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富贵险中求（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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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加帅中午并没有休息，而是直接去了露露的店里。中午客人不多，尤其是张加帅是吃过午饭才来的，店里仅剩最后一桌客人，也接近尾声了。露露一把拉过张加帅，躲进前台，急忙忙地问道：“这二十万怎么回事儿啊？”张加帅乐呵呵地揶揄：“他乐意充值，你这里接受充值，能怎么回事儿啊！现在我是你第一大客户了吧？你就这服务态度？”
露露瞪大了眼睛，急扯白脸地说道：“你给我滚！问你正事儿呢！是不是找你办事儿，给你送礼的钱？你可不能贪污受贿啊！二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你平常花钱大手大脚的，相信收入水平并不低，如果有啥事儿缺钱用，我可以给你啊！别动歪脑筋，拿人家手短，那人我看着挺猥琐的，还让人挠得满脸花，是正经人吗？你如果不缺钱，这钱更是没有一点儿必要，你这么年轻，这么好的前途，别因小失大！你要是不方便，我帮你退回去，咱不要这钱，行不行？别气我啊！退回去！”
张加帅听着有些震惊，有些感动！露露三观很正，竟然是真的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甚至是义正言辞地告诫自己，这让他属实没想到，这姑娘能有这么大的格局。“你真让人刮目相看！太让我感动了！别紧张了，是我欠考虑！事儿早就已经给他们办完了，这钱是用来感谢我的，属于行业的潜规则吧，有位领导是中间人，通过中间人联系的，我不好推辞，就让他来你这里办卡消费，多少随意，没想到他们还真性情。怎么跟你说呢？不收吧，显得死心眼儿了，不合群。收了吧，确实像你说的，有些隐患，而且确实也不缺钱用。但如果退回去，估计对方肯定认为我嫌少，一来二去，更是节外生枝！所以我的想法是，先放在你这里好了，我吃饭还有我原来的储值卡呢，余额不足时我再充值。这个储值卡我就当不知道，真有事儿了，我没收也没动，算不上问题，好不好？”张加帅认真解释着。
露露轻轻拍打着胸口，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说道：“我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小打小闹的，收了不算毛病，这上来扔二十万就走，我生怕你犯错误！既然退不了，你就把钱拿走，储值卡放我这里锁死，不让你消费，真有事时，我按照你的说法给你作证，办卡的人多了，五万十万充值的人都有，咱家主打是海鲜，人均消费本来就高，你充一百万，我也平平常常的。”
张加帅连忙摆手：“不拿了，不拿了，放你这里静默沉淀吧！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二十万已经值回票价了！能让老板娘这么设身处地为我着想，千金难买啊！”露露一脸傲娇：“你这么说也没毛病！小树不修不直溜，你这人有时候确实飘飘然的，这回被我教育了吧？”张加帅态度谦卑：“您是老师，您说的对！以后您多给我把把关，批评我！帮助我！”露露昂着小脑袋喜不自胜：“你这个小同志嘛！态度不错！”
两人嘻嘻哈哈，有说不完的话，耳鬓厮磨，直到店里客人结账离席，后厨和服务员收拾卫生。张加帅也快到上班的时间了，露露有些不舍，做出一副小儿女依依惜别的样子，戏精本精啊！张加帅笑着离开，这二十万元的事儿都再没有提及。
张加帅感到最大的收获是看到露露的价值观，难能可贵！可内心又不由得掀起了更大的波澜，一个不爱钱的女孩，必然不会接受一段婚外恋，以爱之名却沦为第三者插足，这对露露极不公平。张加帅既喜又苦，真正是应了弘一法师临终偈语那四个字：“悲欣交集”。早已不敢再设想什么通过买房买车来弥补的浅薄念头，露露摆明了就不是那种苟且偷安的人。
张加帅在车里心烦意乱，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就此打住，露露已经像个亲人一样，不仅旗帜鲜明地关心自己的事业前途，更已经开始关注自己生活习惯了，包括洗澡按摩打麻将，她都表达自己明确的看法和意见。这是危险的信号，越细密的牵扯，越深入的交流，越让人无法自拔，难以抽身而退。自己又不敢坦白，不敢，真的不敢，打造的完美人设瞬间崩塌，对露露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
慌乱中他把车停靠在路旁，打着双闪，拨打李辉的电话，还是打不通的状态，不知道这家伙去干啥了，怎么总是没有信号？张加帅抽支烟，平复了一下呼吸的节奏，怎么没想起来打微信电话呢？唉！找到李辉微信，拨打了过去，还真就接通了：“张总，啥指示？是不是打不通电话？哈哈哈！”张加帅连忙问道：“怎么手机总也打不通呢？”“我在韩国，你没看我朋友圈吧？手机号码不是全球通的，忘了开通国际漫游了，所以电话打不通，只有流量可以用。”李辉哈哈笑着解释道，声音有些卡顿失真。张加帅确实不怎么关注微信的朋友圈，以后还真是要注意，这种载体已经直接影响人的社交行为了，就像以前的邮箱和qq，现在的手机号、微信和支付宝等等。
“你现在忙吗？长话短说吧！”张加帅问道。“不忙不忙，在酒店里，随便聊天。刚从公海回来，来了两天了，准备买点东西就回去啦！一个多小时的航班，特别方便！这次大获全胜啊！回去给你带礼物啊！有啥想要的不？买包还是买表？”李辉兴致很高，听这意思是在赌船上赢钱了。
“辉哥不用客气，给我带啥礼物啊！我就是想问问露露的事儿，你说帮我打听打听，一直没给我回信儿，我出差刚回来，这两天正想找你喝酒呢！”张加帅打着哈哈，尽量亲密的语气说着，现在的心情也容不得他拐弯抹角的。
“卧槽老弟，这么上头呢？那可扯淡了！我打听了，露露父母早就离婚了，她妈妈年轻的时候是国营钢铁厂的出纳，后来南方那个大老板叫啥来着？就那个九八年洪水捐款两千万的老板，八千万就把国营钢铁厂给收购了，是咱常山市下岗大潮的开端。露露她爸爸是当时国营钢铁厂的厂长，卖完钢铁厂就去国外了，后来不是下岗职工天天闹事吗？因为低价变卖国有资产，领导都出事儿了，让她爸回国接受审查，她爸也没回来，当时就跟她妈离婚了。不过那老板怕越闹越大，风头一过，出钱找人摆平了，处分了几个当官的，就算平安落地了。”张加帅倒是略有耳闻，听得大概明白。
李辉接着说道：“她爸回国之后，以行贿还是渎职之类的罪名，判了个缓刑，那老板把她爸返聘到集团任副总，年薪百万，再也不回常山了，听说是长年在三亚，帮老板打理一家康养酒店，咱们常山的领导干部到三亚，基本上都会找她爸接待，所以现在露露的火锅店，很多政府的人去捧场，她爸虽然不在本地，但人情不少，还有老板的人脉关系，不是一般家庭的小闺女儿！”
张加帅听得头都大了，靴子终于落地了。嘴里发苦，舌头发麻，问道：“还有啥别的吗？辉哥？”李辉拉着长音儿想了想，继续说道：“嗯，对了，老板是她干爹，对她也挺好！江湖上说虽然名义上她爸是年薪百万，但可能钢铁厂就是有她爸的股份，当时老板从南方过来时，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身家，从这个钢铁厂才算是真的发家起步，当时收购总价是八千万，可银行直接给他贷款两个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基本上是在空手套白狼啊！为啥露露她爸就是不回来啊？没有猫腻，怎么可能不回家呢？再说，你看露露的消费，一台车就二百多万，她妈可是从二十年前就不上班了，背后没有她爸爸给钱，怎么可能开店买房？连玩带闹的，千八百万的在身外之物上吧！”
李辉打开了话匣子，也是能白话的主儿：“老弟，当哥哥的劝你一句，稀罕是稀罕了，千万别耍疯啊！你有家有业的，还能真因为这种事情上头？你要找个普通的大学生啊，服务员啊啥的，过过瘾尝尝鲜儿，也就算了，这种家境的闺女，你觉得现实吗？深了不是，浅了也不是，惹出事儿来，你还真理亏，真的兜不住！别怪老哥说话磨叨，有那闲心，你来韩国，啥样儿的没有？三千的看不上，一万两万就能找小明星了，何必呢！”张加帅连忙出言制止：“辉哥，打住啊，我是只色不嫖！有你说得那么下作吗？我就是好奇而已，你还真当我怎么回事儿呢！别扒瞎了！回来打电话，请你喝酒！”李辉哈哈笑着答应，留下电话这边的张加帅独自凌乱。
烟头都烫手了，张加帅赶紧扔到车窗外，烟灰洒落了一身，像极了自己烦乱的心情。正待烦闷时，区总电话打来，问他去了哪儿，他的心情还没完全收拾好，有气无力地回答：“这就到单位。”区总一听，觉得他情绪不对，连忙说道：“慢点开车，回来再说。”张加帅手打方向盘，往单位的方向驶去，路上还是一阵阵恍惚，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全是情感纠葛。
到了区总办公室，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着脑袋揪头发。区总看得心惊胆战的，起身走到他跟前，低声问道：“怎么了？有事儿说事儿，天塌下来咱们一起扛！啥情况？”张加帅抬头看着区总那一脸严肃如临大敌的表情，嗫嚅地说道：“老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反正我现在是心乱如麻！”
区总把手放在张加帅的肩膀上，郑重地说道：“兄弟，啥事儿说出来，一起想办法解决，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张加帅低下头，又抬起头，咬着嘴唇，说道：“老大，您先坐下，我跟您说。”区总转身拿起桌上的烟，递给张加帅一支，给他点上，自己也点起一支烟，顺势坐在张加帅的身边，默默地吸着，等张加帅开口。
张加帅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有些吞吞吐吐的：“老大，你也知道，我不是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人，可这个事儿吧，我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了。我从来没像今天这么自责过，不说清楚，这么继续下去，越来越危险，可如果说清楚吧，对露露又太残忍了，我……”
“啥玩意儿？露露？我次奥！你丫能不能痛快地说事儿？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经过！”区总听着越来越紧张，这是哪个项目干露馅儿了？还是背着自己收啥钱爆雷了？可一听张加帅说到露露两个字，区总眼睛都瞪圆了，怎么还有露露呢？区总直接打断了张加帅的话！
张加帅的情绪，让区总一嗓子给炸断了，小声说道：“露露家里挺有背景的，不可能稀里糊涂的跟我，我又不敢坦白我的情况，这事儿有点儿麻烦了！”区总面色不善地直接问道：“怀孕了？”张加帅连连摇头：“没有啊，正来着大姨妈呢，怀啥孕？！”区总听完，冲着张加帅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嘴里骂道：“我去你丫的！有病吧你！”起身回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手指着张加帅连连骂道：“瞅你丫凑性，失魂落魄的，你是吃啥不干净的东西了？还是出门忘带脑子了？”
张加帅看着区总委委屈屈地反驳道：“老大，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说天塌下来一起扛，帮我想办法！怎么还骂街呢！”区总气得在桌子上找东西想砸他，吓得张加帅连忙站起来了。区总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道：“你过来，坐对面，我保证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