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枭雄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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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李善长的才学气度绝对不是普通人可比。
他并没有觉得刘承这是在为难自己，也没有觉得刘承在试探自己，反而是觉得刘承在跟自己推心置腹！
李善长自信的一笑，喝了一口清茶，然后才慢慢说道：“其实，我来之前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大帅如今问我，实在是有些巧了。”
刘承也是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还请先生赐教！”
“赐教不敢当，不过，李某有一些担忧，不吐不快啊！”李善长沉声说道。
刘承和马子良对视一眼，简单一句话就听出来李善长不是普通之人。
“先生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刘承连忙说道。
李善长轻轻一拱手，向着刘承说道：“李某久闻刘帅威名，原来只以为刘帅是勇猛果敢之人，现在才明白，刘帅实乃百年难遇的奇才也，如今各方英雄都因为义军光复汴梁而兴奋，殊不知汴梁城乃是一出险地，若是在汴梁城登基开国，那更是把神器放在险地的大昏招！”
李善长的话，可谓是毫不客气，直接挑明了汴梁城的危险前景。
“先生，不如请细细分说。”刘承继续说道。
“刘帅，如今蒙元虽然已经气数颓显，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这么大的蒙元！”李善长继续说道，“虽然义军连战连胜，但蒙元依旧有充足的兵马，一旦时机成熟，随时都可以反扑回来。”
“先生所言有道理，那你觉得该如何应对？”刘承问道。
李善长摇头苦笑，“现在宋王都已经要在汴梁开国登基了，只能在汴梁这个险地与蒙元苦战，哪里还有什么应对了。”
对于李善长的分析，刘承也是非常赞同。
汴梁处于中原核心地带，周边不仅没有险要防守，更是因为靠近黄河，随时都有被敌人水淹城墙的风险。
就算敌人不敢扒开黄河大堤，那攻守双方也没有什么地形利用，只能比拼人命的消耗。
“那先生觉得，我们濠州义军，该如何应对呢？”刘承又问道。
“先南后北，静观其变！”李善长想也不想，立刻就说出了八个字。
很明显，李善长早就猜到刘承会问这个问题，提前有了想法。
“先南后北，如何解释？”刘承已经猜到七八分，但依旧装作不明白的模样进行询问。
作为一个现代人，刘承自然知道李善长这种聪明人很享受那种解答欲。
“如今蒙元的军队官员基本都在北方，若是想要北上，势必要连连鏖战，且不说胜负问题，仅仅是时间恐怕就要耗费数年，甚至是更久！”李善长在桌子上沾着茶水，画出一副简易地图，向着刘承解答了起来。
“而且，北方战乱多年，民生凋敝，就算是得到了大批土地和人口，当地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养活他们，还得继续寻找出路。”
“刘帅若是想要巩固濠州局面，那就不能用濠州有限的兵力粮食去北上，因为那会越打越亏！”
“真正的良策，应该沿着定远南下，拿下滁州，打通清流关至长江一线，然后筹备水军，等到时机成熟，一鼓作气拿下江南！”
“有了江南粮草税赋，再加上我们淮西江北的好汉健儿，扫平鞑虏也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李善长的分析，可谓是非常的眼光毒辣！
刘承虽然也能想到这一些，但他是站在现代人的上帝视角，通过明初朱元璋开国的历史发展，才得出的一条路线。
与李善长这种‘原创’相比，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先生果然是大才，当年诸葛亮隆中对，恐怕也不过如此啊！”马子良在旁边忍不住出言赞叹。
刘承也是听得连连点头，“那静观其变，先生又是何用意？”
李善长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得意，显然对于刘承的态度早已经有了猜测。
“静观其变，实在是天下大势风云诡谲，不得不审慎行事！”
“如今宋王在汴梁即将登基称帝，蒙元鞑虏势必要拼尽全力除掉他，蒙元不仅有中原行省，更有大漠草原，还有西域诸多藩国，辽阳女真蛮子等仆从可以调遣。”
“汴梁，或者说白莲教的大宋，将来会有诸多劫难。”
“而当这些发生时，刘帅更应该收敛锋芒，等到他们彼此精力耗尽之时，也就是天下大变也！”
李善长的这一番言论，更是再明白不过了。
他已经看出来蒙元依旧实力强劲，与白莲教红巾军将会陷入消耗战当中。
而李善长认为，刘承应该做的就是冷眼旁观，坐看蒙元和白莲教相互损耗。
等到他们都没有力气了，也就是刘承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
“先生这一番话，也是非常的有道理。”刘承点点头。
李善长脸上更加自豪了。
他的这八字箴言，可是在定远苦思冥想了许久。
如今拿出来献给刘承，基本就能给自己博得一个首席谋主的地位。
但是。
刘承却突然话锋一转。
“先南后北，我是非常赞同的，但是静观其变，虽然有道理，但我却难以认同。”刘承淡淡的说道。
“哦？刘帅，此话何意？”李善长一脸疑惑的问道。
刘承起身，在大厅里走了几步，然后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先生刚才说得静观其变，我觉得可谓是能成就帝王之业的良策！”
“古往今来的帝王太多， 以至于多得数不胜数，但是堪称英雄者，我却觉得比帝王还要珍贵。”
刘承的话，立刻引起了李善长的兴趣。
“刘帅此话何意，英雄与帝王有何不同？”李善长连忙问道。
“帝王，成就一家一姓的霸业，什么阴谋阳谋，统统都是可以使用。”刘承又坐回椅子，看着李善长继续说道：“而英雄，完成的是救国救民的大业，可以成就帝王霸业，但不会为了帝王霸业，就去牺牲家国子民。”
刘承的这一番话，对于李善长来说可谓是闻所未闻。
他也算是熟读史书，翻遍历史上的帝王，哪一个不是阴谋诡计频出，谁也没有在乎过什么家国子民。
因为在帝王霸业的宏图中，家国子民都是附属品，该舍弃的时候，是完全可以舍弃掉的。
“刘帅的话，在下有些懂了，但是似乎又有些不懂。”李善长有些尴尬的说道。
刘承见状，顿时爽朗的一笑，“哈哈，在下才疏学浅，有些词不达意，让先生见笑了，其实，我就是觉得，如今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件事，比成就什么大业更加重要。”
“驱逐鞑虏乃是大事，也不必争一时。”李善长说道。
“当然，但是时间越久，鞑虏屠戮中原的时间就越长，我汉人元气就损失的越严重啊！”刘承痛心疾首的说道。
其实，这件事情也没有办法去怪李善长等人太冷血。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谁也想不到，元末的大乱竟然会持续那么长时间。
整个中原数省的人口损失大半，明初开国以后，甚至不得不数次大规模移民填充。
这就导致中原王朝在攻略了北方之后，很长时间没有办法进一步推进同化。
等到中原人口恢复以后，新兴王朝初期的进取性已经消磨殆尽。
中原王朝又一次与草原进入对峙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