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弃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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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的儿子,也就是那个被她叫做“痴儿”的孩子已经死了,死在了位于屋子二层,他自己的房间里。屋内十分凌乱,东西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对着门口的窗子大开着,夜风劲急,不客气地进来又出去。痴儿仰面躺在床上,四肢张开,双目瞪得老大,好似才与人搏斗过一般。
现在大概是在夜里亥时,由此可见,聂飞练其实并没有睡多长时间。宋夫人失神地坐在一旁,目光呆滞,脸上还有泪痕。金国枢密使卓鲁还有他的几个随从,都在屋内,但他们既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连续遭到厄运的女人,又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于是就分散在四处站着,只要宋夫人有异常的举动,便可以及时制止她。有一个女真人离窗口最近,听风声把窗子吹得呯呯地响,就想过去把它关好。
“都别动!”
聂飞练及时出现在屋门口,大喊一声,一脚跨了进来,那个女真人被她一喊,还真的站住了脚步。飞练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一进来先看了一遍屋子里的情况,她看得很仔细,一点细节都不漏掉,这一看,就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卓鲁等人知道她就是做这个的,尚且可以忍耐,但宋夫人到底是没有忍住,说道:“你这个女子好生奇怪,我儿子死便死了,你在他屋子里翻来翻去的做什么?”
聂飞练不答,走到窗子处,探头向外面看了一番,又回到屋子走了两圈,摸了一下下巴,目光落在了一个后门处,上前推了几下没能推开,便指着那道门问宋夫人道:“夫人,这扇门是通往何处,为何打不开?”
宋夫人倏地一下站起来,仿佛是有些轻嗔薄怒,但还不至于发作,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
聂飞练这才说道:“夫人莫要生气,我乃是京城大理寺新任主簿聂飞练,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你,请你如实回答。”
宋夫人哦了一声,聂飞练的回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坐下,看了一眼卓鲁,对飞练说道:“他们都是金国人,你既在大理寺任职,那又怎么会与他们在一起,若是遇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逃到金国去呢!”
聂飞练的确是要去金国,但不是用“逃”的,岂止不是,简直相差太远。但她眼下也无法向她详细说明,就又把问题问了一遍,语气渐渐严厉,宋夫人这才说道:“我的夫君已经亡故,如今唯一的儿子又这样,如果你能查明我儿的死因,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这道后门,乃是通往后院,想来你们也已经看出来了,我的儿子,自小便是呆呆傻傻的,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是以才将后门给堵死了。”
聂飞练又问道:“把后门堵死,他就不会做出出格的事吗?”
宋夫人再一次站起来,走到屋子的前门处,用手指着门外道:“并不是的,只因我住的屋子正对着他的前门,他做什么,我才可以看得到。”
卓鲁走过去看了一眼,回头向飞练点了一下头,聂飞练想了一下,又问道:“昨天有个姓牛的年轻人来到你家中,你可知道吗?”
宋夫人点头道:“我知道,他叫牛五,我丈夫在时,他们家曾是我家的佃户,我们见他们一家人敦厚老实,也就格外的关照他。一年之前,相公过世后,我不想外出,便让他隔几天来我家送一次米面等物,但也只是放在外院,从不让他进到里间来。昨天他又来了,东西放好后,我就让他回去了,就是这样。”
聂飞练又问他们来时在门口见到的和尚去了哪里,宋夫人道:“我虽不外出,但偶尔也听闻别人说我家闹鬼的事。我并不怕鬼,如果真有鬼,就让它来把我带了去,倒也省心。只是我儿在外,难免被人议论,于是我便请了庙里的大师来,也算是替我安神。昨晚他念过几遍经,用过斋饭,就连夜回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寺里了吧。”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聂飞练还想再问,宋夫人以手扶额,露出疲倦的神态,说道:“我的头疼得很,又是一个孤孀弃妇,如今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实在也想不起来这许多。聂主簿,还有你们,假如你们真是好心,明天一早,去请了附近的仵作来,就全都知道了,也不必这样对我问东问西。”
聂飞练和卓鲁等人见状就只好退了出来,飞练在走出屋门时,还留心看了一下对面,果然那里就是宋夫人的居处。待走得远了些,聂飞练估计宋夫人再听不到他们的话声,便请卓鲁把昨晚的情形说一遍,不可以漏掉任何一个地方。卓鲁听后,却面露难色,说道:“聂主簿,现在眼看就要出宋境了,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启程。这不过是一点小事,不如交给当地的捕快就是了,何必要你自己亲自来查呢?”
卓鲁说得并非没有道理,但是他有所不知,这次去金国,并不是聂飞练所愿。而就是因为即将离开宋境,对于聂飞练来说,审理案件、清理冤狱是职责所在,同时也可以让她在宋朝境内能多停留一刻是一刻。毕竟只要人在这里,就有出现转机的可能,但一旦踏上金国的土地,多半此生就是要客死异乡,想要再回来,可以说是十分渺茫了。
“枢密使大人,你不要忘了,我现在还是大宋的主簿。难道一个主簿,还要在这里眼巴巴地等待当地的捕快来审案吗?”聂飞练这样对卓鲁说道。
卓鲁一听,脸上立即露出了轻蔑的神情,傲慢地道:“主簿?哈哈,我告诉你,只要你跟我回金国,宋国能给你什么,我金国将以十倍予之!我们说过的话,就像放出去的箭,你见过放出去的箭还会回头的吗?”
聂飞练笑着轻摇了一下头,不是她不相信卓鲁的话,但是谁都说不清楚,她这一摇头是什么意思:“枢密使大人,我们宋人也是言而有信的,今天,要是我不查明这件案子,是绝不会离开这里一步的!”
卓鲁虽然不满,但说到底,是他自己请求宪宗皇帝放人的,因此也不好发脾气,只好道:“难道你查一年,我也要在这里等你一年不成?”
聂飞练飞快地在心中想道:“自然是用不着一年,但我刚才已经看过了,宋公子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如果说是中毒而亡,一来从他的嘴唇、手指等处看,并没有中毒的痕迹;二来,又有谁会下毒杀害一个痴呆之人呢?是啊,临时起意,或是劫道杀人并不少见,可是暗藏毒药,有计划地毒杀一个呆子,这个凶手到底图的是什么呢?除非是误杀,可他又分明是在自己的房间内遇害的,应该不太可能是误杀。这样看来,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有露出破绽,那我需要多久,才能查出这件案子呢?”
“一天,”聂飞练想罢,肃然正色道,“我只要一天的时间,到明日的午夜,不管能不能查出凶手是谁,我都会跟你去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