎说八道的,有什么事,哥几个回家在屋里说。”
李长顺满不在乎的样子,混不吝的说:“无所谓,反正我都不打算干了,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老祖宗的话说的是一点错都没有。小兄弟,你听哥的,这辈子千万别碰枪杆,就为了几个大子儿,不值当的。”
沈观越也看向陆景元,突然意识到这孩子始终一句话也没说。
便问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