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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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曙光已现，浓雾还未全部消散。大地笼罩着薄雾，阴沉沉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千百年来一直压在天穹的乌云背后，阳光隐隐带给一夜饥寒的人们希望。山岗高处寒风萧萧，将军士兵已经看到了光明。
格雷恩和诸王站在大旗下，心神不宁的阿卡阿卡翘首遥望着雾的对面，那里人喊马嘶，几乎一夜未消。可是，罗阿洛德的王和他的将军的厄运，却比漆黑的夜还要令人心痛，也更令人无法接受。
即使罗阿洛德的将军和士兵们也不再抱有幻想。他们的王迷失在那片浓密的大雾中，几乎不可能逃脱。阿卡阿卡的心彻底绝望了。自从数年前驰援被蛮族围困的埃索达王城时，他就和克林戈王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克林戈王以一国之尊和阿卡阿卡倾心相交，更是他的兄长。在冲破狼族围城的大战时，克林戈王带领数百王城卫队，阻截了野蛮人的追击，救过他的命。
这次在野蛮之地，因为他的一时疏忽，克林戈王竟然又不顾自身安危，又冲进了大雾中。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克林戈王几乎已经丧身在两军对阵的那片山谷。只是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的尸体，才让他留存着最后的一点希望。
经过昨天的恶战，狼族疯狂的围攻没有冲破高坡下的方阵，反而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可是野蛮人的力量并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损失，而东征大军虽然伤亡更少，但是克林戈王等人的失陷，沉重地打击了诸王的士气和决心。
但是，一夜寒冷和恐惧没有摧垮这支勇敢的大军。他们骑上战马，迎接透过乌云的曙光。现在不是伤心悔恨的时候，阿卡阿卡心中的斗志更加炽烈。
经过昨天的混战和一夜的严防死守，各个军团的阵型丝毫没有混乱。赛尔、图尔赖和莱利克他们精神抖擞。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战斗随时会发生。这里是野蛮人的腹心之地，说不定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就有各种意想不到的突发情况会出现。
雾气渐渐散去，透过薄薄地轻雾，隐约已看到野蛮人高大的城堡黑黑的影子。城堡的大门紧闭着，野蛮人的万人队也重整旗鼓，随时可能发起又一轮攻击。野蛮人的体力果然不可小看。
突然，林登王手指着左方，声音中带着惊恐。
“格雷恩先生，你快看！”
这时，困扰了整片山谷的大雾几乎全部散尽，透过薄薄地灰雾，远处尘土飞扬，嘶吼声，脚步声，回荡在平静而紧张的战场。
格雷恩看到了高岗上灰蒙蒙的一片，那正是雪夜山脊上与他们齐头并进的北方蛮族大军。它们终于面对面站在一起，只隔着那一片空旷的谷底。
格雷恩却异常平静。因为他早已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这才是他一直埋在心里最大的担忧。从雪夜山脊行军初遇，他就知道，和狼族最强大的援军，终有一日会在战场上相遇。到那时大军将面临更大的凶险。
与狼族大军的初次交锋中，他并没有见到那支灰色的北方蛮族的身影，他甚至感到一丝侥幸。那支蛮族的援军也许还在拼命赶来，也可能走错了道路。但是大雾散去的早晨，噩梦再一次来临。
灰色的蛮族大军还在源源不断涌上高岗。蛮族的步卒身材魁梧，头大如斗，黑洞洞的眼眶里，闪着无神痴呆的眼神。那支狼族的援军在首领的指挥下，占据了高岗，也摆出严密防守的阵型，显然它们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击的打算。但本已紧张地缓不过气来的战士们，仍被它们的出现惊扰着。
狼族的数支万人队带来的压力让人透不过气来，而现在，他们的左翼又出现了一支身穿灰色铠甲的野蛮人的援兵，格雷恩一眼望去，北方的蛮族至少也有三万人。
东征大军陷入了可怕的境地。即使坚强冷静如格雷恩，此时的心中也掠过一丝寒意。以区区不到五万人对抗狼族的八个万人队已稍显逊力，但是他相信必能将狼族彻底消灭，因为他已看到了未来。
可是，他一直都坚信的援军一直都没有出现。
数千战士的伤亡，加上罗阿洛德的王生死未卜，都让此次讨伐东征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而现在，北方的蛮族也加入了进来，他们面对的敌人，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而己方虽然斗志旺盛，可是疲态已现。
没有一战而胜，战场上出现了更多的变数。但犹豫和胆怯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只有坚决果敢的进攻，才能重创野蛮人，取得最后的胜利！
正是人心向勇，个个跃跃欲试。
和他一样勇气十足的还有大个子维卡，特林维尔却根本不把敌人放在眼里！蛮族气势汹汹的嘴脸只是让他感到可鄙可笑！
“格雷恩，”他大声喊道，“让我先冲上去，把敌人的阵势冲散吧！”
众人纷纷请战，都想冲在杀向野蛮人的最前面。格雷恩十分感动。
经历过昨天的失利和败退，众人高昂的斗志让他倍感鼓舞。敌人的力量增强了，可是没有人胆怯逃跑，他们和他一样勇敢，只想着冲上去！
但是他又冷静无比。昨天的战斗，无论是东征大军还是狼族，都是初战交锋的生力军。过了一夜之后，战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野蛮人被杀死了近万人，可战场又出现了它们的强援，力量反而得到了很大的增强。反观东征大军，虽然损失同样惨重，但是斗志昂扬。
必须改变策略，事先设定的稳扎稳打的战术只会拖延时间。既然野蛮人的援军还不想现在就加入它们的同类，来共同抵御东征大军，那现在也许是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他也猜不透蛮族的同类是否故弄玄虚，而且它们也只是暂时不想那么快地加入战斗，但它们早晚都会加入的。没错，就在敌人崩溃的那一瞬间！
所以，必须当机立断。
他拍马冲下高坡，林登王等人紧随其后。他们在两军即将交锋的战场上飞奔。战士们看到指挥官从队列前疾驰而过，都把头抬得高高地，举起盾牌刀枪，一起呐喊着。
战斗的声音雄浑壮丽，响彻天穹。
格雷恩从每一个军团前飞过，旗帜下那些熟悉的面孔向他展示着坚定和不可战胜的勇气和毅力，战士们对胜利的渴望，也深深地感染着他。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向战士们直径—为了胜利！
当他再次回到高坡上，他坚信，无论敌人有多凶残，胜利必将属于为光明而战的勇士们。
“特林维尔！”
“在！我在这里！哈哈！”
格雷恩郑重地把全军突击的重任交到了朋友的手里！
“特林维尔，你带领所有的轻骑兵去打第一仗。一定要把野蛮人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是！我们早就准备好全力以赴去冲锋战斗！”他高亢的声音激励着所有的人！
众人的目光又全都投向黑森林、紫竹国和高山国的三个军团。昨天的浴血奋战已经过去，今天他们又将迎来残酷的考验。没有人能假装看不见出现在左侧山岗上的野蛮人，那些高大凶蛮的野蛮人，给所有的人都带来沉重的压力。
也就在此时，他们都在暗自庆幸。庆幸昨天的战斗中，做为全军统帅的格雷恩，没有孤注一掷地把高坡上的最后的力量投入一场赌注中。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保留了，必须全力出击，力求在北方蛮族加入之前，至少要给予当面的野蛮人以最沉重的打击。否则东征大军的胜利，终将是一场妄想。
已来不及多想。被大雾阻隔了一夜的野蛮人更加凶残饥渴，十数名小力王殒身丢命，万名狼族战士丧身谷地，都没能让野蛮人得到教训。几名巨力王急不可待地下令，野蛮人再次发起了攻击。几个万人队全都顺着山谷地，嗷嗷吼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了上来。
格雷恩大喝一声。
“全军出击！将士们，破此丑类，尽在今朝！”
身裹重甲的特林维尔豪气风发，三千突骑兵裹着一路烟尘向着蜂拥的敌人冲去。像两股洪流突然相撞，突骑兵放马狂奔，瞬间就冲散了蛮族的阵营，与敌人展开一场混战。
图汗将军和菲尔内将军也都跨上战马，挥起手中的长剑。
“向前冲锋！阿波多利军团冲上去，把野蛮人赶回去！”
阿波多利的士兵们千万里的远征已到了最后的关头。他们抱着为祖国而战的决心，把生死置之度外。当冲锋的号令已发出，战士们跃出堑壕，跟随着突骑兵的旗帜冲锋。
莱利克和图尔赖等人也等到了出击的号令。骑士军团和荣誉军团昨天的表现出色，今天更要毕其役于一功，更加奋勇向前。图尔赖手持大铁棒，也不骑马却跑的飞快。
在这最后的决战时刻，又哪里能少了赛尔呢！可是又有谁知道他的心事呢？
黑森林军团和突骑兵的变现得最顽强，赛尔在万马军前尽显伊利纳第一勇士的风采，一人一斧挑落了四名蛮族的小力王，威震敌胆。但是勇士的心中却丝毫没有骄傲欢喜之心。
赛尔愿意追随光明和正义而战，永不退缩，无怨无悔。可是，所有的咖拉德加战士都心怀志向，那就是追杀咖拉德加的叛徒，毒蛇埃吉尔。赛尔更是欲将仇人拨皮枭首而后快。
可是，面对阻隔的数万野蛮人的大军，想要把那条毒蛇从黑暗的城堡中揪出来复仇，谈何容易啊！但是赛尔矢志不改，定要把叛徒亲手捕获，决不能容忍叛徒被别人抢先杀死或者抓到，即使他的朋友们也不行！他不想留下任何遗憾。所以，他带领着咖拉德加的战士们，除了打败野蛮人，还要在人海中找到那条毒蛇，把他碎尸万段！
天色还没有大亮，乌云依然浓厚，两军的战斗如火如荼，刚一开始就是最激烈的交锋。
每支军团都要面对两支野蛮人的万人队。虽然经过上一场恶战，野蛮人伤亡惨重，可是八支万人队仍拼凑了五万多人马，仍然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讨伐的大军别无选择，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代价打败野蛮人。否则，等到北方的蛮族也投入到战场，后果不堪想象。
特林维尔知道形势的险恶，格雷恩和大军都遭遇到了大麻烦。可是，“只要有我大个子维卡，就不会让野蛮人得逞！”
轻骑兵速度惊人，战斗力丝毫不减。在敌人的万马军中刮起一阵旋风，骑兵所过之处，敌人纷纷惊叫，唯恐避之不及。特林维尔杀得性起，长矛横扫一片，马蹄踩踏连营。阿卡阿卡也不像从前那样，即使打仗也笑容不减，敌人越多笑声越大。可是，年轻的魔羽国的勇士，心头被悲愤和不安笼罩。
如果克林戈王他们还活着，那战场上无边的喊杀声和怒吼声，早就应该被惊动，早就冲过敌人的包围，和朋友们相会了吧？
轻骑兵在无敌的勇士的鼓舞下，反复冲杀，给敌人造成数不清的伤亡。
野蛮人依仗着人多势众，有充足的力量来对付那支骑兵。尽管带领骑兵冲锋的勇士的勇武是所有狼族战士有目共睹的，可是，这不是两个武士之间的角斗，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决定胜负的，从来不只是一个人的勇敢。
可是，狼族无法阻止骑兵的来去自如，惹得野蛮人怒气冲冲。两个小力王披发跣足，从成群的野蛮人中跳出来，妄图阻拦住骑兵冲击的方向，进而把那两个出尽风头的骑兵首领杀死。
身高力大的小力王狂叫着飞奔，举起手中的长刀猛劈下来。特林维尔眼不眨心不慌，不避不闪，双足狠夹战马的两腹，长矛一抖，寒星一点，直奔小力王的咽喉。
小力王自恃勇武，刀快力沉，见对手以快敌快，以力胜力，不由正中下怀，加上心中不服，欲与大个子维卡马上步下角一番力。小力王哇哇怪叫，双手抡刀，可是他只是眼前一闪，特林维尔马快矛疾，长矛已刺穿了小力王的咽喉。只见红光迸溅，鲜血喷涌而出，死尸摔倒在地。
大个子维卡与狼族勇士比武时的雄姿早已为野蛮人所见，可是他一个错马，就刺杀了一名小力王，也大大出乎所有观者的意料。狼族战士们的惊叫声还哽在喉间，阿卡阿卡飞马冲过来，惊呆了的小力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寒光划过，小力王的死尸栽倒，铁剑落地。而此时，一众狼族战士的惊呼声才刚刚喊出口。这是什么样的英雄好汉啊！
只是一眨眼，两名小力王就身死命亡。数万狼族亡魂丧胆，一片哀嚎。高坡之上，格雷恩和诸王喜悦欢腾，鼓声高亢，旗帜招展。
轻骑兵打击了野蛮人的气焰，赛尔的黑森林军团也在高歌猛进。赛尔的心愿只有一个，目标也只有一个！他杀入成群的狼族大军中，横杀竖挡，势如疯虎，目光凶狠所扫之处，必有野蛮人肢体破碎，性命不保。巨斧所过，即使最勇猛的狼族勇士也不敢挡其锋芒。
可是，赛尔眼中，即使杀死再多的小力王和狼族士兵，也无法消解他心头的愤恨。他只想杀光面前的野蛮人，冲进黑暗城堡，杀死仇人！
可是，野蛮人杀死一片又冲上来一片，处处刀光剑影，羽箭飞蝗。黑森林的战士们却越战越勇。
莱利克和图尔赖两人是最好的搭档。一个沉稳干练，指挥若当。一个陷阵夺旗，勇猛过人。两个军团配合默契，大量杀伤敌人，也引来更多狼族的围攻。
混战中，站在小山上的格雷恩也发现，虽然野蛮人处处受阻，士兵或死或伤，但是总体上依然能保持阵型的严整。虽然各个军团都取得了很大的战果，但是野蛮人仍在顽抗，没有崩溃。
一直冲在骑兵最前面的阿卡阿卡突然看见，狼族阵营的后方数根高大的旗杆上，隐约升起的旗帜，却在凌凌寒风中垂着并不飘扬。阿卡阿卡的身子甚至在微微颤抖。
猛地，他头一杨，大声喊道：“主人，我要冲过去，杀到野蛮人的堡垒里去。”
跟在他身后的特林维尔也看到了，他同样心痛如割。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高举长矛，大喊一声：“跟我来！”
风疾马快，轻骑兵放弃了杀伤战术，突然长驱直入，从蛮族层层战线的围堵下，直冲最后的营垒。阿卡阿卡更是奋起神勇，马踩连营，不可阻挡。
更近了，阿卡阿卡抬起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旗杆上，寒风中飘荡的正是克林戈王和欧瑞德将军两人的尸身。野蛮人残忍地杀害了他们，从旗帜服色上认出他们的身份非同一般，才会惨无人性地把他们的尸体吊上高杆，试图显示自己的武功强大，打击敌人的士气。可是，他们想错了。
被激怒的阿卡阿卡犹如受伤的猛虎，如果野蛮人事先得知被他们杀死的人在阿卡阿卡心目中的地位，他们也绝对不敢去冒犯死者的遗荣。
狼族的层层围堵也没能阻挡阿卡阿卡和骑兵的突入。他们一冲进敌人的营垒，就杀散了守卫的狼族战士，阿卡阿卡跳下战马，飞奔到旗杆下，仰头观望，然后他眼含泪水，砍断绳索，把克林戈王战死的身躯从野蛮人的羞辱下解救出来。
阿卡阿卡抱着克林戈王早已失去生命的躯体放声大哭，全然不顾箭雨纷纷，杀声阵阵。特林维尔冲上来，他也跳下马，指挥士兵守住营垒，坚决把狼族挡在营外。他走到阿卡阿卡的身边，阿卡阿卡抬起头，看到是他，顿时委屈愤恨交织。
“都怪我啊，如果我能早点回去，克林戈王就不会死了。都是我害了克林戈王他们。”阿卡阿卡泪水缤飞，抱着埃索达的王痛哭失声。
“不！”特林维尔的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但是他怒喝一声。“阿卡，不要傻了。克林戈王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而死的。他和大军中的每一个人都一样，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一个目的。你，我，不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吗！阿卡，振作起来，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现在，为了胜利，也为了给克林戈王报仇。让我们冲出去，和野蛮人拼到底！”
勇敢豁达的阿卡阿卡一把擦去泪水站起身来。克林戈王的战死固然让他心痛难忍，可是特林维尔也惊醒了他。战斗还未结束，野蛮人还在逞强。他们用旗帜覆盖了克林戈王和欧瑞德将军的尸体，然后，阿卡阿卡跳上战马，扭头看了最后一眼，向着野蛮人冲杀过去。
轻骑兵急速的突进，让蛮族防不胜防，不住后退。但是他们孤军犯险，和赛尔的黑森林军团拉开了太远的距离。突入营垒的一千多骑兵被团团包围，数番冲杀，野蛮人却越围越多。
野蛮人把最有危险的骑兵分割在营垒内外，没有冲进营垒的数百骑兵战士已经全部战死。营垒内的骑兵也冲杀不出，形势险峻。可是，高坡上的格雷恩依然难以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