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砸在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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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苗苗从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的，前几天老林大嫂还来问她，珍珠鸡什么时候能回收。
说到底，珍珠鸡加盟的事儿，是她和张锦程牵的头，本意是想帮村民们增加收入，让日子好过一些。
如今历尽波折，终于熬到珍珠鸡长大了。
现在告诉大伙儿，这场投资实际上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是为了骗他们的钱。
这对日子本就过得捉襟见肘，如今又欠了一身外债的村民们来说，无异于把他们逼上绝路。
余苗苗睁着一双大眼睛，去追寻张锦程躲避的眼神，探究地看着，再次试探着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张锦程缓缓地点了点头，沉默地低着头。
余苗苗当然知道张锦程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她还不肯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要如何面对乡亲们充满期盼的眼睛？要怎么说出真相？
不只余苗苗不知道如何是好，张锦程同样不知道怎么办。
南方之行给他的打击，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
亲耳听人告诉自己，这是个骗局，亲眼看见所有真相摊开在眼前。
从不敢置信，到接受现实，再到不知如何面对父老乡亲，张锦程花了一周的时间。
可是，他依然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再怎么想也没有结果，张锦程和余苗苗商量：“这件事先跟韩书记说吧，看看韩书记有什么办法没有。”
余苗苗微微颔首道：“现在只能先这样了。”
这一夜，二人彻夜无眠。
次日一早，张锦程和余苗苗去了村委会，韩四平也刚到，正在生炉子。
看到一大早就来到村委会的两人，韩四平有些意外，问道：“余老师，张老师，你们这么早来，有事儿啊？”
余苗苗不知道怎么开口，看了眼张锦程。张锦程略一沉吟，说道：“韩书记，我们来是有件事儿跟您说。关于珍珠鸡的事儿，韩书记，我们……被人骗了。”
随后，张锦程把自己去南方调查到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全都跟韩四平说了。
韩四平手里握着炉钩子，越攥越紧，手都在微微发抖。
很显然，他在极力忍耐不让自己发脾气。
他知道这件事不该怪两位老师，有人想做扣儿，必然是费尽心思的。
单凭两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怎么玩儿得过骗子。
这事儿自己也有责任，要不是自己拍板放权，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儿。
也怪自己一时昏了头，怎么就没想到事有蹊跷。
单凭高出市场价两成的价钱回收，就应该提高警惕，更何况还有免费疫苗和全程技术指导。
坏就坏在红星村穷怕了，韩四平太想让村里人都有格外的收入，才会连这点伎俩都没看出来。
如今事已至此，该怎么解决问题才是要紧的。
韩四平把炉钩子扔在炉子旁边，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余苗苗和张锦程心里一哆嗦，像两个闯了祸，等待家长发落的孩子。
韩四平脚步沉重地回到办公桌后面，颓然坐下。
他粗糙的双手捂在脸上，用力搓了搓，双手捂住口鼻，深沉且无奈地叹口气。
看到韩四平这样，余苗苗和张锦程知道，这件事他是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和村民们说。
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儿早晚都要说。
韩四平深吸一口气，打开广播，召集村民们来村委会。
村民们听到广播，还以为是回收珍珠鸡的事儿有着落了，一个个满怀期待地来到村委会。
“韩书记，是不是回收的事儿有消息了？啥时候回收啊？”
“就是啊，书记，再不回收，小鸡儿饲料都喂不起了！”
“书记，你看再不回收，孩子上学都没钱了，他们啥时候能来呀？”
面对村民们接二连三地询问，韩四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村民们问来问去，发现韩四平好像状态好像不太对，都停下来不说了，等着韩四平说话。
韩四平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让人骗了，没有回收这回事儿，这事儿是假的。人家花批发价买的小鸡儿和饲料，再高价卖给咱们，咱让人坑了。”
韩四平虽然把话说了，但是村民们还是不太相信这事儿是真的。
老林大嫂上前两步，站在桌前看着韩四平，说道：“老韩大哥，你跟我说实话，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你别忽悠我们。”
六子媳妇儿也说道：“就是啊，哪能说没有就没有了？咋就是假的？这都花了钱！”
老林大嫂回头看着余苗苗和张锦程，对于余苗苗说道：“余老师，前两天你不是说张老师回来，这事儿就有准儿了吗？这咋能是假的呢？张老师。你看......”
张锦程垂着眸子，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再说，除了道歉的话，也说不出别的了。
张锦程和余苗苗无法面对村民们一双双探究的眼睛，愧疚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看见眼前这情形，村民们终于相信韩四平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被骗了。
村民们家里有一点积蓄的，血汗钱骗个精光。
没有积蓄的，向亲戚朋友们借钱，这钱还好说，商量商量怎么着也能还得上。
可那些贷款的呢？
搭进去家业贷的款，钱要是还不上，土地和房子都要被收走。
到时候，落得个无家可归，这一辈子就搭进去了。
一时间咒骂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
韩四平被吵闹得实在是心烦，吼了一声：“行了！都别闹了！哭有啥用，现在要紧的是想办法，怎么把这事儿解决了。”
有村民扯着脖子喊道：“咋解决啊？几百只鸡，全砸手里了！让不让人活了？”
“就是这事儿是他们张罗的，要解决也是他俩给解决！”
有人大喊了一声：“让他俩掏钱！”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冲着他们来了。
“对！让他们赔钱！要不是他们整啥加盟，哪有这事啊？！”
“我家贷了好几千，这回算是全砸里头了！还不上钱，我家房子都得收走！就你俩出的损招儿！”
眼见着群情激愤，场面越来越失控，韩四平再次高声说道：“都行了啊！让人骗了，咱们得想办法解决。又不是余老师和张老师骗的钱，跟人家要得着吗？像你们这样，咋解决问题啊！都先回去吧，有结果了再通知你们。”
虽不情愿，但村民们还是得先回家，想想怎么办，欠的钱要怎么样才能还上。
有的村民，离开时恨恨地回头看着张锦程和余苗苗。
说出的话阴阳怪气，带着满满怨气。
“当老师就好好教课，整天净整没用的，瞎折腾，折腾得谁都没好。”
“真以为自己啥都行呢？大学生了不起啊？大学生咋了，还不让人骗，让人骗别坑我们啊！”
“还老师呢，就这当老师能教出啥好学生，白瞎孩子了，跟你们学出啥好来。”
韩四平听着这些话，本想出声制止，被余苗苗拦住。
韩四平也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坐回办公桌后面。
等村民们都走了，韩四平对余苗苗和张锦程说道：“余老师，张老师，你俩别往心里去，大伙儿也是心里着急，说的话难听着点儿。”
余苗苗轻轻摇摇头，说道：“韩书记，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的错，大伙儿有情绪，说得难听，这都是应该的。要不是因为我们太天真了，也不至于害大伙儿被骗那么多钱。”
韩四平拿起一根烟点燃，嘬了两口，说道：“被骗的金额不是小数目，咱们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张锦程始终低着头，这时抬起头说道：“他们的名字都是假的，电话也是空号，报警，连个影子都抓不着……”
韩四平听到这儿，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彻底消失殆尽了。
无力地深吸一口气，韩四平说：“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不是着急就行。”
张锦程和余苗苗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韩四平，默默地离开了村委会。
回到宿舍，二人情绪都很低落。
张锦程一言不发，简单地做了点儿饭，两人谁都没胃口，吃了两口就都吃不下了。
二人收拾完刚准备睡觉，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韩四平慌乱的呼叫声：“张老师，不好了！快开门啊！”
张锦程赶紧打开门，迎上焦急慌乱的韩四平，问道：“韩书记，咋了？出啥事儿了？这么着急？！”
韩四平神情紧张地看着张锦程说道：“六子媳妇儿想不开，喝药了！你赶紧开车送人去医院！”
余苗苗一听，赶紧穿外套拿东西，语气里满是震惊和慌乱：“我也去！多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韩四平也没有心思客套，一行三人，开着车拉着六媳妇儿和六子，直奔漠河中心医院。
秋夜的寒凉，透过高速行驶的面包车，刺透每个人的身体，更刺透了他们的心。
对于张锦程和余苗苗来说，这是从未经历过的事，也是不敢直面的惶恐。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跟时间赛跑。
韩四平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路，生怕这条平坦的路上，突然生出什么变故。
六子坐在后排座，眼泪不停地掉，呼叫着媳妇儿的名字，哭得涕泗横流，却没人笑话他哭得丑。
终于到了医院，张锦程刚把车停稳，急忙下车直奔急诊大厅。
大喊着值班护士和大夫，和护士一起，把六子媳妇儿推进了抢救室，又被护士拦在门外。
几人焦急地在走廊等着。
经过医生一系列抢救，终于把六子媳妇儿救了回来，只是人还处于昏迷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六子一直守在媳妇儿病床前，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