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嫂子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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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峰千里奔丧仅耗了5个小时，从高铁到机场，从机场飞到郑州，再从郑州机场直接上高速回老家是无缝衔接，等到岳峰拿一刀草纸到嫂子二儿子家（她是几个儿子家轮流住的，好像是每个儿子家半年，这次该轮到老二了）的时候，老嫂子已经入殓了。灵棚搭在院子天井，一个上好的棺木里静静地躺着她老人家已经冰凉的遗体，他是没有资格再看老嫂子最后一眼了，因为非至亲不能看，即使是至亲也是只有在最后盖棺的那一刻才可以看一眼。
父亲去世的时候只有69岁，也是二次梗塞造成的心肌梗塞，没抢救过来。那个时候留德嫂子还不到八十，虽不能啥事都操心了，但依然热心的忙前忙后。岳峰一辈子都记得这份恩情，人死为大，岳峰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老嫂子是怎么了，我一个月前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咋就……”
没有人给岳峰解释，因为他是来帮忙的，不是像祥林嫂一样一遍又一遍去揭人伤疤的。
岳峰大伯家的两个儿子悉数到场，再加上另外一个大爷家的儿子，虽都出了五服，但街坊邻里关系甚是交好，没有不到场的理由，岳峰想让弟弟也过来，他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有答应，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老疙瘩在郑州，老二在巩义，都是打了车赶回来的，老嫂子一辈子要强，临走连一个儿子都不在身边，走的其实挺突然地，听街坊四邻说，老嫂子昨天还在大街上跟人聊天呢，没想到到了凌晨已经不行了，这就是急症，其实岳峰也是经历了父亲的亡故才知道心血管堵塞对人有多大的害处。有的时候一个血斑堵到脑干或者心脏，人立马就没了，况且以八十多岁的高龄，身体的很多机能都跟不上了。
“原来人是会死的，”岳峰第二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的不经风雨，每个人存活在这个人世间是多么的不容易，老嫂子一辈子孕育了三个儿子三个姑娘，正是“人多力量大”的口号宣传的时候，刚刚经过战火洗礼的那一代人不顾土地的贫瘠和生活的青黄不接，大胆的毫无顾忌的十个八个的生。虽然日子过的很紧巴，但大家吃的食品都很健康，六七十年代没有科技与狠活，没有农药残留，没有化肥，土地只靠农家肥来滋养，也正因为如此，那个时候孩子基本上不生病，就像岳峰小时候最多感冒一次，连医生都是亲戚，每次给打退烧针的时候都会说，这个孩子真坚强，从来不哭，打完了还给一个注射液的纸壳子，那个时候感觉好傻，等到大了知道疼了的时候，再也不相信医生的鬼话了，所以一直在寻找让自己不打针不生病的方法，也是跌跌撞撞遇到了林燕，遇到了仁康的卢总。有了健康意识，所以当感觉想要生病的时候就随便搞点生命素一号一吃，补充点儿微量元素就搞定。
老嫂子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了，六个儿女守孝三天，孙子、外孙子陆陆续续从外地赶来吊唁，别说她闺女的子女，就是她孙子孙女岳峰好多都叫不上来名字，十三岁离家上学，四十三岁回到老家伺候老娘，真的应了陆放翁的那首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论感情，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土地，可论时间，岳峰在北京呆了二十一年，遑论爱，李婧和孙碧姬都在昆明，老太太去了鸭蛋岛，除了几个儿时的伙伴岳峰偶尔会回忆一下，这里实在是没有值得他留恋的记忆了。
但老嫂子离世他还是要送一程的，是因为这个老嫂子是他非常敬佩的一个长辈，小时候没少在她家里打秋风，但凡有她老疙瘩一口吃的，岳峰一定能分一杯羹，好的似一个人似得。
“我为什么饱含泪水，是因为对这个老嫂子爱的深沉。”岳峰心中默默的祷告“老嫂子啊，安静的离开吧，兄弟送你一程，把你的身后事一定办的排排场场体体面面的，当年你风光的嫁到我们村里最老实最有口碑的留德哥，今天我一定让你风光的埋到这几乎耗尽了你一生心血的故土。”
虽然老家的幸福驿站已经正式运营了一段时间，但只惠及了几个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他决定借着老嫂子的名义为村里做一件实事。
“阿立，我想给村子里做一件事，麻烦你操办一下，让村里的大家伙都感念老嫂子的恩德。”岳峰给儿时的玩伴儿，留德嫂子的侄子，现在岳家村的村官。“你说吧，我一定照办。”
岳峰看着村里臭水横流的街道，家家户户的污水因为没有固定的排污口，都顺着胡同流到了当街，冬天还好，夏天到处散发着恶臭。
我想以留德嫂子的名义设立一个基金，你负责召集村民做这件事，把咱们村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挖出排污口，然后下排污管，把污水统一通过地下管道排到蓄洪坑里，这样所有的污水就不会裸露在外面了，也算是我们村里人的体面，老嫂子是个体面人，希望她走后村里依然体面。
“行，现在这社会只要有钱就好办事，更何况是对村民有利的事情，大家都会大力支持的。”
修桥铺路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但岳峰不想学东哥给每个村民发钱，因为岳峰当年考大学也没有那么风光，但让村里地面干净，那人心自然少了些污秽。
“那行，你安排人干吧，这几天刚好趁留德嫂子的葬礼好聚集人，正好开挖，让闲散的人动工，工资你定，丧礼上忙就让他们来丧礼上帮忙，不忙就让他们开干，只要来干活帮忙的都有工钱。”岳峰吩咐完，直接给阿立微信上转了十万块钱，“不够再和我说，另外建成后再设一个维修基金，以后谁家的排污管道坏了直接到村大队找你领维修钱。”
须臾间，整个村里里都知道了岳峰借留德嫂子驾鹤西归的事情做的一件善事，但凡在家里没事干的都到阿立这里报名来帮忙了，有钱就是大爷，阿立顷刻间感受到了土皇帝的待遇，这一天光给他递烟求出工的络绎不绝，香烟更是一个耳朵夹一根，手里还不停地拒绝不断递过来的新烟“有了有了，手里点着呢，别给我了。”
“喂，你是谁？租挖掘机的？今天请我吃饭？哎呀，这两天没时间，村里正办丧事呢，我在事儿上呢。”
“喂，你是谁！卖地埋管的，要找我，谁告诉你我们村要的，啊，知道了，改天再给我打吧，我优先考虑行吧。”
“喂，你又是谁，卖水泥的，行，到时我会考虑。”
农村基层组织都是花钱的，现在不比当年，要征收公粮，要计划生育，罚款，现在啥也捞不着，突然有十万元的经费在村里的账上，那也足可以扬眉吐气一段时间了。
岳峰看了看手机App里这几天涨势如虹的数字货币，孙碧姬和自己账面上又多了五千万。村里的这点钱，那绝对是九牛一毛里的毛尖尖。
第二天是正纸，所有留德嫂的直系五服内的亲属大概率都要到的，因为是在村子里办，所以就铺张了些，两口大铁锅下面的土灶被鼓风机吹得火旺，半扇猪肉，几十斤排骨，粉条，大白菜，青蒜苗，大葱，香菜，豆腐，这些农村吃大席的原材料备的足足的，两个掌勺的和一个打下手的都是请的附近村里的师傅，在正街一字排开的是十张圆铁皮桌子，每个桌子周围放十个铁皮凳子，一桌大概可以坐十个亲戚，中午吃的是大锅菜，请亲戚来一趟主要是告知明天几点是下葬吉时，大家要几点之前到等等。
因为农村已经不允许土葬，所以老百姓只能偷偷的往自家的自留地里埋，所以请了风水先生堪好吉壤，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个坟茔阴宅有时候的确有讲究。大伯哥家的坟茔也是风水先生给看的，那个风水先生眼睛本来就不好，给大伯哥家看莹地耗费了很大的功力，看完之后再三叮咛一定不要用足自家的风水，否则会对风水先生有反噬。大伯哥也研究过一段风水，所以大伯下葬的时候偷偷的把风水先生的点的穴位往前移了半寸，果然没多久风水先生的眼睛就瞎了，可大伯哥家的大儿子却因风水恩荫一下子考上了中国科技大学，现在在清华大学读硕士，那也是全村里面独一份。
说起大伯哥家的大儿子，岳峰可是没少听大伯家的嫂子炫耀，说她家儿子上初中的时候每次成绩都是第一名，根本都没怎么学。上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玩电脑游戏，每每邀三五好友跳墙出去打通宵，大伯哥没少被班主任叫到学校谈话，在最后高考的关键时刻大伯哥还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看着他，谁料想他趁着大伯哥睡觉照样溜出出租屋玩游戏。
好在结果是好的，不知是祖上的阴德还是孩子确实聪明，哪那一年考的分数是够清华北大的，为了稳妥起见去上了中国科技大，但总归也算是荣耀乡里了。
如果说岳峰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北京的大学的，那么大伯家的侄子算是村里的巅峰了，叔侄两个都在村里创造了奇迹，到今天为止依然是唯二的两个在北京上过大学的村民，他们的家族也因这两个人而骄傲。
其实他们还有一样不知道的是，岳峰是目前村子里甚至县里市里最富有的人，但人心不足蛇吞象，虽然不能低估百姓的善良，但也不能高估村里人的道德底线，越是认知低的人越喜欢八卦，他可不想成为别人口中津津乐道嫉妒的谈资，低调一点没什么。
所有所谓的幸福不是拥有什么，而是没有什么，每个人都是这娑婆世界的一粒尘埃，又何苦计较那么多的名利，低调一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不比什么好，到今天为止每次岳峰回村都是让侄子开那辆十多万的车接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知道他究竟多有钱。
“亲爱的，我什么时候去景洪，我这边准备好了。”女友孙碧姬打来的电话，算算时间，两个人已经有十多天没在一起了，岳峰也当了十天的和尚。
“你别去景洪了，我在老家，一个老嫂子去世了，我在这里帮忙，还得两天呢，要不你来我老家呢？我可以陪你逛逛我的童年。”
“谁给你打的电话？”二哥好奇的问，
“我女朋友。”他递给了二哥一支烟，二哥现在一天两包烟，是个十足的烟民，前几天因为看西瓜视频不小心给抖音平台充了五千多抖币，那可是半亩地的收成呢，问岳峰能不能要回来，岳峰说看看吧，他不太确定二哥是打赏给了别人还是充到了自己账户的后台。
等打开二哥的抖音后台，果不其然那五千多的抖币完好无缺的躺在抖音账户里。“你这个万幸没打赏给别的主播，要是打赏出去一分钱也拿不回来，现在我可以通过技术手段给你拿回一半，因为平台还会扣一半，你接受吗？”
“啊，”二哥很是不理解“这不是抢劫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没办法，你是成年人，充进去就已经变成抖币了，相当于你进娱乐场所开了卡了，只能消费不能退了，抖音过账也要交税的。”岳峰给二哥解释。
“哎，”他虽然不明白，但大抵自己的堂弟说的已经是最佳方法了，他找了修手机的，人家说一分钱也弄不回来，现在能弄回一半也就认了。
“那我就给你操作了哦。”岳峰征求二哥的意见。
“弄吧。”
于是岳峰把打开自己的直播间，把二哥的抖币都打赏给了自己的账号，然后提现到自己的支付宝，转给了二哥。
“您的支付宝到账二百五十九元。”随着支付宝的语音播报，二哥的首次抖音打赏之旅算是结束了，也是给自己买了个教训。
“你还没跟我说你咋找了个女朋友呢。”收回了钱的二哥接过岳峰的烟点上开始八卦起来。
“哦。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女朋友今天晚上的飞机，我得去机场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