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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神女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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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竹死死瞪着他,如听铜铃一声,耳边嗡嗡作响,只有那句话不断在心中回响。

喜欢...我喜欢你!

雾霭慢慢爬上她的脸。

这句话她在心中念过无数次,曾经写给他的那些信笺,哪一封不是念着这句话写下的?

前世她轻易无法出门,也从不曾听他亲口说出这句话。

她怀着少女浪漫的绮思幻想了无数次,等到了他身边,一定要他天天说给她听,只说给她一人听。

现在他终于说了,可是...

她脸上一抹柔光乍泄,却转瞬湮没无痕,只剩满地桐花风扫,寂寂秋凉,彻骨的寒冷。

一滴泪从眼角沁出,她双眸深垂,盯着地面,只吐出两个字:“是吗?”

萧珩不觉微微蹙眉,心中一紧。

“是。你不相信么?”

“我只是一介侯府庶女,当不起你的心意。”

“所以我出言让父皇封你做县主,这样就当得起了。”

县主配皇子,至少身份上差距已经很小了。

那天他早有打算,便是林玉璟不开那句口,他也会自己开口,或者让手下人开口。

“殿下别拿我开玩笑了。”梅清竹神色冷硬:“于你而言,这只是一段风流情史,于我而言,这却是终身之事。王孙公子的风流游戏,我玩不起。”

“我是认真的,清竹。”萧珩不觉向前一步,欲抬手触碰她,又连忙收回来:“什么风流情史?我从前身边并无旁人。”

“也就是说,日后会有旁人吗?”

她脱口而出,说完就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萧珩眼中闪过笑意:“你说呢?”

见她好像要炸毛,他忙道:“好了,好了,不会,不会有旁人。我从不想纳大群妻妾入后院。”

“我母妃来自民间,民间不似富贵人家三妻四妾,都是两人相互扶持,白头到老。妻妾多,恩怨也就多,若真心疼惜一个人,怎舍得让她难过?”

“这样的话,古今不知多少男子说过。”

梅清竹瞪眼怒视他:“你现在见我新奇有趣,便甜言哄骗我,待到关键时刻,遇上了她人,便把诺言抛得一干二净,只管等着迎娶新人了。”

“那时候我怎么办,你想过吗?你何曾在意?”

说到最后,甚至带了一分哭音。

他心中一疼,叹息一声。

没想到她会这样揣测自己。

可是转念一想,也许她只是因为从小眼见父亲薄情,难以信任男子,所以才一直将他拒之门外吧。

他不敢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那你等着看我的行动便知。我从前没有别人,从今以后,也不会有。”

她表情变幻,眼圈红得像只兔子,垂下头一言不发。

萧珩看着她,目光柔软:“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不是吗?”

见她仍旧不语,他并不介意,声音轻缓:“我在遇见你之后,才明白,何为天生一对。”

他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何时将心遗落了。

是七夕夜茫茫人海中惊鸿一瞥,是山庄里佳人玉靥云雾绯红。

是湖畔夕阳、秋林叶落,是她救人水火、不辞冰雪。

忆她笔走龙蛇,指惊风雨;叹她殿前起舞,寸土不让,花间游走,莫辨雌雄。

“你可还记得那日国子监义卖会?你在人群中侃侃而谈,我在人群外遥望着你。”

“在李老夫子的书房,我看见你的文章,字好意也好。夫子说笑,说你是我收的女弟子。”

“你看我的眼神,总让我难以忘记,就仿佛前世亏欠过你一般。”

“那天在树林里,你撞到我脚下,其实我可以推开的,可我没有。我...任由你...”扒下了我的衣带。

他耳尖泛红,眼里跳动着柔软的光焰。

“七夕那天,我本无意出门,是郑韬硬说我会遇上一段良缘。我到河边,一伸手,就是你的花灯。”

“你那首诗,我到现在也不知是写给谁。你总这样叫人琢磨不透,可越琢磨,越丢不开。”

“我弯弓射箭,忆的是七夕夜;读书写字,想的是你的《寒食帖》;商议政务,念的是你殿前伶牙俐齿,痛击蛮夷。”

“所谓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子畏的诗,如今才领略其中滋味,真是...贴切无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轻轻悄悄住进他心里,像晨起推门,雪满空山。

不知何时,梅清竹却已是泪流满面。

她能感觉到他没有说谎,他是真心的。

可为何上一世他却离开了她,连话都没解释一句?

萧珩见她落泪,唇角一抿,拿出手帕轻拭她的脸,低声叹息:“怎么又哭了?”

“别问了。”

“你到底遭遇过什么,告诉我,可好?”

“我不想说。”

她是个转世之人,那些旧事如何提起?

所有她耿耿于怀的事,这辈子都还没发生过。

按照前世的时间,她现在都还不曾遇到他,更别提被他抛下了。她就算是暗中去查,都无从下手。

更不可能把这些事说给他听了。

萧珩心腔仿佛有八百块巨石重重压着,紧紧捏着手上扳指。

耳边隐隐听见她说:“我要回去了。”

“好。”他沉默片刻,逼迫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应了。

他不能急。

她不愿意,他就等。

一天等不到,就等一年,一年等不到,就等十年。

她就是块石头,他也总有捂热她那一天。

梅清竹抬手拭了泪。幸而今天只是薄施粉黛,没太影响妆容。

出了御花园,萧珩送她上马车,注视着马车驶远,才转身回了宫。

回到寒玉苑,梅清竹倒身和衣而卧,怔愣地盯着织金帐上绣的流云。

前世梅若卿被赐婚为八皇子妃一事,是她一直无法忘却的心结。

她害怕萧珩也像萧玳一样,嘴上仁义道德,心底却只恋权色,因此对他一直能躲就躲。

可是这么长时间,别说对梅若卿假以辞色了,就算梅若卿在他面前落水,萧珩都懒得救她一把。

就算梅家势力不如前世,可梅若卿在梅家总归比她受宠,他却对梅若卿如此冷酷,这态度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难道前世他的消失和赐婚另有隐情?

梅清竹猛地摇了摇头。

不像。

前世嫁了四皇子后,她也慢慢得知当年明帝赐婚梅若卿与萧珩,关键不在于锦妃的意思,而是明帝不喜萧玳野心,故意将梅若卿嫁给萧珩。

可萧珩总是平静接受了,不是吗?不曾反抗过,甚至没给她一句解释。

从她听到锦妃打听梅若卿后,他就没再给她回音。他在这件事中,即便不曾主动,也是乐见其成的吧。

前世在千秋湖他们一见钟情,后来她在侯府难得外出,他便将信笺递进了她闺房,与她书信相传。

那时和他通信,都是给他安排在前院的护卫。那是他的自己人,是万万不可能背叛他的。

他和她断绝书信后,那护卫倒是没走,可无论她让他给萧珩带多少信,始终都没有回音。

那护卫还对她说,不要再写信了,八殿下不会再回信。

所以,这就是他的本意吧。

她无言看着绣金绘银的床帏,不知何时泪已湿了衾枕。

罢了,还是继续保持现状,和他朋友相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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