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身死情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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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根顺气得脸色乌青。
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江家,先是兄妹,如今又是姑侄...啧,真是淫窝秽场!”
“这江阳简直是无药可救!我若是江大老爷,当初就一顿棍棒将这孽子打死了,还能养到今天?”
“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知道那江大老爷又是什么货色?”
梅根顺三步两步夺过那肚兜,一把摔在江如玉脸上:“贱人!”
“老爷,妾身冤枉啊!是有人偷了妾身的东西!”
江如玉满脸水光,捧着肚子戚声哭求:“求老爷看在妾身腹中孩儿的份上,详查妾身身边丫鬟下人!这肚,肚兜,定是被人偷走的!”
“是啊,父亲,母亲岂会做出这种事呢?”梅清竹蹙眉轻叹:“母亲养病回府后,可是珠胎在结,马上就要为父亲诞下小弟了...”
这话一说,梅根顺脸色反倒更加难看了。
回府...
若不是这毒妇用药勾引自己,怀上了那一胎,他怎会让她那样轻松回府?
怪不得怎么一次她就碰巧怀上了,先前只当是自己龙精虎猛,现在一想,那段时间江家人时常在京郊办事,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谁知道她这一胎是谁的?
下药这样不要脸的事她都做得出,找江阳借个种有什么稀奇!
江如玉眼见着梅根顺那薄薄一缕动摇都消失不见,满腹怨毒,恨不能将梅清竹撕成碎片。
正要再开口哀求,忽又有侍从在外叫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有人自称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在大门外跪地喊冤...”
江如玉一听,半晌没回过神来。
......
大半炷香时分,一身粗布棉衣的女子踏进佛堂。
江如玉一见,面上血色尽去。
诗情?!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诗情抬起一张粗陋暗黄的脸。
在庄子上生活好,为了今天,她还是特意饿了自己半个月,才饿出这副鬼样子。
“老爷,夫人。”
诗情进堂,长长一拜,站起身扫视堂中,与梅清竹飞快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微微笑起来,声音凄如鬼魅:“夫人,你害得奴婢好惨啊!”
“诗情,你,你胡说!你当初是犯了事才发卖的,怎敢再回来污蔑旧主!”
“呵。”诗情扯扯嘴角,笑得像漏风的破屋檐:“夫人,你敢说奴婢当初犯的是何事吗?”
大户人家见不得光的事可不少,众人一听这话,再一看江如玉惊惶面色,便心有所悟了。
诗情又道:“奴婢母亲是您的陪嫁丫鬟,奴婢一心忠于您,可您却为掩盖自己的丑事,将奴婢卖到金凤楼去!”
“四姨娘的死、五小姐的病、五姨娘的不孕,还有侯爷早年消失的几个通房丫鬟,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奴婢和奴婢母亲为您做下!”
“您告诉我,为何要将我卖到金凤楼,为何暗中要我死?”
众人大惊。
“苍天啊!”
“她竟如此歹毒!怪不得,那些传言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诗情,你说什么?我娘不是难产死的吗?”人群中响起惊声,梅清竹面色苍白,紧紧盯着诗情,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便有人怜惜地叹了口气。
可怜见的,纵是步步高升又如何,生下来就没了亲娘。
诗情冷声一笑:“五小姐,您还不知道吧?四姨娘当初难产,就是夫人害的。不单如此,您后来病了那么些年,也是夫人的手笔。”
“夫人的手段可厉害呢,若不是奴婢悄悄从金凤楼逃出来,现在坟头草都丈把深了!”
“这,这不可能!”两行清泪滑落,梅清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凄恻。
“什么不可能?”诗情满面嘲讽:“咱们这位夫人,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便将江如玉当初妒恨王芷,下毒谋害的事一一道来。
接着,又是江如玉常年给妾室用不孕药物、害死得宠通房、给庶女下药、打杀奴婢等桩桩件件的事。
最后,还提到江如玉待娘家人,尤其是江阳格外亲近——无异于为乱伦之事注脚。
这样狠毒,这样放荡!
满堂宾客都不觉咋舌。
京中淫妒妇人不是没有,可做到她这样的,还真不多。
就算妒恨妾室,害死妾室也就罢了,她竟连一个病弱庶女都容不下,还在襁褓中就对她下药,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江如玉瘫软在地,百口莫辩。
除通奸之外,那一件件恶事,都是她真真切切做过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诗情还能活着回来,还将当年的细节说得那样准确,甚至还说自己当年毒杀王芷的药,她都埋在舒然苑里。
这个贱婢怎么就没死?!
自知大势已去,江如玉也不再辩解,只痴痴抬起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哀戚地望着梅根顺:“老爷...”
那是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啊。
纵使她做下这么多毒事,可原本不也是为了他吗?
梅根顺喘得像个风箱,盯着江如玉,心中浮起麻木的陌生。
诗情说的事,竟有大半是他不知晓的。
他知道她狠毒,却实在没料到她竟如此狠毒,她在他身边除了杀人还是杀人,就没干过一件人事!
“滚!”他用尽全力,一脚踹在她心口。
江如玉像一团破棉花甩到摆满法器的道台上,软绵绵倒下来,那道台上的香坛咚地滚下,摔了她满头满脸。
面纱顷刻被焚,露出她罗刹般丑陋的脸。
“娘——”梅若卿哭着跑过来。
殷红的血从江如玉裙摆下涌出来,梅若卿扑通跪地,抱住她,巴掌大的小脸上露珠簌簌涌落。
“父亲,母亲纵有千错万错,她腹中的到底是父亲的孩子,求父亲看在孩子的面上开开恩吧,救救母亲,父亲,求您了啊!”
她求救地去看江家人,这些人却无一开言,都撇开了视线。
梅根顺怒吼:“都死了吗?还不快把二小姐扶起来?”
哼!是不是他的种还不一定呢!
“江氏罪状累累,罄竹难书!”梅根顺看一眼满堂的人,再回头看江如玉,脸上已是森森的恨意:“来人,伺候笔墨!”
本来上次将江如玉接回府,就已经招致府内不满。
今天她又出了这么大丑事,尤其还涉及毒杀梅清竹这个准皇子妃的生母、毒害梅清竹的事,他岂能再姑息!
无论这毒妇肚里的种是不是他的,他都留不得了!
在梅若卿的哭声中,梅根顺将写好的休书一把摔在江如玉脸上。
“你如此恶毒,我侯府断容不得你,江氏,你我从此恩断义绝!来人啊,送客!”
江如玉糊着满脸香灰,早已是摇摇欲坠,听见这话,却仍伸手徒然捞了一把。
是一张冰冷的薄纸,隔着昏沉泪眼一看,“休书”!
“哈哈。”
那二字如烙铁烫在心头,江如玉忽然痴笑起来,半生争强好胜的心终究成了灰烬。
朦胧远望,当年一见情深的那个翩翩少年郎含笑走来,却怎么也不能和面前这个老男人重叠到一起。
她低低一笑,眸中异光一闪,抬起头,使劲想要看清楚梅根顺的面容:“顺郎,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大婚之夜?”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梅根顺满脸不耐。
“那天夜里红烛高照,你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抱着我,说要与我生生世世为夫妻。”
江如玉微微卷唇,声音轻柔如燕,恍惚又是少女时那样的心无尘埃:“整整九年啊,整整九年你没有纳过一个通房,偌大的侯府只有我一个。”
“可惜啊,你终究,还是变了。”
梅根顺浑浊的双目皱纹暗生,发福的身躯早没了当初的模样。
他不语,听见她吃力地站起来,发丝杂乱,沾满香灰,那双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转头最后看了梅根顺一眼,笑了笑:“顺郎,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未背叛你。”
梅根顺将头背过去,闭口不言。
做了这么多错事,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么区别呢?
江如玉微微一笑,定定地望着梅清竹,而后又看了看梅清菊,长长一叹,最后万般不舍地望了梅若卿一眼。
“砰——”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摔向梁柱,血溅三尺,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