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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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下了一场雷雨,才放晴,宫女太监们收拾着御花园的落花,连养心殿门前也难免飘来了一些残花。
“陛下,贤贵妃娘娘求见。”刘德才向南温严通报了一句,却不见南温严有所反应。
南温严此时正对着一封折子发愁,刘德才知道陛下是听到了的,只能站在一边儿等候。
写好了朱批,南温严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所剩无几的折子,勉强松了口气,他抬手伸展片刻,活动了一下筋骨,遂看向一旁候着的刘德才,问道:“你方才同朕说什么?”
“回陛下的话,贤贵妃娘娘求见,这会儿正在殿外头等候呢。”
南温严:“今日外头暑气重,去叫贤贵妃进来。”
“是。”
贤贵妃进来时,身后还跟着宫女平心,在平心的手上,有一个盖着绿布的托盘,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贤贵妃,你这送来的是何物?”南温严倒是产生了几分好奇,因为边关战事,近来他都没有去后宫,今日看着打扮清丽的贤贵妃,便好似在酷暑之中喝了一杯清凉的薄荷茶。
贤贵妃示意平心把东西献上去,掀开上头盖着的布,里头是一块儿不大不小的紫玉石,紫色浅淡,未经雕琢,看得出是极好的料子。
还不等南温严说话,娴贵妃便当着南温严的面儿跪了下来,“陛下,臣妾有罪。”
南温严手里还把玩着玉石,一听这话,也不免皱起了眉头,他问道:“贤贵妃何罪之有?”
“回陛下的话,前些日子长郡主从宫外送进来了一个奶嬷嬷,长郡主好意,臣妾不敢不从,只是臣妾每每想去抱孩子时,那奶嬷嬷便不允许臣妾和孩子多相处,臣妾虽和孩子住在一处,却不能时时相见。”
说到这里,贤贵妃眼中已经噙着泪,看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的南温严,她继续说道:“这玉石是长郡主昨日送来的,这般好的东西,臣妾实在是不敢收。”
紫玉多裂,而那四块紫玉硕大却无半点儿裂痕,透如水,便是不经雕琢,也价值万两黄金,显然南羲送这样的东西,是下了本的。
南温严看着手里的紫玉思索着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贤贵妃倒是一时间猜不透南温严心中所想,却不能让气氛这般冰冷,她继续道:“臣妾从前身份低微,得了陛下怜惜,才能有今日,臣妾无才,只希望自己能尽心替皇后娘娘管理后宫,也为陛下分忧。”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南温严摩擦玉石的指腹一顿,紧接着随手往那托盘上一丢,清脆又闷沉的声音响彻大殿,南温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贤贵妃身旁,亲手把贤贵妃扶起来,说道:“让你受委屈了。”
南温严没有任何怒气,这话也并没有表明对长郡主的态度,显然南温严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去责罚南羲。
这样的反应态度,也在贤贵妃的意料之中。
“奶母之事,你自己做主便是,如今你主理六宫,后宫之事你也该果断些。”南温严牵着贤贵妃的手,“朕也有多日没见过孩子了,朕到你宫里去坐坐。”
话正说着,只见两个小太监又抱着两摞折子走了进来。
贤贵妃自然是知道南温严忙,这些折子如果再堆积下去,将来只怕更没有时间歇着,她道:“晚些时候陛下来臣妾宫里用膳吧,臣妾让小厨房做一些陛下爱吃的菜。”
“嗯,也好。”南温严颇为头疼的看了一眼折子,自打他当了皇帝,这些折子总是批改不完。
甚至有些大臣上折子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尤其是各地的知府,几乎是每个月都上三两回折子来问好。
“臣妾告退。”
贤贵妃走出养心殿的门儿,平心便有话要说,但这会儿人多,只能憋回去。
离得远了些,平心才道:“娘娘,您这般向陛下告状,只怕对长郡主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的。”
这种事儿,必然是没有办法让长郡主有损失的,还不如不做。
贤贵妃只是笑笑,并不回答,涉及皇嗣,陛下一向是个疑心深重的,这不过只是个开头罢了。
又过了些日子,前朝后宫都格外平静。
这日,南羲收到贤贵妃从宫里传来的消息,里头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南温严想废后,但因是结发夫妻,一直没有个好的理由,此事颇让南温严烦心。
南羲看着手中字条,唇角揶揄:“她这是想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
说着,南羲将字条递给了行露,自己继续把玩着新得的檀木手串。
行露只简单的看了一眼,便察觉这里面不对,她也知道郡主不可能没察觉出来,遂问:“郡主如何答复?”
“自然是,如贤贵妃所愿。”
挑了个好日子,南羲再次进了宫,她最近进宫的次数频繁,倒是无人敢说什么。
南羲被太监带到了养心殿中,这次难得见到南温严没批改折子,反而是颇有闲情逸致地在赏画。
“阿羲,你过来看看,这是丞相献给朕的灵猴献寿图,这画工精湛,颇有意境。”南温严向南羲招着手,此时此刻,二人倒是如平常家的兄妹一般。
南羲只是瞧了两眼,便说道:“王渊大师的真迹,丞相倒是有心了。”
“是啊。”南温严心里头高兴,看向南羲问道:“阿羲今日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儿?”
“臣妹听闻皇后娘娘病重,太子又被禁足,陛下登基还不足一年,本就朝局动荡,如今后宫没人坐镇,更是不稳了,皇兄也该早立新后才是。”南羲没有绕弯子,直言直语。
这一回,二人谈话倒是没有把刘德才给支出去,反而让其在旁边伺候着。
刘德才听到南羲说的那些话暗自咋舌,这样的话,也只有长郡主这么一个女子敢直言了。
“你也劝朕废后?”南温严方才高兴的脸色瞬间沉了三分。
南羲:“臣妹不是劝皇兄废后,而是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太子失德,乃是中宫失职。”
南温严眯着眸子打量着南羲,语气阴沉:“南羲,朕觉得你的手伸得太长了些。”
闻言,南羲先是一愣,脸色也随之凝滞,她忙下跪,刘德才也将头低得更下去了些。
“臣妹不明白,皇兄此话何意。”
南温严坐了下来,语气冷淡:“贤皇贵妃跟朕说,你强行塞了个奶娘进宫,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南羲承认了下来,又为自己辩解:“臣妹得知贤贵妃娘娘在寻乳母,臣妹住在宫外,理应帮忙。”
“看来长郡主对朕的儿子,十分上心。”南温严的语气平平,可任谁也看得出这是动怒了,只等着随时发作。
南羲低着头,说:“臣妹是其姑母,自然上心,也为陛下分忧。”
砰的一声!
南羲被掀翻的砚台吓了一跳。
南温严怒道:“为朕分忧?朕看你是想与朕的后宫勾结,好为你自己谋利!”
“臣妹不敢。”
“你不敢?”南温严冷笑出声,可看着南羲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副畏惧他的样子,终究是放软了些语气,“这些日子,是朕太纵容你了。”
“长郡主禁足府中,非朕旨意,不得出自己的院子。”
“皇兄!”南羲惊愕的抬起头来,而此时南温严已经没有再看她,反而向她背过了身去。
南温严:“刘德才,让人送长郡主出宫。”
被提及的刘德才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显然是被方才的事给震慑到了,他道:“是。”说着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南羲,“长郡主,请吧。”
“皇兄……臣妹知错了,求皇兄饶了臣妹这一次吧。”南羲眼中起了泪影,语气更是委屈。
南温严背对着她,依旧没有开口,显然是没有要饶过她的意思。
刘德才怕待会儿一发不可收拾,赶紧道:“长郡主,您就别再惹陛下生气了,跟奴才走吧。”
出了养心殿的大门儿,南羲驻足往回看去,最终收回了伤心的眼神。
刘德才送着南羲,不免叹气:“长郡主,您说你这又是何苦呢?贤贵妃性子温和柔弱,但作为一个母亲也是最在意孩子的,您安排了奶娘,却不让贤贵妃见孩子,贤贵妃也只得向陛下状告您。”
南羲只是听着,奶娘不让贤贵妃见孩子的事并不是她吩咐的,但她知道了也没有过问,不然还不能有如今的事。
毕竟那奶娘只是她叫人随便找的,对她也没几个忠心。
“刘公公,是贤贵妃先来找我的,不然我也不能犯下这样的错来!”南羲叹了口气,“事到如今,皇兄正在气头上,我也不敢多说什么。”
刘德才:“长郡主,你也别伤心,陛下最是疼您的,如今只是在气头上,过些日子陛下自会解了长郡主您的禁足。”
话虽是这样安慰,可刘德才心里也没底,陛下这是真的动怒了,也是长郡主做事太过明目张胆。
南羲回了府,府外便有了禁军看守,好在看守的禁军是杨统领的人,对南羲在府中行走倒是没有限制。
海棠院内,南羲对行露吩咐:“这些日子,我谁的消息也不收,你们也别再传消息出去。”
行露还是担忧:“郡主,您就这么被禁足了,如今威远侯不在京中,那些勋贵自不必说,可除了勋贵外,其他的大臣本就觉得郡主您是个女子而不服,如今只怕要散了。”
这其中尤其是吏部。
行露知道,吏部对南羲来说很是重要。
南羲躺在贵妃榻上,吃着冰镇过的葡萄,享受着甘棠轻摇扇子的凉爽,懒恹恹地说道:“散了便散了,只怕有些人不敢。”
就算到时候真的散了,南羲也有办法把这些人再聚回来,毕竟都上了她这条船了,下船的后果只有落水,没有她的决定,谁都上不了岸。
朝堂中,不乏有为南羲求情的,可那些个大臣,挨骂的挨骂,禁足的禁足,被贬的贬,以至于后面没有人再敢多说半句。
一时间,整个朝堂的风向变了。
沈墨虽然已经给苏辞传了消息出去,可苏辞短时间也收不到,所以对于南羲的事,沈墨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倒是长穆打通了关系,去见了南羲一回,可南羲什么都不肯透露,至今还没有谁知道南羲是为何被禁足。
朝堂之中虽有猜测,但大多都是胡编乱造,长穆也没个头绪,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南羲给救出来。
此时吏部之中,吏部尚书正和左右侍郎商议着南羲的事。
左侍郎说道:“如今长郡主惹怒了陛下,往后只怕是再无翻身的可能,尚书大人你虽和秦家结了亲,但断绝了秦大娘子和娘家的往来,便不会受到牵连。”
虽说让一个女子断绝和娘家的关系,十分残忍,可事到如今也是没得办法的事。
“是啊大人,咱们可不能再为长郡主效力了。”右侍郎也赞同道。
吏部尚书始终紧锁着眉头 ,两位侍郎的话都不无道理,可他自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行,他道:“长郡主正在危难之时,我此时弃长郡主不顾,将来长郡主翻身时饶不得我。”
一想到南羲近来做的事情,连摄政王都能支出去,如此城府,将来一定有翻身的机会,因此吏部尚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左右侍郎却不如此认为,左侍郎:“大人,这都什么时候?长郡主得罪了陛下,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下官使银子进宫打点太监,也得了宫里的消息,说长郡主的事和皇嗣后位有关,长郡主敢打皇嗣和后位的主意,简直是胆大包天。”
吏部尚书闻言,问道:“此话当真?可是总管太监刘公公说的?”
若真是涉及到了皇嗣后位,那他倒是得重新考虑了。
“下官哪里能打点的起刘公公?是内务司的小太监。”左侍郎说道。
吏部尚书:“内务司的小太监能知道这些?此话不可信。”
左侍郎还想再劝,便只听吏部尚书坚决:“此事二位不必再言,无论如何,吏部这个时候不能为了避嫌做出任何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