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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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雪和青雪在帮着秦香莲打下手,紫雪在养病,陈年本想带着蓝雪出门参加诗会,体验一把红袖添香吟诗作赋的感觉,结果一看人家周敦颐四人都只带了一个驾车的小厮,心中不免汗颜,赶紧把蓝雪打发回去,只带了长夏出门。
蝉鸣寺在东京北郊,他们五人由南至北,行了不足半个时辰便到了。
寺门前,如今已被消息灵通的商贩占据,旅人如织,声嚣鼎沸,本是佛门清净地,现下也和闹市一般无二了。
停了车马,陈年、周茂叔五人踏入闹市之中,一边互相谈论着杂事,一边往寺门去。
陈年并没有见到王公卿之妻喻家小妹,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来花笺集并不邀请女眷,一般来参加诗会的人也不会带着女眷。只是文家的夫人小姐们不甘寂寞,常常于花笺集之期,广邀闺中好友相会,与花笺集相辅相成。
女人们的集会那可就热闹了,特别是还和男人们不可避免的碰在一起,那主题可就多了,交友、娱乐、相亲、八卦不一而足。特别是家中有适龄小姐的,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物色人家;有想着展开夫人外交策略的也有了一个极佳的机会;又或是圈中的各种消息也可以互通有无,可以说女眷们的集会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因此,文家话事人也未曾阻止,反而将此事交给了家中的小姐姑娘们操办以锻炼应有的社交能力。
而反过来,群雌粥粥、莺莺燕燕,也正是男人们的兴之所至,甚至能倒逼佳人才子妙词百出,为花笺集增光添彩,为此就更不可能加以取缔了。
即便如此,文家还是特别注重男女大防的,毕竟若是在花笺集上出了什么男女之间有伤风化的事情,也会影响到文家的名声。故此,妇人小姐之间的集会与花笺集便成了两条平行线,各组织各的,这也就造成了即便是一对夫妻都被邀请参会,两个人也不会一道去,而是各走各的,就像是王公卿和喻氏。
当然了,像是王公卿夫妇这样夫妻两人都被邀请的情况实属罕见,一般都是其中一方被邀请,毕竟不是每个男子都有能被文家青睐的才华,也并非每个女子都能搭上文家夫人小姐的关系。
而喻小妹待字闺中的时候,正是文家七姑娘的手帕交,至于王公卿的才学......能与周敦颐、程珦等人成为密友,足可见一斑。
五人说说笑笑往寺门走,途中又遇到了不少上前攀谈的文人才子,皆是羽扇纶巾,好不逍遥,周敦颐和程珦的名声原本就名传京外,周敦颐更是因为近来的新作《爱莲说》被推崇备至,被人认出也不稀奇。
周敦颐几人皆是君子品性,身上毫无骄气,对上来交谈的人也都是寒暄毕至。
至于陈年,虽然如今名声煊赫,炙手可热,可就是因为不怎么公开露面,所以并没有几个人认识他。
待周敦颐等人一介绍,众才子都吃惊不已,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黑衫男子竟然就是近来煊赫一时的二殿下!
一时间有人攀谈结交,有人清高自若,但陈年身边却是越聚人越多,人多人越聚,最后倒像是众星捧月般的将陈年送到了寺门前。
蝉鸣寺是一座大山寺,山门并不宏伟,陈年眼见着还没有永兴府的府门阔气,门前也没有牌坊,只是红瓦黄墙的围了个不大不小的院落。
院墙外矗立着许多石碑,上面都是篆刻的佛经,斑斑驳驳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岁。
就在众人想踏入山门的时候,忽然便凭空起了一阵凉风,众人只感觉天色一黯,再抬头望天的时候,只见日头被一团乌云遮掩,南方的天空已经阴沉了上来。
一个叫欧阳宇若的公子哥皱眉道,“看这天色想必一会便会有雨落下。”
陈年听他介绍过自己,是为当朝谏议大夫欧阳修的远房子侄,因参加今年的秋闱,特意进京备考,听说常与欧阳修对辩,欧阳颇赞其才,因此在受邀之列。
另一位姓柳的才子笑道,“千年兰若,盘山古道,风雨登临,更添情趣,不才愿与诸位风雨同行。”
陆铭也道,“不错,风雨更添诗情,便看咱们孰先填词一阙!”
众人点头,便开始攀登蝉鸣寺山道,脚底是斑驳古石,路旁是翠柏修竹,凉风阵阵,吹得松针竹叶哗啦奏和,天色晦暗,耿增野趣。
那姓柳的才子堪堪吟出一首七言绝句,欧阳宇若便已书词一阙,众人兴致勃勃,你一句我一句,未至山门半段便已填了几首妙词。
陈年只当个听者,心中十分佩服他们的文采,各种典故轶事也是随口成诵,至于自己这个偷盗者,不过是瞎凑热闹罢了。
周敦颐见陈年只是微笑不语,不由疑惑道,“元贞莫不是胸有成竹,但只教我们在这里贻笑大方?”
欧阳若宇进攻性十足的问道,“早便听闻二殿下才名远播,今日欧阳倒要领教。”
陈年见众人的目光都向自己投来,随即是好一阵无语,他本想谦虚几句,将这种露能显胜的事躲了过去,还未开口,便见王公卿向自己投来审视的目光,其中七分怀疑,三分轻蔑。
陈年争胜心起,眼珠转了转便想起苏东坡一词,四外看看,却有些不合情景,但也差强人意。
他刚要吟出,便听噼里啪啦的声音自四外响起,众人纷纷抬头,眼见着斜风细雨已至,穿林打叶而来。
幸好山寺古道两侧的林木茂密,落在他们身上的雨点倒也没多少,几人皆是浑不在意。
就在这时,山道上行来一个蓑衣客,看样子是一个来参加诗会的青年文人,只是一身衣衫实是寒酸,即便有蓑衣遮掩,也能看见里面的衣裳是补丁摞着补丁,青色长衫被洗的发白却也十分干净。
只见他手中一支不知哪里折来的青竹,脚下穿了两只自编的草鞋,正一步一步的往上行来。
蓑衣青年很快便走到了陈年众人近前,眼见一群衣衫华贵的人相对而立,正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自己,他只是微微一笑,双手抱拳,微微躬身,然后自顾自的拄杖而行。
陈年见他如此风度,不禁点头称善,暗赞一声“好气魄”!
“殿下!”
长夏的声音自山道下传来,陈年回头间,正见长夏拎了几把油纸伞飞快的行来。
近前之后,长夏给陈年撑开伞道,“临行时蓝雪姑娘让小人带了几把油纸伞,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陆铭打趣道,“蓝雪姑娘比花解语、蕙质兰心,看来,咱们是没这个福气喽!”
长夏将另外的几把油纸伞递上,“蓝雪姑娘特意让小人多带了几把,就是想到了殿下的朋友们。”
多出的几把雨伞,被周敦颐几人分别撑开,因为数量有限,只能两人一把,众人无不交口称赞蓝雪头脑玲珑。
陈年与长夏不禁相视苦笑,他们可知道蓝雪不过是杞人忧天的性格,试问谁会因为怕晚上尿床,自太阳一落便再也不沾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水了?这次风雨猝来不过是被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罢了。
几人一边撑伞前行,一边又谈起之前的话题,程珦就说,“方才元贞似乎胸有妙词?咱们可要洗耳恭听了。”
陈年负手前行,气定神闲,随口说道,“那就先来半阙!”
众人闻言无不提神倾听。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短短几句,似将场面上所有人平和的心境洞穿了去,那种饱经沧桑又倔强旷达的志趣,让所有人沉浸在震撼之中,久久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周敦颐才激动着抚掌道,“好词,真是好词!一蓑烟雨任平生!元贞之心胸何其豁达也!”
程珦却道,“我却喜欢这句‘竹杖芒鞋轻胜马’,元贞之才果是阔如江海,方才见了那落魄文人,便有此豪情,不愧为东京第一才子!”
欧阳宇若一脸自嘲道,“又何必单拎出一句两句,这首词便是任何一个字都昂扬蓬勃、百折不屈,不见下阙,欧阳也甘拜下风了!”
柳姓才子也道,“大不如也!殿下足谓词中仙!”
陆铭急切道,“下半阙呢?元贞快快道来。”
陈年谦虚几句,一边继续攀登,一边说道,“各位只管前行,见得蝉鸣寺匾,自有下阙呈上!”
众人闻言只有加劲登山,山高不足百丈,须臾已至山顶,众人眼见着蝉鸣寺匾,山寺外匆匆行过几个被淋了个落魄的游人才子。
众人将目光投向陈年,陈年回首来路,眼见有斑驳的日光自云端透出,丝雨如织,一道浅显的彩虹在山门远处形成......
“料峭山风吹人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为了迎合情境,陈年只得改“春风”为“山风”、改“酒醒”为“人醒”,但词之大意和意境并没有随之改变,那种柳暗花明、遭逢厄难而豁达自省的态度依旧具有极大的感染力。一首词下来,人们像是走过了一场弯弯折折、荒唐又激阔的人生路。
现下,已无人拍手叫好了,周敦颐等都是摇头感叹,陈年之才已比天高,称之鬼神亦不为过。凡人偶有妙手,值得一夸,但仙人挥手即就,人们只能仰之鼻息,岂不叫人心生无奈悲屈之感。
程珦面对陈年一躬到地,“今日不用元贞再出奇才,只此一首已摘桂冠矣!”
众人无不点头,就连对陈年心有轻蔑的王公卿,也不得不为之叹服。王公卿心中细数陈年所作,无论哪一首诗词都是旷世佳作,而且不拘一格,写歌舞尽欢有“舞低杨柳楼心画,歌尽桃花扇底风”;写情爱思念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写壮阔之志有“踏遍青山人未老,这边风景独好”;现在就连潇洒豁达也有了“一蓑烟雨任平生”、有了“也无风雨也无晴”,更别提还有以女儿口吻在妓子北上随手挥就的“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还有为了讨婉娘开心,随口便吟出“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的话......王公卿毫不怀疑,若是陈年将心思用在诗词一道,很可能便会是下一个诗仙诗圣,但他还是瞧不上他,只是在此一道上,一百个他也不会是陈年的对手,无奈只能认输服气。
陈年开玩笑道,“你让我再作一首我还没有了呢!接下来的花笺集可就要看诸位的本事了。”
欧阳若宇和柳姓公子相视苦笑,心想,你这最好是真心话,不然只要你一开口,别人也别想有什么佳作了。
众人谈笑之间欲进山寺,谁知从里面忽的闯出个人来,陈年定睛一瞧,竟是喻才。
喻才也看见了陈年众人,连忙止住脚步,脸色讪讪的和陈年见礼,“淳夫给师尊见礼。”
余者众人皆神色古怪,陈年也觉好笑,拍了拍喻才的肩膀道,“都是朋友,不必多礼,你若觉得不适,以年少相称也可。”
喻才顿时觉得眼前这人还不错,抬眼见到了王公卿,顿时没了好脸色,摆出二舅哥的样子摆谱道,“妹夫也来了?”
王公卿无奈拱手,“给二舅兄见礼。”
“我妹妹呢?”
“该是已经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陈年面前提起喻小妹,王公卿便会有些不自然的表现。
“那你还不去陪我妹妹?”喻才瞪眼。
陈年看好戏似的抱膀而立,他可太明白喻才的心理了,像是自己起早贪黑养出的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起早贪黑的跟人跑了,不管这个人是谁,又有多么优秀,在他眼中看来,那都好不了一点,没动手就已经是辛苦忍着了。
陆铭笑道,“淳夫说的是,现在离诗会还有个把时辰,公卿新婚燕尔,就没必要跟着我们混迹一起了。”
王公卿说了句‘抱歉’,便转身去了,却不是进寺门,而是沿着一条盘山小道绕着寺墙走去。
这时候,骤雨渐轻,毛毛雨丝已不必打伞,寺门前人来人往,见了周敦颐、程珦前来搭茬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