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初级魅魔的捕猎手记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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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还是拗不过商洛，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三言两语挑了关键的地方，把自己和艾里安的过往讲给他听。
商洛歪头，拖着尾音思考了几秒:“所以你不能离开血池太久，是因为血池某种意义上供养了你的灵魂，你之前突然半夜消失也是因为这个？”
哈迪斯挑眉，淡淡地“嗯”了一声，显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商洛见打听的都差不多了，也不再多言，回程的路比来时快了许多，他不用再忍受血脉混乱的痛苦，却明显感受到了隐藏在哈迪斯身体里的那股暴戾之气。
等快到深渊的时候，哈迪斯拉着他下了马车，硬生生徒手在空气中撕开了一条裂缝，将商洛一把丢给前来迎接自己的下属，他则化成一团黑雾，迅速消失在裂缝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商洛还没反应过来，哈迪斯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留下商洛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再次面对商洛，哈迪斯身边那群半兽侍卫们对他的态度，显得恭敬卑微了许多。
——他们纷纷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放在胸膛微微低头向他行礼。
商洛盯着面前跪下的这群兽族，火红的头发，额头烙着奴隶特有的青色刺青，身上黑色的盔甲重重砸在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
有些好笑地想，自己这算什么，狐假虎威还是怙恩侍宠？
他赶紧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
自己则被像护送珍宝一样规规矩矩送回了哈迪斯的寝殿，路上遇到的所有深渊物种，见到他第一时间就是低头行礼，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等他走后，背后留下了一道道含义丰富的眼神和听不太清楚的窃窃私语，充满了对他的漂亮的外表和魅魔身份的关注，以及他与魔王哈迪斯到底是什么关系的猜测。
商洛懒得搭理他们八卦的目光，他走了太久，四肢酸痛难忍，现在脑海中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躺在毛毯里痛痛快快睡一觉。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来，感觉身上疲乏消解，整个人神清气爽。
然而寝殿空空荡荡，别说人影了，鬼影都没有一个，哈迪斯竟然还没有从血池回来，商洛的面色顿时有些凝重，难道说事情已经棘手到了这个地步？
商洛想去找男主，等到迈出宫殿，却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根本不知道血池的位置，上次是被哈迪斯抱过去的，他在他怀里，啥也没注意到，在这样一个既没有某德也没有某度等导航软件的世界，商洛发现自己简直是寸步难行。
当时怎么就没有记得留个心眼，好歹记一下路线啊！商洛气的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旁边两个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侍卫见他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吓得脸都黑了，“砰”的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因为害怕有些发颤:
“大人，您……您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们，千万别想不开。”
商洛眼睛一亮:“那你们知道血池在哪，现在可以带我过去吗？”
两个侍卫本就低着的头现在变得更低了，面面相觑道:“大人，血池乃是深渊禁地，这等隐秘之所，我们从未去过，实在不知道它的位置。”
“算了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这儿没你们的事了，不用跪，起来吧。”
商洛摆了摆手，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继续趴在床上发呆，接下来的三天，除开侍女按时进来送饭之外，他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无聊透顶。
有一天，商洛百无聊赖地坐在窗户上，晃动着悬空的双腿，自从成为魅魔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显着变化，喜欢各种各样的高处。
突然，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来，捂住他的眼睛，往后轻轻一拽，他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是哈迪斯！
商洛回头欣喜地抓他手腕:“你没事了？”
看见他，哈迪斯脸色却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微微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也显得十分粗暴，一把掐住他的腰，把人拖过来，翻转了个面，他的脸被迫贴近他的胸腔。
隔着薄薄一层肌肤，商洛听见了他心脏的地方，传来的一声接着一声无比急促的心跳。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出现，是血池出了什么事吗？”
商洛在他怀中闷闷地问。
哈迪斯反复摩挲着他的后颈，没有讲话。
他手底下的肌肤是那么的嫩，那么柔软，洇着一层薄汗，如同渗着露水的花瓣一般，纤细的脖颈，如此脆弱，不堪一折。
杀了他！
脑海中再一次闪过这个充满恶意的血腥念头，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争先恐后地涌入哈迪斯的大脑。
从前的哈迪斯是一具没有心的恶魂，这些东西于他而言，激不起他半分情绪，他连一个轻蔑的眼神都不屑给它们。
可如今他有了软肋，他会犹豫，会迟疑，会害怕，他拥有了普通人的情绪，恶意立刻变成了如蛆附骨的诅咒。
唯有杀了那个让他痛苦的人方能解脱。
哈迪斯低头凝视着怀中的人，许久，才轻笑了一声:“没事，都解决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商洛无端地从他口中听出了一股冰冷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点了点头。
哈迪斯抱着他再一次来到了血池，漫天星光之下，商洛看到了一片微茫而浩渺的银河，无数星尘莹莹生辉。
哈迪斯冰冷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传说中，在远古的夜晚，星辰如雨般落下，形成一个美丽的星雨盆地，就是阿斯特雷亚城。”
“生活在那里的居民认为，星雨是神的恩赐，每年都会为此举行盛大的庆祝典礼，在亚特帝国，每一对新人结婚前。都会在漫天的银河和星辰下接受众神的祝福。”
商洛怔怔地看着他:“哈迪斯，你今天怎么了？”
哈迪斯低头，对他笑了笑。
一只手理了理他有些冰凉的淡金色长发，紧接着，一顶沉甸甸的王冠戴在了他的头上。
上面镶嵌着闪亮的钻石，晶莹剔透，闪耀璀璨，一颗拇指大小的水滴般的绿宝石，坠在商洛的眉心，晕开一团朦胧的星光。
哈迪斯勾唇，亲了亲他的睫毛，声音听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我要你嫁给我。”
他说完这句话，猛的一口鲜血喷出来。
整个人摇摇欲坠，浑身都是血，白色的长发在狂风中飞舞，血色的瞳孔里流转着诡异的光。
而一旁的血湖，开始疯狂沸腾，发出恐怖的巨响，翻腾起三尺高的巨浪。
商洛的心狂跳不止，一把扑过去抱住哈迪斯，慌乱中变出魅魔巨大的蝠翼，想带他离开这里。
哈迪斯一边吐血，一边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他抬手，用拇指揩了揩商洛湿漉漉的睫毛，手下的力度极其轻柔:“怎么又哭了，害怕我会死吗？”
商洛拼命摇头，只是眼泪还在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哈迪斯低笑出声，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他亲手将匕首递到商洛颤抖的手中，冷静道:“别怕，听我说，用这把匕首刺入我的胸膛，杀了我。”
“……不，我不，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商洛的声音艰涩又难听，他死死地盯着哈迪斯惨白的脸，迫切地想在上面看到他在开玩笑的痕迹，最终一无所获。
哈迪斯是认真的，他想让自己杀了他。
“如果你现在不杀了我，我很快就会被血池同化，变成一个没有感情没有记忆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哈迪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现在不杀我，我就会杀了你。”
杀死男主，或者被男主杀死……商洛的面前现在只有这两个选项。
他思考了两秒，决定赌最后一个结果。
用最大的力气扔出手中的匕首，丢到血池里，溅开一圈涟漪，匕首瞬间被腐蚀稀释，不见踪影。
商洛看着怀中的男主，轻声道:“那你杀了我吧。”
他面色雪白，双唇毫无血色，态度却异常坚定。
哈迪斯冷冷地看着他，刚想骂人。
下一秒，身体不受控制地往血池飞去，连带着抱住他不松手的商洛一起，两人齐齐跌入血池——
猩红的湖水挟着暴烈的腐蚀性，瞬间腐蚀了商洛的四肢百骸，剧烈的疼痛中，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直地往湖心深处下坠。
「警告！！！警告！！！宿主危险，危险，即将丧失最后一点生命数值！！」
系统嘈杂的尖叫惊呼声在商洛耳畔响起，但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而那道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在哈迪斯的脑海里叫嚣。
杀了他！就像你杀死艾里安一样！为什么不舍得动手，我替你动手，你什么都不用做，他很快就要死了，死的不留一丝痕迹，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从哈迪斯的目光看过去，商洛的五指已经露出了森白的骨骼，他像一块破布娃娃，毫无知觉地下沉，下沉。
哈迪斯喉头突然泛上一口甜血，他猛地朝商洛所在的方向冲过去，抓住他不断下沉的身体。
另一只手，露出锋利的黑色爪子，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胸腔挖去。
“刺啦——”爪子畅通无阻地划破血肉和骨骼，从胸腔那里掏出一颗正在跳动的鲜红的魔心，那是埋在血池之下，漫长的岁月里，挣扎着长出来的心脏。
属于魔王哈迪斯唯一的东西。
他捧着那个心脏，将他塞进魅魔已经被腐蚀的只剩下白骨的身体中。
一瞬间，商洛原本失去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长回，伤口愈合，皮肤光洁如新。
金色的头发在水中上下漂浮，他重新睁开了那双剔透如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眼底倒映满湖星光，清透如水。
哈迪斯勾唇笑了笑，他用最后的力气，搂住商洛的脖颈，发出模糊而嘶哑的声音:“拥有我的心脏，血池再也没有办法伤害你了，卡卡，活下去……”
商洛还没从突然复活的惊吓中回过神，就看见了哈迪斯胸口空荡荡的血洞，那是心脏缺失的位置。
“啊——”他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哈迪斯死前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听到了魅魔疯狂的痛哭声和尖叫声，他下意识地皱眉，想让他别哭。
如果魔王注定要死，那他心甘情愿死在心爱的人手上。
「恭喜宿主，爱意指数已经达到五颗星！！！」
「请宿主做好准备，还有三十秒的时间我们即将脱离这个世界！」
商洛面无表情地浮在血池之上，完全不在意脑海中系统的播报声。
他轻轻地抚摸着胸口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有些漫无边际地想。
值得吗，为了一个骗子，挖出自己的心脏，献祭自己的灵魂，你以为的爱情，实际不过是一场攻略任务……
「请宿主做好准备，还有十秒的时间我们即将脱离这个世界！」
商洛闭上眼睛，沉入血池，不理会播报的声音。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空荡荡的白色房间，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幽幽地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系统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宿主，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实在太惊险，经过我和主管的提议，你可以在这里多休息几天，再去下一个世界」
“不会有下一个世界了。”
「……宿主，你什么意思？」
“我不会再去下一个世界，既然我在现实世界里已经死了，那就当我死了吧，或者你们现在再杀我一次，销毁我的意识，随便怎样都行。”
「是因为第三个世界的男主吗？他的死让你觉得难过」
商洛侧躺在地上，蜷缩成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他很想大哭一场，但是此刻的他只是一个灵魂体，他连眼泪这种奢侈的东西都没有。
他低垂着眼眸，对着系统轻声道:“因为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没有办法给出感情又轻易收回，我没有办法对他们的爱意无动于衷。”
系统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宿主，你爱上他们了是吗？」
没有等到商洛的回答，他又继续道「如果你爱上每个世界的男主，那更应该去下一个世界，因为他会在下——」
系统的话还没有说完，周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禁止向宿主透露无关任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