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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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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赶到的时候刘嬷嬷已经被打了十五板子,嚎的那叫一个震天响。

动刑的两个婆子是坤安堂的人,本可以悄悄放水,可惜堂上三双眼睛齐齐盯着,其中两位还是高手,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况且大老爷回来一反常态,脾气非凡,她们又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样一来,手下留情的念头不仅顿消,而且还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只求上面一个首肯。

“住手!……住……住手!”方氏被几个婆子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进了门。头上扎了一条厚实的眉勒,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脸色是苍白的,脚步是虚浮的,做足了病人的姿态。

君梨看她这样,知道戏精要开始了,不由直起了身子。

即便再不情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比如亲亲热热的上去问安,嘴巴甜甜的喊上一声嫂嫂。

没想到才有这个念头就被宋念卿按了回去。她顺着他压在自己臂膀上的那只手看去,却见他目不斜视,没事人一般的坐着。

……

好吧,那就坐着,见机行事。

“夫人,你怎么来了?”大半年没见,宋留春瞧着方氏杨柳扶风的样子,心里更生怜惜。

“夫君,快……快让她们住手!”她喘着粗气,眼泪已经滑落。

这粗气一半是路上赶的,一半是给气的。打狗还看主人面呢,刘嬷嬷是什么人?是她方萃娥的陪嫁丫头,贴身仆妇,管事嬷嬷。夫君是糊涂了么?怎么也不跟她打个招呼就痛下杀手,气煞人也。

说话的当口板子已经打到二十下了,即便没人喊停也要住手了,因为刚才宋留春说的就是打二十大板。

刘嬷嬷是在方氏见到她的那一刻晕厥的,除了疼还有气。

她气这两婆子下手太狠,天杀的,见风使舵对付到她头上了。一面气方氏姗姗来迟,但凡腿脚快一点,怎么也能把她给护住了。

宋留春见方氏开口相求,握住她手看向刘嬷嬷,发现那婆子已经没了声响,便道:“抬下去,找个大夫给她治伤。”

转眼看到方氏一脸的凄婉幽怨,心中不忍,又朝外高声叫道:“等等!”

几个婆子停了脚步,回头看他正问宋念卿要东西,“老五,把药给我。”

“好。”宋念卿将手中把玩了老半天的瓶子扔了过去。

方氏循着目光看到了与宋念卿坐在一起的君梨,眼中又添愤恨之色,同时还有些许鄙夷。

大庭广众之下,这个臭丫头居然和宋念卿同坐一椅,这哪里是大家闺秀该有的礼仪和风范。即便两人已经成婚,他是她的夫君,也实在不成体统。

君梨自然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原本曾有过的羞耻念想在这一刻却统统不见踪影,反而涌出强烈的逆反之意。

我就是要让你看不惯,如何?以前我礼让你,屈服你,甚至垂首低眉的讨好你,你不是全都看不上吗?好,那我们从头来过,以后的日子,我要让你一直不痛快。

两人目光胶着,暗流涌动。

这时宋留春把药给了婆子,扶着方氏小心翼翼的坐下。

屁股才沾到椅面,方氏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原来叔叔也来了。”

说这话是暗暗咬着牙的。她的两个兄弟被这个活阎王打的一残一伤,他不仅没给个说法,连面都不曾露一下。只是在成亲之前打发个侍卫过来传话,完全没把她这个嫂嫂放在眼里。

要不是顾念着宋家的声誉和夫君的面子,他的婚事她才不会帮着张罗呢。她自忖已经忍到了极点,没想到今日他带着自己的女人来跟她闹,有没有搞错,她何曾对他失过礼数,真是人在做天在看,会有报应的。

可惜腹诽再多,面前这人根本不要脸,不仅坦然还淡淡笑着,“是啊,今日一早君梨便被嫂嫂请到此处,我原本是准备带她去放马的,于是便在我那院里等她。没想到大哥突然到家,拽了我一起来看嫂嫂。”

看方氏把目光落到了君梨身上,又道,“嫂嫂莫要见怪,刚才君梨在地上跪的太久,晕了。你知道的,她的身子一向柔弱,此刻便不能给嫂嫂见礼了,嫂嫂不会介意吧?”说罢握着君梨的手紧了几分。

我介意有用吗?一会把你做的那些事告诉夫君,让他来跟你算账!

方氏压着脾气正要开口。这边君梨得了暗示,抢了她话,“嫂嫂见谅,恕君梨此刻不能起身给你行礼。”

本就气恼,这一声嫂嫂叫的方氏胸中波浪滔天只想啐她。

臭丫头!一个被沉入松涧河的人,居然死而复生做了安北将军夫人,且与她成了妯娌,实在是……

她用手扶额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道:“罢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

话虽然说的违心,脸上却要做出和颜悦色状,以示她的贤惠与大度。

“听说嫂嫂病了,不知是什么病?身子可好一些了?”君梨怎不知她心中所想,爽快之余更要多说几句,即便眼下动不了她,给她添些堵也是好的。

“没什么,就是受了点寒。”

“听他们说你头疼了一夜,可是真的?”宋留春拉了把椅子坐她旁边,满脸的关切。

“是啊……这会还隐隐泛着疼呢。”方氏立刻摩挲着眉勒,装出辛苦的样子。

君梨心里冷笑,嘴上殷勤,“嫂嫂吃苦了,确定是受寒引起的么?”

“是的。”

“巧了,我母亲当年体弱,一遇严寒天气便会头疼,我记得冬日她会吃一味丸药,吃过便好。嫂嫂若是不嫌,我将方子默下来为你配出那味药来,可好?”

哼,你有那么好心?怕是想毒死我吧……

方氏皱了眉头正要拒绝,却听宋留春道:“对对对,我记得我记得,当年君兄给嫂夫人抓药,曾托我在京城搜罗几种难得的药材……不过你离家的时候年岁尚小,居然还能记得药方?”

当然不记得,那个时候玩是她的主业。她嫣然一笑,“大哥是怀疑我的默书能力吗?”

这……宋留春愣了一下,想起她在幼年但凡看书一遍就能记住,与他的长子宋兰舟不相上下,笑道:“那你一会给我写下来,我叫人抓药。”

“这个方子是我外祖家留下来的,不能外传。要不这样,我亲自给嫂嫂抓药,可好?”随即又补了一句,“我已是宋家的媳妇,方子再秘也不会避讳大哥,是防着那些办差的人。”

宋留春还没想到这一层呢,见她贴心解释,心里欢喜,点了点头。

两人说的热乎,方氏却是心焦。她才不相信君梨能真心为她配药呢。再者她也没病,别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折腾出什么病来,可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

趁着宋留春还没答话,她一口回绝:“不用不用,我也就头一次犯这毛病,以前从未有过。”

“头一次犯更要慎重。嫂嫂,我看你印堂这一块有些灰暗,脸色也大不如前,若是疼了一夜便是如此,想来是有病根的,只是之前没显现出来而已。以前我听大夫说过,病根若不去除容易变成顽疾,后面就要吃大苦了。”

臭丫头!你咒我是不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怎会让你如愿?

她不客气的道:“那你母亲还每年吃这味药,想来效果不是很好。”

君梨摇头,“嫂嫂错了,我母亲就因为吃了它才除去根,彻底消了隐患。另外它还有益气补血的功效,所以我父亲每年都给她备着。今年我都准备配一些吃呢,只是贵了一些,怕是不能日日服用。”

好哇!方氏立马明白过来,怪不得你穷追不舍紧盯着我呢,原来是想给自己配啊。昨日从账房拿走了五千两还不够你花的,居然又想伸手要钱,你是掉钱眼里去了吗?

她更加斩钉截铁的道:“不用了,我……”

“欸,要的要的!”宋留春打断她道,“夫人,不用担心银子,有病咱们治病,银子可以再挣。”

“夫君,我还是找个大夫看一看再说,也许不是受寒引起的呢。”

“大夫是一定要看的,但是这种补药也要吃。”君梨见缝插针,“大哥,我母亲当年的样子你可记得?在赤海那般苦寒的地方照样面色红润,皮肤光泽。”

她有意提及母亲袁氏,因为她知道当年不仅父亲钟情于她,眼前这个男人也是。若不是家族反对,母亲会是另一种归宿。而他收养自己,也许不仅仅是因为父亲,与母亲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何止是面色红润,皮肤光泽……

宋留春不由的遥想当年,脑海中出现的不是赤海那个美貌无双的妇人,而是另一幅惊艳的画面。

第一次见到袁熙是在锦瑟城的花魁盛会上,年方十六的她长袖翩翩,琵琶反弹,用一曲九幽飞天艳压群芳,轰动全城。

自此,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宋留春也是其中一个。可惜她的出身注定不能进入他宋家的大门,而好友君千里更是为了她抛家舍业,远居一隅。

他是羡慕君千里的,如果时光倒流可以重来一次,他也许会像君千里一样与她出走,而不是满腹愁肠的将她介绍给自己的好友。

此刻遥想起当年的还有方氏,与宋留春成婚之初,他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她很纳闷,自忖无论家世还是相貌都是人中佼佼。不久她在他书房发现了蛛丝马迹,原来他中意于一个青楼女子,而那女子业已成了他好友的妻子。

她因此心酸怅然,失意良久。好在随着儿子的出生,他在梦中的呓语越来越少,心也好像收了回来,对她和孩子日益眷恋。

如今,君梨旧事重提,可不是要与她对着干嘛。哼!用一个死人来赚银子,下作!

“夫君,你知道的,我的身子一向很好,无需那些滋补之物。”她当机立断,把宋留春的思绪拉了回来。

“该吃还是要吃,你看,我上次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有白发,半年多而已,怎么就长了这许多?”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鬓上,颇为感慨。

“是吗?”方氏有些心虚,她已经拔了不少了,但不知怎的好像越拔越多。刚才听下人来报说刘嬷嬷要被大老爷打板子,急急忙忙的起来绾头发,一时没把白发盖住,唉!

人到中年,朱颜难存,但是他还有几个姨娘,个个比她年轻,有了对比便有高低,她怎能认老服输?

“那就……听夫君的。”方氏把心一横点了点头。这笔财是守不住了,只要提到袁氏他就心不由己,这一点她早已明了。

而且眼下另有一桩要紧的事。

君梨,不要以为你插科打诨就能把我忽悠过去,刘嬷嬷那二十板子可不能白挨。还有花叶那个小贱货,居然叛主,反了天了!她被人冤枉成这样,怎么也要弄出个子丑寅卯来。

“夫君,刘嬷嬷惹你生气实属不该,但是我觉得此间尚有疑点,还需细细查验。”方氏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刚才在路上传话的婆子已经把事情跟她说了,她听的怒火万丈,差点炸了。

忍到现在,已是极限。

宋留春冷不防听了这话,脸色沉了几分,“夫人,刘嬷嬷背着你苛待君梨,我已帮你做出惩戒,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这话说的明白,此事已然翻篇,而且我还给你留了面子,把责任推到刘嬷嬷身上了。

方氏憋屈的很,本没有的事,就被他这样大包大揽的盖棺定论了,冤!

不行,她受不了这种窝囊气,“夫君,刘嬷嬷为何要苛待君梨,你可问过?”

“这……”他没问,自然答不出来。但是他根本不用问,因为他已经认定这事是方氏做的,还问什么问,不是打自己脸吗?

“你还病着,我陪你回去吧。”宋留春扶她腰肢,手上用劲,提醒她勿再多言。

方氏憋着一口气,凭什么?

“夫君,这世间总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刘嬷嬷跟随我多年,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虽然脾气急躁了些,但是在大是大非上极有分寸,绝不会做出背主欺主之事,更何况这次被欺侮的还是弟妹,实在有悖常理。”

为了翻盘,忍气喊了君梨弟妹,也够难为她的了。

君梨咬着唇角,偷偷一笑,稳坐钓鱼台的感觉真好。

“你……”宋留春想不到方氏如此固执,一再逆他心意,不痛快道,“夫人,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此事已了,你回去吧。”

原本揽着她的手也从她身上放了下来,手一招,让旁边的婆子接手,随后挥了挥。

那意思很明显,你自己回吧,我就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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