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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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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怀雨手下的将官一看又是沈白,这回怎肯让他再度从眼皮底下逃去,一个个摩拳擦掌,从四面围了上来。沈白眼见对方人数众多,尽管都是赤手空拳,但四下里一围,就很难脱身,何况还有一个莫怀雨,既是步司副都指挥使,统领过侍卫亲军,身手应该不差,尚在观望之中,随时都会出手。于是站住了脚,一边牵住飞练的手,好似怕她再次从自己掌中飞去,朗声道:“我乃是当今天子第三子,母亲是淑贵妃,天下土地,尽皆姓赵,我想走就走,你们究竟长了几颗脑袋,敢来拦我!”

他虽已被贬为平民,但往中间一站,凛凛有威,毕竟昔日的气势还在。众人被他喝住,也有些犹豫不决,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俱都望向莫怀雨。莫怀雨就站在营帐之前,负着手去看半空中的那面大旗,宛如对身周的一切不闻不问,将官们见他如此,胆气便又壮了起来。北宋年间,地方官飞扬跋扈、非至一日,手下更是目无法纪,当即就有一人跳了出来,细长胳膊细长腿,大声道:“我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三皇子,听说早已贬职为民,就与你我一样。这次纵然放了他,上司怪罪下来,还是我们去当替罪羊,不如先将人留下,是好是歹,总还有一个余地!”

众人也都有这个心思,听他一说,便觉得有理,有人附和道:“不错!谁的爹娘都只给了一条命,把人留在手里,随机应变,是这个理儿,大伙儿并肩子上呀!”

这场混战应该是无法避免的,因为一方想把人留下,而另一方则是在极力摆脱,那就自然是辗转攻拒,打得眼花缭乱,不必细说。好在沈白少年在宫中之时,就已习得一身武艺,在众多皇子中可算得上是第一,尤其精于剑术,聂飞练尽管手上功夫不及他,但轻功绝佳。对方人数不少,但一则心中未战先怯了三分,下手时难免瞻前顾后、不干不脆,二则都未携带兵刃,又不敢放箭,此消彼长之下,竟然让沈聂二人抢到两匹马,闯了出来。出寨之后,更是一骑绝尘,直到后面没有了追兵,人马俱疲,这才放缓缰绳。聂飞练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道:“我还以为你已往凤台县去了,谁知道还在这里。”

沈白与她并辔徐行,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道:“那天有两个人想要骗我的马,我便假意上当,随他们去,偷偷进了营,不料却露出了马脚。好在那里面地方甚大,我既出不去,他们也找不到我,东躲西藏,直到今天。”

聂飞练问他那两个是什么人,沈白一一说了,一阵风吹来,聂飞练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沈白不满地道:“我临走前交代曼苏尔好生照顾你,他怎么又不在,定是跑到哪里疯玩去了!”

聂飞练道:“你不要冤枉他,是我让他帮我去做一件重要的事,何掌柜遇害一案,我打算查个水落石出!”

沈白叹了一口气,目视前方,说道:“这么说,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和曼苏尔。”

聂飞练摇头道:“世上之事,有时就算亲眼所见,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否则刚才就不会跟你一起跑了(她说到这里时低下了头,话声甚是轻微)……对了,你既然提到此事,那我来问你,那天晚上,你说凶手推门进来,那门是响了一声,还是两声?”

沈白笑道:“我现在知道曼苏尔为什么不跟着你来了。”他笑归笑,还是低头思忖了一番,笃定地道:“只响了一声,不会错,照你这么说,原来是大门下的手?”

聂飞练陷入了沉思,眸子中英华隐隐,刚才打斗之时,一缕秀发不经意间散了下来。沈白看着阳光照在她白皙丰润的脸上,心突突地跳,几次想要帮她把头发捋好,却又始终不敢当真动手。聂飞练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自然不是门下的手,但它也脱不了干系。你说你在莫怀雨那里躲了一天一夜,连女人都扮了,居然没有被他找到,那你一定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他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你要不说,我心里是会难受的。”

沈白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装扮还没去掉,顿觉尴尬,跳下马来,去了打扮,又拔了几把青草喂给马吃,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刚到高塘湖时,在山坡上看到那个在河里溺死的人吗?”

聂飞练也下了马,郑重地点了点头,问道:“难道那人就是莫怀雨手下做银票的工人?”

“不错。就在我们来高塘湖的前一天,莫怀雨正要将做银票用的楮皮川纸送往京城户部,却发现少了许多,共计有百余斤。死的那个人姓崔,因为极少开口说话,又有点罗圈脚,大家都叫他崔螃蟹,真实姓名倒是没人知道。此人就是偷纸之人,只是在企图逃走时,被射杀在墙头之上,落入了河中,第二天才找到,那时人已经死了,无法从容逼问,是以谁都不知道他是怎样将纸运出去的,运出去后又藏在哪里。案发之后,莫怀雨在营内掘地三尺,却始终找不到一张遗失的楮皮川纸,不得不一再拖延交货的时间。可是营中生产了多少纸张,俱已登记在册,无法一再隐瞒,事情总有败露的那一天。一百余斤,足以伪造出数百万两银票,况且还是一桩无头案,唯一的线索已经死了,眼下就是神仙下凡,恐怕也破不了此案,你……你好好想想吧。”

聂飞练听罢,沉吟半晌,说道:“你觉得莫怀雨这人怎样?”

沈白将手中剩下的草料抛在地上,拂去手上的碎草,说道:“我不知道,但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与他同殿为臣,那么我只会与他喝酒赌钱,他说的话,我是一句都不会相信的。”

“我也不信,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他吗?”聂飞练说罢,牵过马来,认镫扳鞍,刚将一只脚放在马镫子上,蓦地回头对沈白道,“沈白,如果你是莫怀雨,出了如此大案,遗失了几百万两的银票,会怎样对付谷中的两百多口人呢?”

沈白冷不防被她一问,转念一想,明白了聂飞练的用意,问道:“难道你想同时查两件案子?”

“谁说要查两件案子,我又没有分身术,”聂飞练宛然一笑,跳上马背,将散落下来的头发捋好,深吸了一口带有青草味道的空气,顿觉胸怀大畅,说道,“这两件案子几乎同时发生,未免太巧,说不定有所关连,这是我的预感,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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