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长平就是个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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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尽散,东方的天际微微发白。
浓稠的晨雾像是将整个万寿宫浸在牛乳之中,连宫灯都像罩上一层厚厚的纱。
这里是京城的西北角,先帝驾崩的消息还未传来,一片安宁寂静。
瑾瑜像个木偶一样被四名宫女摆弄着,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长平公主在旁伏案写着什么,偶尔抬头瞥一眼,不时给出意见。
若不是被丢在角落里的血衣,瑾瑜几乎要沉浸在眼前安逸舒适的环境里,仿佛昨夜的刀光剑影就只是一场噩梦。
“就这件吧。”
长平公主说了一句,然后搁笔、站起身,来到瑾瑜面前。
那是长平公主幼年穿过的旧衣,如今穿在瑾瑜身上倒也十分合身,就连样貌都与她当年颇有几分神似。她满意地端详一阵,正色问道:
“我教给你的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走吧。”
长平公主的语气不容置疑,牵起她的手便朝太皇太后的寝殿走去。
瑾瑜身上一件桃红色窄边长裙,颜色很鲜亮,做工极为讲究,却并不像是全新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顺从地跟随姨妈的脚步——母亲说过,任何时候都可以完全相信这个人。
刚踏入寝殿的大门,长平公主就一改方才的严肃谨慎,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无比热情地主动上前嘘寒问暖,嘴像抹了蜜一样,哄得老人眉开眼笑:
“皇祖母,昨晚睡得可好?几日没来,您想我了没有啊?”
太皇太后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慈祥又和蔼;就是上了些年纪,有时候脑子不大灵光。说来也怪,老太太见到长平公主就欢喜,一把拉住她,心肝肉儿地叫。
“皇祖母,今儿我特意带了女儿来看您,……瞧,就在那儿呢。”
长平公主朝瑾瑜扬了扬下巴,她赶紧上前,叩头请安。
其实,宫中家宴的时候,老太太是见过瑾瑜的。只是宫里的皇子皇孙众多,加上记性不好,又哪能认得真切?
老太太被长平公主几句话哄得当了真,把瑾瑜叫到跟前,越看越喜欢,随手拿了妆奁盒里的金玉珠串来赏她。她谢了赏,满脸欢喜地滚到老人怀里,撒娇卖乖。
瑾瑜平时并不是这样。一直以来,父亲对她的教育都是要懂规矩知进退,举止要得体,做人要有风骨有气节……但是姨妈说了,今天必须按她教的来。
她还说,在宫里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就是要懂得讨好长辈。
瑾瑜不懂,但是听话,并且会演。
老太太被她哄得高兴,一会儿唤‘长平乖’一会儿叫‘我的儿’,瑾瑜全都应着。不知是她那身打扮唤起了老人的记忆,还是演技过硬,老太太十分欢喜,直乐得合不拢嘴。
长平公主也十分满意。
正在这时,不知太子彻几时到了跟前:“皇祖母,您别让她们给骗了!长平这鬼丫头跟您闹着玩呢。”他瞥了长平公主一眼,冷冷道:“她都未曾出嫁,哪里来的女儿?……分明是糊弄您呢。”
“啊,……对啊。”
老太太恍然大悟,疑惑地嘀咕一句:“我怎么不记得你几时嫁人了呢?……那驸马又是谁啊?”
长平公主一笑,在老太太耳边嗔道:“皇祖母,太子哥哥可是越发没规矩了!见了您,连跪都懒得跪了呢。”
“你这小孽障!”
老太太一拍扶手,当时沉下脸来指着太子骂道:“是欺我老糊涂了不成?跪下!”
太子心里叫苦,也不敢争辩,只得先行了跪拜大礼。
长平公主就在他面前站着,与老太太同受他的跪拜。
礼毕,老太太却只顾拿着点心逗瑾瑜,早忘了先前的话茬,把二人都晾在一旁。
太子垂手站在一边,低声道:“李长平,你搞的什么名堂?都没成过亲,哪冒出个这么大的女儿来?”
——没想到,瑾瑜这一打扮,竟是连太子都没认出来?
长平公主心里一阵好笑,也不纠正他,将计就计道:“由我两腿之间而出,自然就是我的孩子!太子哥哥,跟您普及个冷知识:女人只要想生孩子就能生,并不是成亲之后才拥有那个功能的。”
太子哼了一声,咬牙道:“皇室血脉,兹事体大!……我劝你别太离谱!”
“瞧您这话说的。”长平公主不以为然道:“我是皇室血脉,那么无论我跟谁生的孩子,自然也都是皇室血脉,肯定不会是个‘野种’的。”
她显然是故意的。
太子彻是先帝酒后宠幸宫女所生。只因出生在宫外,曾经不止一次被质疑过血统——‘野种’二字,对他而言就是个天大的忌讳。
太子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像是头要吃人的猛兽。
瑾瑜则竭尽所能地吸引太皇太后的注意,让她忽视掉二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别那种脸。”
长平公主不以为然,淡淡道:“清醒点,你现在还不是皇帝呢。真想杀我嘛……也不是不行,只是要赌一赌你得手之后还有没有命走出这万寿宫。”
一句话,令太子顿时冷静下来。
眼前的宫女足有二十多个,他瞧着个个都像身怀绝技的枢密院密探。
一旦动手,这些女人势必暴起,而守在门外的羽林卫根本来不及进来保护他——同归于尽?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太子恨得暗暗咬牙:“李长平,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长平公主瞥了他一眼,轻蔑地笑。
就见她从袖中拿出一本折子,打开来放到太皇太后的桌案上,循循善诱:“皇祖母,我得借您的宝印一用,在这给我盖个戳可好?”
“好好好,都依你!”
老太太竟是连问都不问,叫宫女去取来印信,现场办公。
太子几乎气到当场炸裂:光天化日的你这分明就是诈骗!
据说,当初设立枢密院的圣旨,就是她用类似手段糊弄到手的。
计策得逞的长平公主鼓起小嘴吹了吹新鲜热乎的朱砂印,又对太子说道:“整个天下都快是你的了,而我不过是想讨块穷乡僻壤的封地养老,别那么小气嘛。”
说着,把手里的册子递给他。
太子阴沉着脸接过来,草草看了一遍,大致内容是:长平公主携子女前去封地宁夏卫定居,赐宫女三百人、钱粮车马若干,不日启程。
“宁夏卫?”太子不由皱眉:“你去那干什么?”
她面无表情,两眼望着前方:“我看见你就烦,想躲远点。”
“……”
太子满腹狐疑:“我若不准呢?”
“干嘛这么想不开?”长平公主掏掏耳朵,说道:“你是舍不得这点东西,还是那块鸟不拉屎的封地啊?”
太子脑海中闪现以前多次被她坑过的画面,立刻断然拒绝:
“不行,不许去。”
长平公主好像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耸了耸肩:“好,那咱们就接着斗!你安心做你的皇帝,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把京城给你掀个底儿掉!……反正,谁的黑料我都有。”
她的妆容精致、唇色艳红,说出的话却是句句狠辣——
李长平就是个妖孽!
太子在心里破口大骂,同时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她最后这句可不是在吓唬人。
当初父皇几次动念想废太子,都是枢密院挑头闹的妖!而且,就枢密院这些年存下的‘家底’,若是见了光,那可真就是谁都不得安生。
长平公主鬼魅般地一笑,把他手里的折子翻了一页,指着末尾的空白处:“太子哥哥若是想通了呢,就去请来您新得着的宝贝玉玺,在这儿盖个戳!从此咱们一别两宽,后会无期——都解脱了。”
太子心里骂了无数遍,但终究还是给她盖了印,这事就算是成了——
别的不说,就图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