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徒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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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平川飞升成功。
昆仑天空上的狭长裂缝逐渐恢复。
千岁站在昆仑山顶，静静无言。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看着这皑皑白雪，和山顶的一座辉煌大阵，以及山顶向下的一条曲折又蜿蜒的陡峭山路。
目光再向下，可以看到一个个山间平台，一个个隐蔽角落里的建筑。
这里是华夏昆仑。
曾经，是华夏与世隔绝的山上。
在这里生活的人，也是与世隔绝的山上人。
那是一群在繁华世界中与世隔绝，苦苦追求着修行与长生却始终不得其法的一群人。
那是一群钻研一部部古籍数百年的一个个老人，直到死去，也没有触摸到修行门槛的一群人。
在那个时代，他们显得如此的愚蠢又可悲。
放着大好年华不要，偏偏要追求一个什么修行，长生……还坚信着，危机来临时，只有修行，才能让人间太平……
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可理喻。
师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鬼扯，背诵的每一个阵纹，都像是鬼画符，念出的每一部道法秘籍，都像是永远听不懂的天书！
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
这就是当初，千岁少年时在昆仑，心中所想的一切。
是的。
千岁曾经就是这座山上的一名少年。
被关进大山里，远离繁华，过着日复一日，过着痛苦生活的少年。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会愿意让自己离开城市，跟着这一群疯掉的人进入这座山里。
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群整日神神叨叨的家伙们，信念竟然还能如此坚定。
他觉得这世界疯了，一切都疯了。
整个昆仑山上，所有人都是骗子，是一个诈骗团伙，欺骗了他的父母，用一些肮脏的手段，将他带到这个鬼地方。
而现在他每天背诵的天书，画出的鬼画符和学习的一切叫做‘风水’，‘五行’之类的鬼东西，根本就是这些骗子给自己洗脑的方法！
那时候的千岁，没有一天不想逃出这座山，逃出这个鬼地方！
回到城市，回到那个繁华之地，过着自己原本应该拥有的青春和一切。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天地巨变，灵气复苏的时刻。
人间灾难降临，鬼魅横行，尸横遍野，妖魔肆起，甚至海外还要上来插一脚。
华夏国土一日之间即将支离破碎。
那个时候，千岁才终于知道，他所在的这座山，这座与世隔绝的地方，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什么。
他们心中的执念，坚信的一切，真的有意义。
一部部秘籍再也不是只停留于字面上的天书，一个个阵纹也不再是永远看不懂的鬼画符，甚至五行风水阵法八卦，都有了意义。
而整个昆仑，也是华夏首批踏入修行大门，拥有力量的修士。
然后，就是下山，就是流血。
原来，这座昆仑山的山门，真的有打开的那一天。
只是没有想到，开门即是赴死。
多么的可笑，又可悲。
用那刚刚得到的一丁点的力量，和那些天外来物死战？
守护什么华夏？坚守什么人间？
笑死人了！！！
所以，那时候的千岁，面对那一扇敞开的山门，始终没有踏出那座大门。
这一次，他不走了。
我根本没有享受过繁华似锦的人生，为什么要救人间于水火？
凭什么？
我们关上山门，在这里保全自己，还不够吗？
为什么又要下山送死？
他和身边很多人说过这样的话。
也得到过许多回答，大致分为两种。
一种是：“因为现在，人间只有我们了。”
另一种是：“因为那是……天下苍生。”
可笑可笑。
放他娘的狗屁。
狗屁的天下苍生！
我死了，还有什么天下，还有什么苍生？
我就不是苍生了？
我在这座山上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如今终于有了变得更加强大的机会，又要让我去死？
于是，无论这座山上走出去了多少人，千岁始终留在山上。
好在，也并没有人真的勉强他。
直到某一天。
他的师父浑身浴血踉跄回到昆仑，只为见千岁最后一面。
那个在千岁眼里，一直古板偏执又硬邦邦的老头，终于在千岁面前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
他快要死了。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好像比他的生命都更加重要。
那是一颗金丹期凶妖妖丹。
那个老头，用尽所有的力量，将这一颗比他生命都更加重要的妖丹，从染满鲜血的手上递到千岁的手里。
他第一次在千岁面前笑的格外开怀。
他说，千岁，炼化了它，你或许就能成为人间第一位金丹期。那个时候，你就真的能像你的名字一样，活一千年。
他说，千岁，我的眼光绝不会错，你的资质，在整个昆仑，独一无二。终有一天，守护人间的责任，会落在你的身上。
他还说，千岁，我知道，你心中一直不信我，也不信这座山，更不觉得你属于这里，也不想为了那些与你无关的人去死。不急，不急的。你就在这里好好修行，终有一天，你会强大到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力量，就可以拯救这个人间。
为师只求……那个时候，你能够愿意为人间出手一次，好吗？
……
千岁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个时候，那个老头望向他的那个眼神。
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一颗被那个老头捂在怀中，染满鲜血，滚烫的那颗妖丹。
或许，这就是千岁不得不踏出那座山门的理由。
也是在他真的踏出山门的那一刻，才终于一点点的明白，之前那些离开这座山的人口中说的话的真正意义。
他看到一个个在灾难中渴求生存的人们。
看着那些人看向他崇拜而又乞求的眼神。
看着一片涂炭的人间，无力反抗的人们。
一切真的就像是那个老头说的那样。
有时候，金丹期的他，只需要挥一挥手就能杀死的东西，却能够拯救成百上千人。
因为这是完全不对等的力量差距。
甚至，稍微认真一点，就可以拯救一座城市的危机。
不知不觉间。
他竟然真的好像是这个人间最后的希望了。
就像那座山上的那两句话。
“因为那是天下苍生……”
“因为整个人间……只有我们了。”
也是那个时候，千岁重新开始思考。
我千岁，究竟为了什么而修行？
如果我变得强大又更强大，直至无可匹敌。
可那时，倘若人间就只剩下了我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
……
此刻，六十年后的今天。
千岁重新站在昆仑山顶，神色看似平静，心底却又怎么真的平静？
他怎么能忘记脚下的这座山，这条路，这座山门？
怎么忘记那一个个身影跨过山门，走向从未踏足过的人间，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轻轻的，千岁抖了抖长袖，露出了双手，交叠在一起。
千岁弯腰鞠躬，恭恭敬敬的向眼前的昆仑大阵行礼，向这座昆仑山行礼，向曾经这座山上的所有人行礼。
久久未起身。
“师父，金丹期其实活不了一千年。”
千岁起身之时，轻轻开口，仿佛在解释着一件不太正确的认知。
而后，他又说道：“但我愿意，再守人间一千年。”
然后，千岁轻轻笑了笑，问道：“不知今日仙界降临，华夏修行之盛世，人间仙人飞升至仙界，我昆仑乃是必经之路，是否如您所愿？”
千岁笑着说完后，静静的等待了片刻，就像是想要等待一句回答一般。
等待过后，千岁忽然轻轻低下头，沉默许久。
“一直忘了和您说。
徒儿，错了。”
……
……
仙界。
金色大门敞开。
呼~
一道身影划过大门，直入仙界。
正是沈平川。
沈平川的身体悬浮在仙界大门内。
轰隆隆~
沉重的声音在沈平川的身后响起。
那是仙界大门重新关闭的声音。
沈平川没有回头去看关闭的大门，而是抬起头，先是看向仙界的天上。
在仙力的折射下，仙界的一切都变成了金色。
金色的天空，金色的河山，金色的湖泊。
一切都像是鎏金浇筑一般，闪亮刺眼。
这一座天道之力组成的界域，时时刻刻都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在这里，才是真正的修士天堂。
沈平川站在这里，就证明着，他终于跨过了这最后一关！
就在这一片鎏金色彩中，沈平川缓缓的闭上双眼，用力的呼吸一口仙界的空气。
他的神色仿佛都陷入了沉醉之中。
“就是这个味道……”
沈平川畅快的睁开双眼，笑容露出了牙齿，格外开心的说道：“……整个三界，最肥美的，天道之力的味道！”
呼~！！！
忽然间，沈平川的周身如同一座漩涡一般，在瞬间疯狂的吸扯着周围的仙力，涌入身体中。
同时，他的身体在瞬间变换成为一条金色的长线，从原地向着仙界中心呼啸而出！
所过之处，仙力疯狂环绕着他追逐，一路尾随，如同一架告诉飞行的火箭，身后拖拽着的是金色的流光！
在飞行之间，沈平川的法相豁然从身体里喷涌而出，与他的身体并驾齐驱，在天空之上疾驰。
这一刻，沈平川的窍穴闪亮鎏金，橙黄百丈的法相，迎风而涨！
他已经大乘期的境界，就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飙升！
就像是没有瓶颈一般，在数个呼吸之间，仙体已经塑造完成，进阶天仙！
于是，沈平川飞行的速度再次飙升！
他四周十里仙力，刹那之间被抽空，然后再前进，再抽空！
如此往复。
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
嗡~
一声轰响，就像是一座界域打开了大门一般。
那是从沈平川的窍穴深处响起的声音。
是一位天仙进阶九天玄仙时，界域苏醒的声音！
“爽！爽！爽！！！”
沈平川仰天大喝，声音震彻苍穹！
他张开双臂，在高速飞行间，用手指触摸着身周金色的仙力，如同指尖划过水流一般，眼神痴迷不已。
“怪不得神帝一定要得到这座界域。
这里的一切，蓬勃的力量，完整的天道之力，一整座无穷无尽的力量，简直就是为神帝量身打造的！”
说话间，沈平川的双眼闪烁出一抹漆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在这一瞬间，沈平川的目光就已经锁定了仙界的一个方位。
然后，他以刚刚进阶九天玄仙的剑仙的极限速度，再次提升速度，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刹那百里，在仙界纵横而去！
很快，沈平川的身形化作了一道流光，彻底消失在了仙界的天空之上。
也是这个时候，琉璃桥后的五岳天地熔炉中。
灵宝仙王豁然睁开了双眼。
他猛然站起身，目光看向了仙界的天外。
此刻的他周身飘荡着无数的仙器，闪亮在五岳熔炉中。
经过这些时间，他的力量几乎完全回归，可是损失的仙器却不是这短短的时间里可以重新打造完成的。
经过这些时间，也只是看看打造出了三件仙器的雏形而已。
而世上更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两件仙器，即使灵宝仙王能够重新锻造出新的仙器，温养出器灵，那么器灵的天赋神通也会与之前天壤之别。
哪怕这件仙器与之前蕴含的天道之力完全相同，也会有这样的问题出现。
所以，灵宝仙王一直不断的用天道之力温养，就是想要尽可能的将全新的仙器与之前更接近一些。
这样才能让他的力量恢复至千年之前那样。
而此刻，他被异象惊动了。
一抹不太合理的东西，好像在灵宝仙王的眼前一闪而过。
于是，灵宝仙王一步跨出，已经站在了琉璃桥上。
他的眼前闪烁而出一把金色折扇，迅速开扇，扇面在眼前轻轻一抹，灵宝仙王的双眼闪烁出一层金色的流光。
他的目光在这一刻足以跨越山河，看到仙界的一切。
于是，灵宝仙王的目光迅速锁定了那一道疾驰在仙界天空上的身影。
沈平川。
这一个刚刚飞升不过数个呼吸，就已经迅速跨越天仙，进阶九天玄仙的华夏修士！
灵宝仙王的眼神深邃无比，一手缓缓握紧，想要将沈平川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