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叫云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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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夜幕低垂,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照在谢晏辞的脸上,他双眼幽深的描绘着眼前人的轮廓。
从眉角到鼻尖,再到唇形和下颌骨。
无一不是精致,无一不是惊艳。
这人是常伯发现的。鸿福楼在他接手之前没少和后墙贴着的人家发生争执,鸿福楼建的高大,一到下雨雪化屋檐上的水都落在了他人院子里,他接手后就在两者之间空出来了个三尺夹道,后来成了乞丐们常待的地方。
人人都知道这鸿福楼背后的主子是谁,他为彰显自己仁善,时常让常伯去给那些乞丐们送吃食银两,今早去的时候,常伯便看到了这么个人。
伤口咕咕的往外淌血,白衣尽染,发丝凌乱的遮住了面容。
此人定是大理寺查案要找的人,常伯不敢擅作主张,便将此事告知了他。
他去的时候,所有乞丐都离这个人远远的,躲在一边看他在濒死的境地徘徊。
他本想看看,这位挑了丞相府二公子的狠辣主,究竟是何模样,便递给他了一个白面馒头,谁曾想竟会有如此收获。
拨开发丝,粘稠的血污掩盖不了容貌的卓绝,擦拭过后的五官更是让常伯都惊呆在了原地。
“这不是我家少爷吗?”
六年来杳无音讯,翩翩少年郎长开后可不就是眼前这番模样。
谢晏辞伸手去碰这人的脸颊,无论确定多少遍都只有一个结果。
真的,没有戴面具,这人就是长这样。
谢晏辞敛眉,抬手遮住神色复杂的双眼。
“殿下,这是不是我们家少爷?”
把人带进宫之前常伯是这么问他的。
在常伯看来,容和失踪了整整六年,可他却知道不是的,根本就不是的。
两年前容和就死了,死在了他的怀里,他亲手将人放入棺材埋入地下。
无论这人和容和容貌再怎么相似都不是他。
但是对着常伯那双历经沧桑此刻却满含希冀的眼睛,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用沉默来回应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容家上下只剩下常伯一人,他想让这位老人家安度晚年。等人醒来后他会帮他平了沈文耀的案子,让他留在常伯身边好好演上一出戏,只要他不露馅,他可以保这人后半生衣食无忧。
脏污带血的衣衫是谢晏辞亲手换下的,身上的伤口也都已经处理妥当,只是这人身子受损严重,面无血色,双唇泛白,一时之间还醒不过来。
……
一连几日的高热,太医忙里忙外直呼“性命危矣”,就在谢晏辞也觉得这人怕是要命尽于此时,人却醒了。
长睫如翼,三分翕动之后缓缓抬起,如此,那眼中的流光溢彩众人才得以窥探上一二。
鬓若刀裁,眉若墨画,举手投足之间,端的是清贵无方。
谢晏辞与之对视,右手拇指与食指的骨节下意识的搓了搓。
这人没醒来时与容和少说有九分相似,如今一看,即便是谢晏辞也不得不承认,容和恐是要比他逊色三分。
少年人睡了很久,方才清醒过来,脑中的混沌抵不过眼前人的冲击,却是不知为何这人一语不发。
他张了张嘴,沙哑着嗓音问道:“你是谁?”
眼前的一切他都很陌生,没见过的雕梁画栋,没见过的玉竹屏风,没见过的衣着服饰,以及……没见过的人。
他眉头紧蹙,抬手去扶自己的额头,眼睛一撇愣在了那里。
“我受伤了?”
少年人讷讷的问道,似是在自言自语。
我怎么受伤了呢?
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长长的一条,外面的纱布裹了又裹但还是没拦住往外渗出的血液。
他有些不可思议。
一直坐在床边的谢晏辞能清楚的看到他的每一个眼神和表情,本想回答对方问题的他此刻皱起了眉。
少年人眼神纯粹,仿佛初雪过后凝在屋檐上的琉璃珠子。
谢晏辞心尖一跳,思绪陡然诞生,危险而又疯狂的占据他的头脑,汹涌而上的不管不顾的叫嚣着。
他开口道:“怎么了?云烨——”
语气温柔轻唤,里面藏着浓浓的关切。
少年人抬眸看他。
“我叫云烨?”
对面人眼神坚定,不似作假。
“抱歉,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东西。”
一朝睁眼天翻地覆,过往的十多年被他尽数抛却,脑中不过是张洁白的宣纸,任由他人添彩作画填补他的曾经。
他眼带歉意,还在想谢晏辞口中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烨儿,你不记得我了吗?”皇太子备受打击的眼中却藏着令人心惊的试探。
“身体可还难受?我这就传太医来!”
少年抬手想拦他,但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他现在虽没什么不适,可总不能就这么记忆一片空白,他的直觉在告诉他自己不属于这里。
太医来的很快,谢晏辞是个有实权的太子,阖宫上下还没人敢怠慢于他。
几日前太子殿下从宫外带来了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这美人备受太子宠爱,只是这身子太过虚弱,恨不得一天三顿的去太医院请太医来为其诊脉。
太子殿下觉得麻烦,干脆把几个太医留在了东宫,自己开小灶养着。
“云公子从山上跌落伤及了头部,脑中淤血堆积造成了这离魂之症,一时半会儿恐是难以恢复。”
姜太医诊过脉后,与谢晏辞细细的说了这东宫美人儿的情况,临走听到他们家太子那温柔似水的语调:“无碍,孤会竭尽全力为烨儿治病的。”
姜华淸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迈过门槛,心里只道是见了鬼了!
*
西楚的皇太子向来眼高于顶,何曾这般待人温柔似水?与他人床榻下端坐,尽其所能为之解惑,端茶倒水,样样亲力亲为。
“殿下可否能拿出些证据来,如此信口开河怎能让人相信我们二人……”少年敛眉似嗔,红了耳垂。
太子殿下嘴角扬起,着人去书房拿来了十多幅画像,一卷一卷的在他面前展开。
瑞和二十九年,八月初七,云烨。
瑞和二十九年,重阳,云烨。
……
瑞和三十年,上元,云烨。
瑞和三十年,中秋,云烨。
整整十二幅画作,每一卷都是他,画像旁边无一例外都写着作画人是谁,所画之人又是谁。
手指轻抚画中人的眉眼,他在看画像的时候谢晏辞一直在给他讲述画像的由来,作画的时间和地点,以及自己那天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谢晏辞说他喜欢穿素点的衣衫,白色最爱,有时候还会穿些青色的。
他最喜欢吃鸿福楼的鳜鱼,西街茶糕铺子里的肉脯,还有自己亲手酿下的梅子酒。
少年想了想,这些好像是他的喜好。
“殿下海涵,这些事情我都没了印象,实非我本意……”
谢晏辞将人揽入怀中,听此一句便知他已信了自己方才所言。
“烨儿,我很庆幸你还能醒来,没有独留我一人在世。”
云烨靠在谢晏辞的胸膛,听他这般说心里惶惶不得安宁,想来是愧疚所致。
他既与谢晏辞结侣,是这东宫的另一位主人,又怎能把回忆只留给了对方一人呢?
“殿下——”
谢晏辞打断了他:“你原来都是唤我表字的。”
云烨笑了笑:“行墨。”
“太医说了我这离魂之症只是暂时的,等淤血除去我就能想起我们的曾经了。”他能从画像中想象到原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两情相悦,心系彼此,于硕大的皇城之中相互依偎。
有情人就该是这样的,即便他们二人都是男子又有何妨?
谢晏辞怕他刚醒来精神不济,让他躺下再睡一会儿,口上应答道:“不着急,以你的身体为要,即便是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轻吻落在额头,云烨本不想睡的,可耐不住谢晏辞嗓音温柔,又是哄又是安抚,没多久就闭上了双眼。
东宫为云烨辟出来了个医署,与主院离得极近,里面是谢晏辞从太医院讨要来的三位太医。
姜华淸本就是谢晏辞一手提拔的人,趁这机会干脆入了东宫,另外两位是刚刚进的太医院,一直给姜华淸做副手,也一起跟过来了。
谢晏辞来的时候姜华淸正在琢磨给云烨写药方,见到人便把话说出了口:“殿下,云公子身体亏损厉害,若想早日将脑中淤血去除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他拿起药方给谢晏辞看:“此味药虽好但药性太强,臣怕云公子承受不来,按照这个药方治理下去,届时恐将折寿啊。”
谢晏辞:“姜太医有何高见?”
姜华清:“到是可以换成另一味药,如此一来云公子若想重拾记忆,怕是要等到三五年之后了。”
谢晏辞将药方放在桌子上,遣退了两位副手,待房门关闭他开门见山:“孤不想云烨恢复记忆。”
姜华淸一顿,好奇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又回到了肚子里。
他正襟危坐的看着太子殿下。
谢晏辞:“要于身体无害,不得折寿,也不能让人察觉。最好是这辈子都能这般待在孤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