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桃色事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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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王明被调到云南，一心想着回京城，他有雄心壮志，也有晋升的追求，他认为既然已经进入上级公司领导的视线，就一定可以通过流转完成升迁，他从小就向往着那样的生活，高楼大厦林立，凭窗眺望，欲与天公试比高，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心旷神怡。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回京，以这样的方式让所有领导班子成员都知晓了他的名字。只有一件事，他与张加帅不谋而合，那就是被带走的时候，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小葛被带离常山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浑身瘫软甚至无力支撑双腿和双脚，无法独立走出会议室，由上级公司来人架出去的。正是她怎么编排的张加帅，自己就是怎样的情状。
与此同时，对张加帅进行审查讯问的三人小组也接到了领导的电话。领导问道：“交待问题了吗？”接电话那人对着手机直咧嘴，领导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他也没有控制，平常总是板着脸，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今天一直在情绪失控的边缘，赶上这么个二愣子三青子，简直是奇葩他妈给奇葩开了门，奇葩到家了！那人说道：“领导放心，我们采取一小时一换班的策略，轮流审问，突击讯问，相信再用不了几个回合，一定能撬开他的嘴！”
领导气得冒烟儿，人家都自证清白了，你这还撬啥呢？领导语气严肃地说道：“我没说清楚吗？如实回答问题，我问你，他交待问题了吗？”那人听了，嘴里面拌蒜，只好无奈地回答道：“领导，张加帅比想象中的顽劣，一直是抗拒审查，满嘴就三个字，不知道！讯问的难度有点儿大，没有显露出任何疲软动摇的迹象，所以……”领导一听，早说不就完了嘛？还打什么马虎眼！直接打断那人，说了一句：“暂停讯问，先去留置室，待命吧！”说完挂断电话。
其实他是受到匡总的指令，过问审查情况，虽然区总已经把事情真相调查清楚，可如果张加帅自己没挺住，说了一些组织上不掌握的情况，恐怕也是很难顺利过关了。但纪委委员如实反馈，张加帅的真实情况是又臭又硬，反而引起了匡总的恶趣味。“让他写检查，至少完成1500字，不管是交待问题还是自省自查，从思想、工作、生活等方面深刻反省，留他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解除留置隔离的措施！”
匡总吩咐着，但纪委委员也是刚正不阿的性格，有些为难地回绝道：“匡总，这样恐怕不符合组织纪律啊！已经能够排除张加帅的违纪嫌疑了，应该就地解除，留一晚上没有意义啊！”匡总哈哈笑道：“他没有问题，组织上会给他正名，还他清白，留他一个晚上，让他深刻体会一下其中滋味，有利于他成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是系统内挂了号的优秀储备干部，年轻，有活力，有魄力，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还跟他私下里吃过饭，所以这次事件，我才愤怒异常。身边如果混进来男盗女娼，阳奉阴违的人，就像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啊！我是为了培养他，将来委以重任，用着才踏实放心！”
纪委委员听得哈哈大笑，说道：“领导，您就这样考验干部？哈哈，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一瓶茅台酒的！”匡总的语气里也是恶作剧得逞一样的沾沾自喜，问道：“你这人！赌什么？”纪委委员说：“我赌他一个字都不会写！赌不赌？”匡总说道：“哦？那你们给他上上手段，必须进行压力测试，这样才公平，不然没有赌性吗！”纪委委员哈哈笑着说道：“您都这么说了，我能轻易放过他？我看人比较准，这小子绝对硬骨头！审查策略给他上，连拉带打的，看他写不写检查！这样总行了吧？赌不赌？输的人拿一瓶茅台酒，赢的人预备下酒菜，丰俭由人！”匡总笑眯眯地说道：“好！赌了！如果他一个字没写，你亲自接他，带他来我办公室坐坐！”
两个老狐狸各自掐算着张加帅，张加帅一无所知，不以为意，可难为了区总！区总见上级公司迟迟没有回应，嘱咐好两位副总看好家，确保小葛的移送顺利交接。然后叫上李主任，带上司机，风风火火地直接奔赴京城，心里万盼着，路上接到电话通知，解除张加帅的留置，自己就能第一时间接上他。区总的脑袋里不由得浮现出画面：张加帅走出审查室的那一刻，通红的双眼里满是迷惘，唏嘘的胡茬尽是沧桑，看见自己的一瞬间呆立当场，奔走相拥脚步踉跄，兄弟啊！想你啦！你在里面还好吗……怎么还单押带背景音乐的呢？区总摇了摇头，好像在驱散脑海里的魔性影音剧情！
可车子都快到高速出口了，也没接到任何关于解除张加帅留置的通知，反而收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说王明已经被停止工作了，小葛已经交接出去了，上级公司党委办公室把负责内网的信息工程部经理叫过去大骂一顿，全系统开始清理废弃的内网账号、设置邮箱权限等等一些内控措施。oA系统的最大弊端就是，你只要知道领导们的姓名，就可以在发邮件时通过名字联想的功能检索到领导的邮箱地址，而且名字后面直接就会关联到所在部门或者公司，比如你输入张加帅，名字联想功能就自动显示“张加帅\/常山公司\/公司领导”，这项功能本身是体现智能化和便利性的，可被居心叵测的的人利用了，就会成为扰乱工作秩序的一个缺口。后来公司花了几百万外聘招标，完成了公司系统的修正、填补和升级，称之为oA系统的2.0版本，不仅界面操作不好用，而且生疏之间颇显繁琐，始作俑者就是这次针对张加帅的举报，并且张加帅自己使用这套新系统时，也是边用边骂！
区总实在是焦急紧张，命令司机在应急车道上停车，自己下车给雷总打电话。因为车上有司机和李主任，区总不想暴露出雷总是自己的底牌，所以他下车给雷总打电话：“老大，有什么消息吗？怎么还不解除留置呢？”雷总说道：“我也觉得蹊跷，刚跟纪委委员那里旁敲侧击地问了问，但这老东西讳莫如深，说不方便透露工作内容，都是按照纪委程序办理，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是不是张加帅自己心虚，暴露出别的问题了？我正想跟你说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必须改变思路应对了！”
雷总一句话，吓得区总手机差点扔在地上！正聊着，身旁突然警笛声大作，区总更是紧张到茫然四顾，一看是高速交警开着警车拉响警报到了公司车的前方。“老大，您费心想想办法，我马上下高速。刚才着急，我让司机把车停在应急车道，把交警招惹过来了！我一会儿再跟您说啊！”说着区总挂断电话，钻进了车里，让司机处理。
交警过来就敬礼，司机满脸苦笑，连鞠躬带点头的，交警上来就罚款二百扣九分，司机连忙解释，车辆行驶过程中报了故障码。紧急停车重启一下试试。交警不信，明明看到有人从车上下来，现在外面打电话！司机连忙解释是打给维修服务电话咨询，这停车前后没有三分钟呢！交警不听，主任赶紧下车让司机别废话了，认了吧！再跟交警矫情，估计就扣本子了，扣本子事儿小，耽误正事儿更要惹领导生气。司机一脸惨笑，驾驶本扣九分，这大半年怎么出车呢？摇头认了倒霉，不敢多抱怨一句。
这么一打岔，区总的心情更糟糕了。雷总的猜测，让他本来无懈可击的防守反击战，出现了最致命的薄弱环节。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加帅争取时间，没想到啊没想到，加帅一个回合都没扛住吗？哪怕你装疯卖傻呢？你丫平常不是挺能忽悠的吗？就这素质？区总面沉似水，双手攥紧拳头，才让自己不至于颤抖，心里默默地祈祷，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一会儿找僻静的地方，再嘱咐小邵，死不承认就好。自己找雷总，想办法通知张加帅翻供，也许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车辆驶出高速，一进环路就开始走走停停，进城方向的车流很大，急也急不得。区总索性闭目养神，车里的气氛压抑，李主任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已经能够自证清白了吗？怎么区总反而更紧张了？他有些坐不住，问了一句：“领导，去哪里接加帅？”区总并不答言，李主任尴尬地直挠头。半天，区总才说道：“往公司总部去吧，加帅还没有被解除留置，我在下班之前赶到总部机关，当面请求匡总，争取不能过夜！”李主任听了这话，全身的血都凉了，他跟区总一样的猜测，按下葫芦起了瓢，这边给张加帅把举报内容都解释清楚了，他自己没挺住！不解除留置，就意味着还有问题没查清楚，肯定是交待了组织不掌握的问题。
李主任六神无主，有些声嘶力竭地说道：“领导，不行啊，必须尽快解除留置啊！事情已经都说清楚了，没有理由再留置了！您想想办法，千万不能再耽搁了！”区总也是暴怒发火吼道：“搞什么！喊什么喊！你特么地瞎嚷嚷什么！”李主任吓得一哆嗦，心想着，扯犊子了，区总也没招儿了！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发脾气，用发脾气来抵挡自己的恐惧。果然区总骂完之后，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座椅上，良久过后，长叹一声：“对不起老李，别往心里去，我失态了！这事儿就特么奇了怪了？还是去总部机关吧，是生是死，也要见了匡总再说了！”李主任不敢多言语一句，保持沉默。司机也紧张的握紧方向盘，大气不敢喘。
雷总不好表现得过度关注，但从区总的慌乱中，也怕弄巧成拙，白白葬送了几人的政治生命，毕竟是自己带领区总和张加帅第一次面见的匡总，一环扣一环，难辞其咎。咱在诬告的人被采取了措施，张加帅却不解除限制，这让经历过太多风雨的雷总，不免察觉到一丝非比寻常的意味。他不想坐视此事往失控的方向转弯，于是，在与区总通过电话之后，果断决定，直接来到匡总的办公室，适可而止吧，该结束了。
匡总对于雷总的到来，是意料之中的，这也是他按住张加帅不放的另一个深层原因。张加帅的临危不惧和区总的快速反应，这二人的应急能力让他觉得赞赏，赞赏之余又想到了另一个关键人物——雷总。顺着王明这条线可以明确倒查出，不久前，是雷总把王明从常山抽调出来，没几天，又是雷总把王明外派到云南去，是不是王明因此心生不满，才导演了这场闹剧呢？其中的关联性不言而喻。王明不会无缘无故地遭受到排挤，而雷总，就算不掌握其中的真正原因，起码当时肯定也有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王明能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挨收拾也不为过，可雷总在事情发生后不与自己主动交流，那就让人大失所望了，要的就是雷总心悦诚服的态度！
孙子兵法有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
匡总是个中高手，善于主导战局的态势，占据着战场的主动性，安逸地等待着相关人物进入他所预设的区域。甚至区总等人修筑好了防御工事，自认为固若金汤时，他伸手按住了身处困境中的张加帅，区总立刻陷入了被动，而雷总是唯一能发起救援的力量，这种情况下，必然仓促应对，因为封闭隔离的张加帅，任何人无法驰援，雷总自动进入自己的指定位置，才是题中之义！
两只老狐狸面对面坐定，心中波澜不惊，高手对弈，不分先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