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千千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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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将至,北城已见初霜,于申城不过是初秋。前段时间在几个郊县考察时,还能看见成群结队的大雁往南飞去。
寒露一候,鸿雁来宾。
齐桉长久的静默着望向沈舒瑾,这时他心想他们俩会不会也只是来宾一场。
想到有这种可能齐桉难得有些气馁,一时间只有风吹的细雨飘洒进两人之间。
沈舒瑾没抬头,只能看见齐桉宽阔而且十分可靠的胸膛。即使未曾与他对视也能感觉到落在自己头顶深深的目光。
握着透明雨伞的手又不自觉捏紧了几分,沈舒瑾偷偷屏气凝神。
等了一会儿,面前的人依旧是没说话,沈舒瑾实在忍不住惨兮兮的抬头,
“齐桉哥,我这样举着伞真的很累诶!”
她眼里有狡黠的笑意。
是了。齐桉187的身高,沈舒瑾只有167,为了给他撑伞,手一直举得很高,撑久了难免会手酸。
齐桉见她抬头,颇有些慌张的移开目光,匆匆接过沈舒瑾手里的伞,“抱歉,我忘记了。”
言语和神态看起来都十分懊恼,沈舒瑾侧身望向他,不经意间笑了下,顺手扶着齐桉撑伞的胳膊。
瞬间就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变得很僵硬,沈舒瑾心里偷笑,看向齐桉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故意道,“齐桉哥还要赏花吗?”
齐桉听出她语气里的笑意,却不知道这笑意从何而来,只亦步亦趋的往廊檐走去,“雨下大了,先回去吧。”
沈舒瑾那双桃花眼又转了一圈,另一只手也很自然的也挽上他的胳膊,语气轻快,“哦,那走吧。”
可怜我们齐部活了三十四年,难得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
直到两人站在廊檐下,齐桉才回过神来,沈舒瑾自然而然的放开挽着他的手。
他这才看见这人就穿着拖鞋和他在雨中站了许久,眉心微蹙,“怎么穿着拖鞋就出来了?快去洗洗。”
有一滴水顺着他的鬓尖,沿着下颚线,流进修长的脖颈里,浸透了衬衫衣领的一角。
沈舒瑾微微眯着眼,打量了一下他那看起来十分结实的脖颈,望着望着,脖颈上的凸起便吸引了她的目光。
因为刚刚淋了雨的缘故,齐桉的发尾几乎都被打湿了,有星星点点的雨水落在脖颈上,此时一滴水从喉结附近流下,轮廓分明,仿佛能想象到它起伏时有力的颤动。
她竟然生出了想咬一口的想法!
沈舒瑾心下大惊,赶紧晃了晃脑袋。
抬起头便对上齐桉不确定的眼神,“舒瑾,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沈舒瑾像被人抓住小辫子似的,眼尾通红,急急忙忙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齐桉哥,你头发湿了,快去吹吹。”
细听之下还能感受到她声音的微颤。
齐桉不明所以,依旧被她推着上楼了。
楼上她的卧室。
沈舒瑾推着齐桉进门就不管人家了,留下一句,“我先洗。”
啪嗒啪嗒跑进浴室里去了。
齐桉见她的背影微微笑着,卧室的陈设映入眼帘。
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一整面墙,小时候沈舒瑾会把很多各种各样的玩偶摆在那边,现在只剩下几个齐桉没见过的,旁边多出了个懒人沙发。
浴室旁边是有个衣帽间的,那里有一整排到屋顶的透明柜子,能看见她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帽子和各式各样的鞋。
对面还有个开放式的小书房,摆着沈舒瑾从小到大的书和相册。
书桌上除了电脑还有两个相框,齐桉认得一个是她出生时她父母抱着小婴儿的照片,还有一个...
竟然是他们四个的照片。
齐桉的回忆拉长到那个盛夏。
沈舒瑾和沈不渝的成人礼,沈爷爷沈奶奶送了他们俩一人一座房子,在岸芷汀兰别墅区。
那时候沈不渝经常来问他弟弟房子要怎么装修,沈舒瑾也把自己选好的装修图纸带过来。
三个刚成年的小屁孩在家里讨论,齐桉那时正处在工作上升期,大半年也就回家了两次。
一次帮他们参考装修设计,另一次是沈舒瑾岸芷汀兰的房子装修好了,他们去暖房。
当时齐桉吃了饭又要赶回去开会,三个小孩送他出门,在门口时沈舒瑾忽然拿出相机要合影留恋。
便让来接齐桉的秘书帮他们照了这张照片。
照片里沈舒瑾和沈不渝站在中间,他弟弟站到沈不渝旁边,而自己规规矩矩的站到沈舒瑾旁边。
相框里的沈舒瑾扎着高马尾,桃花眼弯弯的,嘴唇微张露出两颗不明显的小虎牙,头微微歪着靠着右手手臂,右手手臂举起比了个“耶”!
而他一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眼底难得有些放松。
一看就能看出来,沈不渝和他弟紧挨在一起,而他和沈舒瑾之间还空出一个手臂的空隙。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不甚熟悉的样子。
所以怎么会生出这些心思,即使不算是长辈,却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年纪上来说,做个长辈也是应该的。
齐桉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轻扶着照片里沈舒瑾的脸。
窗外雨声渐大,噼里啪啦的打在落地窗上,一滴滴雨水砸在玻璃上,碎成一簇簇分流之下,像断了线的珍珠。
沈舒瑾就在卧室里冲了个脚,出来就看见齐桉一动不动站在书桌边,手里拿着什么,眼神里竟有些受伤。
“齐桉哥,你去洗个头吧。”
齐桉立马放下手里的相框,“没事,我去吹一下就行。”说着他快步走进浴室,甚至都没敢和沈舒瑾对视一眼。
原来是在看之前的相片啊,沈舒瑾心想,不由得又露出了个有点狡黠的笑来。
浴室里传来吹风机微弱的声响,沈舒瑾一下扑倒在床上,兴奋的滚了几圈。
负一楼影音室,齐榛捡起掉落在沙发缝里的剧本,“《一蓑烟雨任平生》?一棵树原着?”
沈不渝调好了音响设备,递给他一个话筒,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那是我姐的剧本,她明天要进组拍戏了。”
齐榛接过他递来的话筒放在一边,翻开剧本来看,果然是...
沈不渝见他忽然对着剧本露出那种“原来如此”的表情,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剧本有什么问题吗?”
齐榛合上剧本放在桌子上,摇了摇头,“没有,就是随便看看。”
看着屏幕里他点的歌,难得没忍住笑了,“怎么又唱这首?”
沈不渝这人就是人菜瘾大,完全不会唱歌每次唱歌最积极的就是他,对于他这种麦霸行为,齐榛本来都习以为常了。
但现在听着熟悉的《死了都要爱》的前奏,忽然有种想捂住耳朵的冲动。
沈不渝看着他狭促的眼神就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一只腿跪在沙发上捏着他的手不让他动,
“不行,你必须听,我就要唱。”语气那是非常理所应当。
齐桉举手投降,“好,好,你快唱吧,要开始了。”
沈不渝把另一只话筒又塞进他手里,得寸进尺,“你和我一起唱,不然别和我回家了。”
齐榛眼神一暗,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着他的腰把人抱进怀里,“你说什么?”
两只手桎梏着他的腰腹,威胁之意尽显。
哪知沈不渝这个人不走寻常路,低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顺势挣脱齐榛的手臂,滚到沙发另一边,语气轻挑,“还想威胁我呢?”
齐榛被他猝不及防咬了一口,本能的捂了一下脸,看他这个傲娇的笑模样又不忍心再闹他,只能摇摇头,轻叹了一声“你呀”。
沈舒瑾推开影音室,差点被扑面而来的声浪冲走。
她亲弟弟正站在影音室正中间,一手拿着麦,一只手扬起,正撕心裂肺的嘶吼,“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齐榛哥撑着沙发按太阳穴,不太想理的样子。
看他们进来挥了挥手算打招呼,沈不渝还专心致志的唱,“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几个字没一个字在调上。
沈舒瑾拿了另一只话筒,鬼鬼祟祟的走到他身后,开了高一度的声音,“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沈不渝惊了一跳,然后喜滋滋拉着沈舒瑾合唱。
两人好哥俩似的搭着肩,一起摇头晃脑,“宇宙毁灭心还在~~”
齐榛低头笑笑在另一个沙发上落座。
沈舒瑾虽说比他会唱一点,但最后也破音了,一首歌被他俩唱得稀巴烂。
可怕的是这两人完全没半点自觉,又选了首《天路》......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
看这两人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齐桉不动声色的拿了两瓶水过去,一瓶递给沈不渝,“喝点水吧,小渝,让齐榛来和你唱。”
说着把拧开的那瓶递到沈舒瑾手里,顺手抽走她手里的话筒,“舒瑾歇一会儿吧,明天不是还要进组,这样唱对嗓子不好。”
沈舒瑾确实唱累了,看着齐榛道,“那我去选歌,齐榛哥你唱一个呗,好久没听你唱了。”
沈不渝屁颠屁颠就跑去把话筒送给齐榛,指着屏幕“榛榛,你唱这个,这个好听!”
这人喝个水还能洒出来,齐榛随意的抹掉他下巴上那滴水。
看着他目光炯炯的眼神,生怕自己拒绝之后,这人又跑去嘶吼,这嗓子明天也别要了。
于是接过他手里的话筒,也没走到屏幕跟前,就坐在沙发上开口: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到现在,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沈舒瑾席地而坐在点歌机旁边,看着她弟一脸花痴的看着齐榛哥一动不动。
撑着下巴皱起眉头,啧啧这个沈不渝不会吧...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这眼神怎么跟汤圆看见罐头一样,不对劲,很不对劲...
“哇哦!榛榛太厉害了,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沈不渝拍手拍的啪啪响,两只眼睛看着齐榛跟个小灯泡似的。
齐榛一连唱了三首歌,沈不渝总算消停下来了,殷勤的给他递水拿水果...
沈舒瑾还坐在地上沉默的往他们这边看。
齐榛唱歌时就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想让沈不渝收敛点,但又不好动作。
余光瞥见他哥正在外边打电话,灵光一闪...
等齐桉挂了电话进来的时候,三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向他。
“哥,都没见过你唱歌,你唱一个呗。”齐榛把话筒递过去,竟然冲他哥露出个讨好的笑来。
齐桉眉头一跳,心下了然,这是被他亲弟弟拿来当挡箭牌了。
沈不渝跟着起哄,“就是就是,齐桉哥,好像真没听过你唱歌诶?今天好不容易大家都在,你与民同乐一下吧!”
沈舒瑾也跟着看向他,尽管她没说什么,齐桉依旧在她眼里看见了满满的好奇。
齐桉之前的人生中鲜少有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时刻,看着那三双“小电灯泡”,他摸了摸鼻尖,语气中带了点不确定,
“可能我们有代沟,我会唱的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
“听过!听过,你就唱吧,齐桉哥!”沈舒瑾第一个捧场,拿着话筒递到他面前。
家庭影音室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眉骨上,他那双上挑的丹凤眼本该是凌厉的,此刻却多了些温柔。
齐桉温软而低沉的歌声坏绕在这一片小天地里。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过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更欣赏,
ah因你今晚共我唱......”
沈舒瑾坐在点歌台那边的角落里,齐桉拿着话筒未上前去,只站在沙发旁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
似乎连光都偏爱他三分,明明落地窗外是一片漆黑,因为下雨连星星都没有几颗,雨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月亮刚露出一点小尖尖,浅浅的月光照进来全落在他身上。
沈舒瑾的心猿意马早就跑了满山坡。
那些曾经于某时某刻忽然加速跳动的心脏,在此刻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她之前下意识的否认和迷茫不过是一直以来都心安理得享受齐桉哥带来的善意罢了。
齐桉这人就像她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为她遮风挡雨,庇荫纳凉。
她偶然间在这棵树下捡了一朵花,才发现原来这棵树也是会开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