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斜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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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迷迷糊糊晃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四十了。虽然没有迟到,但脑子里像有一团雾气笼着,让我没法思考。
太棒了,我逐渐理解一切(?)
休淼跟听连续剧似的听我在那里讲述自己的梦境,就差给她一包瓜子嗑了。
“要是我也能和你一样穿越古代就好了,万一我是个根骨清奇的,万中挑一的人呢。”
“是脑回路清奇吧……别打,哎哎别打……”
这三个星期的梦做下来,我对《聂瑾传》这篇课文的兴趣越来越大,甚至觉得《聂瑾传》描绘的澜先生太扁平了。澜先生是一个很立体的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在这传记里显得那么单薄。
带着这样的不平,我沉入梦中,不,应该是说,再一次穿越。
深夜。
我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看看手表,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揉揉眼睛,伸个懒腰,转头一看,沁师姐湖师姐还有师姐甲乙丙丁戊睡得正香。没想到在古代也是要睡八人寝的呀……
虽然熄灯后按静水门规,无要紧事不得在楼内闲逛,必须就寝,但我是谁啊。
我可是穿越者啊(附上骄傲脸)。有主角光环的肯定没事的嘛……肯定……没事。
怀着一阵又一阵的心虚,我凭着自己过人的潜行本领,躲过巡夜弟子,来到微澜居。靠刚学没几天的轻功,勉强爬上二楼窗户。
二楼窗户还亮着。里面的人还没休息。我学电视剧里的法子,吮了手指,润开一眼小孔,透进去观察。
灯影里,澜先生在撰写些什么,专注的神情,若有若无的微蹙,以及……时不时小声压抑着的咳嗽。她一只手攥着手帕咳着,可依旧笔耕不辍,仿佛笔下就是国家的未来。
“谁在窗外?看了我这么久而不动手,想必不是派来杀我的吧。请进。”
我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只好推开窗子,有些狼狈的爬进来。
“对不起,聂……澜姑姑。”
“哦。是你。”澜先生微蹙的神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以温和的笑,“这么晚了,睡不着吗?”
“澜姑姑,你不骂我吗?我违反门规,到处逛,还偷看你……”
澜先生略显疲倦的目光一对上我,我就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这种感觉,和抄作业被发现一样,有如潮水般的羞愧。
与我所想不同,澜先生只是放下笔,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我的脑袋:“你这孩子,这个点不睡,过两个时辰你们该起了,操练又该睡着了吧?”
我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我一次都没睡过。”
“你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怎么会睡不着觉呢?”
“其实……我是穿越回来的。”我扭捏着,还是决定告诉她。
“穿越……”
虽然澜先生脸上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示,但我笃定她一定是不信的。为了证明,我抬起手腕,向她展示我的米老鼠手表。
“你看,澜姑姑。这东西,这个朝代是绝对没有的。即使是这个角色形象,也是一九二八年,呃,大概是七百年后才被创造出来的。”
说毕,我卸下手表,递给澜先生。
澜先生轻柔地拿起来,反复研究把玩了一番:“嗯。很精巧的物件。这是做什么用的?”
“看时间。比如说澜姑姑看,这个叫分针,这个叫时针,这个叫秒针。秒针走这么一圈,分针就走一小格;分针走了一圈,时针就走一大格。时针走一大格,就是过去了一小时,也就是半个时辰。”
“有意思。”澜先生梨涡浅笑,“那现在是几时?”
“按照我们那个时代的读法,是凌晨一点五十六分;如果按澜姑姑这个时代,就是将近丑时四刻了。”
澜先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端着手表,看手表的表链。
“这个就是米老鼠啦~表盘里那个也是米老鼠头。米老鼠头图案串成的表链,可不可爱?”
澜先生点点头:“很可爱。你刚说,你是从另一个时代来的。那是什么时候?”
我微微一愣:“澜姑姑,你相信我?”
“有什么不相信的?”她反问我,把我给问住了。
“那,我是八百年后的人。”
“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候可方便了。我们有很多可以玩的东西,很多好吃的。对了,我看看我能不能想出什么来……”
我想破脑袋想给她变出一个玛格丽特饼干,可惜是徒劳,只好接着说下去。
“那个时候的人很幸福,也很累,学生每天要学十门课,还要中考学考高考,还要内卷,还要……”
澜先生轻轻的打断了我:“你们那时候的女孩子呢?可以读书吗?”
“哦!女孩子呀。那我有发言权。女孩子可以读书,而且必须读书!那个时候的女孩子还可以再读完义务教育后接着读下去,大学、读研,甚至可以考编呢!”
澜先生显然是不懂我的那一套现代语言,我只好解释什么叫大学、中考、高考、读研等等。她的眼中一点点洇进笑意:“这么说,你们那时候的女孩子不仅不用被逼嫁人,还可以一直读书,可以无拘无束的生活?”
“那是自然!我们都是自由恋爱,想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结婚,如果如澜姑姑这样有事业心,也可以像澜姑姑这样不要小孩子!”
听见最后这句话,她不着痕迹的顿了一下,我隐隐约约看见她脸上蒙了一层阴影。不过转瞬即逝的,她又微笑着听我接着说。
“我们那个时候也没有皇帝了,有的是共产主义,有的是党的领导。我们有领导人,但领导人也不是一家独大的,而是会倾听百姓的诉求和意见,然后改进他们的工作方法!多么公平呀!”
我兴致勃勃的讲,她也安安静静的听,时不时提出点问题,有些我知道,有些政治上的我不知道,只好如实告诉她。
她叹了口气:“你们那个时代,确实很好。”
“那澜姑姑在这个时代,又是怎么登上如此高的位置的?”
“我?我本来不是朝堂之人。”她笑了。
在我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八年前,澜先生还不是太子太傅,而刚刚成为一个门派的掌门人。皇帝朱雍那时候兢兢业业,勤政爱民,膝下有三个皇子,五个公主。他当时已经拟定好了未来的太子,并不是朱珏。相反,三个皇子中,他最不抱有希望的就是朱珏。
可是后来一场天灾,瘟疫肆虐,五个公主中,只有年纪稍大的净安公主朱清筝和长乐公主朱玖鸢活下来。三个皇子只剩下了朱珏。朱珏的母妃已死,皇后也没能挺过这场瘟疫仙逝了。皇帝似乎受到打击太大,直接闭门不出,荒废了朝政。虽说后面又新立了皇后,但皇帝再也没有踏足后宫的任何一个地方。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皇帝自闭,唯一剩下的皇子朱珏因为自小不讨喜,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性格乖张怪癖,也不能成才。朝中大臣每回上朝,望着空空如也的龙椅,叹息道:“梁朝倾颓,近矣!”
这时候,澜先生出现了。
她不愿梁朝衰微下去,凭自己一个女儿身,知道劝谏皇帝很难;但她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尝试去敲维华殿的大门。
“静水掌门聂瑾,求见圣上。”
只此一句,竟然真的唤开了梁朝的未来。
维华殿的大门向她打开,她内心是惶恐的,不知皇帝会不会答应她辅佐皇子的请求。宫人将她引入殿内的一瞬间,她感到有一个沉重的担子向她压来。
殿里的朱雍心无旁骛,仿佛根本没看到她这个人,只一心一意在独弈。一场对局下来,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把棋盘上的棋随便一抹。棋局乱了,他看向澜先生。
“聂瑾,棋局乱了。替朕把它理好。”
澜先生领命,坐下来,一颗一颗把棋子放回棋罐。然而二人对弈一局后,澜先生就放好棋子告辞了。
“怎么,这就走了?”朱雍眯着眼睛看着她,眼底有一丝不可察的情感。
澜先生微微一笑,毕恭毕敬行了一礼:“皇上,不是已经告诉微臣答案了么?”
朱雍眼底的情感明朗了。他大笑道:“好,不错,你有资格做朱珏的先生!只不过,你现在是否还在这棋局里不可自拔呢?”
澜先生也微微一笑:“皇上,微臣不要做您的棋子,微臣要做,并且会努力去做弈棋人。”
走出维华宫后,澜先生转头就去了重华宫。她知道如今皇子仅剩一人,那么唯一的那个男孩,就是朱珏了。
谁知刚进重华宫的一刻,她差点就被两块石头砸中胸口和脑袋。幸而她是修习过武功的,反手就用披帛将两块石头尽数挡下了。
抬头一看,朱珏正坐在墙头,颇有敌意的望向自己,举起的手中还有未掷的石子。
“珏儿,下来吧。”
轻柔的声音似乎撼动了朱珏已经封存起来的内心。他那双充盈着敌对目光的眼睛放松了一点。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是你未来的老师,自然是来教导你的。”
“你滚。我不需要教导,更不需要你们这样一遍又一遍过来尝试讨好我。恶心!”
“你对我似乎有些误会。不如我们下来聊一聊?”澜先生温和地一笑,丝毫没有因为被侮辱和误解而生气。
澜先生伸开双臂,抬起,要接朱珏下来。朱珏想逞能自己利用所谓自学的“轻功”跃到地面,孰料脚在瓦片上一滑,就要从墙头翻下。澜先生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接住了。两个人一起摔倒了,不过显得不这么狼狈,反而充满了母子般的无限温情。
朱珏被澜先生护着,没有受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一阵感情在向他奔涌而来,于是推开澜先生,冲回殿中。
侍女紧张地扶起澜先生:“澜先生恕罪!小皇子从小就是这样,奴婢几个都不敢去招惹他……”
“无妨,我没有生气。相反,我真的很心疼他。”澜先生望向朱珏消失的地方,“这孩子,失去了母亲,父亲又不宠爱他,会变成这样也在所难免。”
她把手轻轻放回腹部,坚定地向殿中走去。
“我要把他拉回正道,就让我弥补他失去的母爱。只要他好起来,我不信皇上还会不爱他。这样好的孩子,多么可惜。”
我看向手表,三点整了。耽搁了澜先生这么长时间,我是真的不好意思,刚打算道歉,就看手表的秒针喀的一下停了。
完咯~来不及咯~
还是下次穿越回来再跟她道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