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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两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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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你们啊!连公子王孙也会追捧,而现在你们却要被我抬进侯府,王侯府邸深似海,从此你们要与自己的心上人断肠离别了。

崔郊的这首《赠去婢》词意浅显易懂,但其中情怀却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从“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到“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这几乎是一个青楼女妓不能避免的命运。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并不是说说而已,那意味着她们要放弃往日的风光,完全禁锢在侯府之中。

陈年之所以借用崔郊的这首《赠去婢》,本是对红青二雪的提问,他将选择权再一次的交到了二女手中,或“一入侯门深似海”,或继续“公子王孙逐后尘”,这关乎着她们的命运,也关乎着陈年今后对她们的态度。

场中久无人语,陈年的意思也渐渐的被人理解过来,红青二雪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片刻之后也都心里通透了。

二女互相看了看,然后只见红雪迈出一步,含羞又坚定的开口念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唐代韦庄的《思帝乡》!

这本是韦庄身陷后蜀,俯仰今昔而托为绮词的思唐之作,常被人理解为是一首少女热烈追求爱情的民歌词曲。而此时红雪将这首《思帝乡》吟诵出来,内中情思显而易见。

喻才也明白了过来,原来陈年和红青二雪是在借诗词以表情达意,他感觉像是自己被耍了,不由甩了甩袍袖,淡淡提醒道,“年少这是在拖延时间吗?”

陈年闻言一笑,对着红青二雪认真的点了点头,他转身对喻才大声道,“你且听好。”

“哼,洗耳恭听!”

陈年大踏步向前,众人感兴趣的视线随之移动,但见陈年展了展袍袖,朗声动情念道,“《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底杨柳楼心画,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未出十步,一首《鹧鸪天》横空出世,这是晏殊之子,晏几道的成名之作,《鹧鸪天》这个词牌下的所有词曲怕是无有敢与其争锋者!这首词的大意是作者曾经喜欢过一个青楼女子,在一起歌舞尽兴,互相倾慕,却终于分别,但别后却常常相思不忘,如今可算相逢,却怕是一场深梦。陈年用在此处虽有些不恰,但也确有词情。

飞雪阁中无论是花客还是姑娘俱都惊艳震动,陈年这首《鹧鸪天》的确可以传世,词境词意都好的极点!

“......舞底杨柳楼心画,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不少人都低声呢喃词句,深深被这首《鹧鸪天》的曲中意境所打动,这是怎样的痴情才子,是怎样的浪漫情人?他们在一起时曾那样的快乐,分别之后却又那样的惦念,这种情足以打动任何思春的少男少女。

红青二雪激动的脸色通红,她们没想到自家的少爷真的会文思泉涌,为自己两人作下一首千古名篇。

只是......

青雪拉了拉红雪的衣袖道,“红雪姐姐,我怎么感觉少爷这首词不是写给我们的,什么‘当年’,又是‘歌’啊,又是‘舞’的,还说什么‘几回魂梦与君同’,我们才和少爷认识了短短两天,哪有‘当年’的事,也没给他歌舞过,一夜的时间,哪够他‘几回魂梦’的?”

红雪也知道陈年词曲中有些词不达意的地方,但整首词所表现出的意境美足以让人忽略这些细节。再者说,这首词既然是在此时被陈年吟出,那自然就是送给她们的,红雪怎肯承认自己不是这词中的主人公?

所以她轻轻的拍了拍青雪的手掌,“你个小蹄子知道些什么?少爷这是用的修辞......总之,这首《鹧鸪天》就是给我们写的。”

青雪果断的背叛了自己的内心,嘻笑点头称是。

喻才傻在了当场,他也未曾想及陈年真的会在十步之内作出这等千古名篇,这首《鹧鸪天》在未来几天的疯传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陈年心中对此时还在孩提时代的晏几道道歉几句,然后爽然一笑,他继续迈步往前,沿着飞雪台又走了半圈,然后突然说出了三个字的词牌名,“《鹊仙桥》!”

“怎么?他还有?”

“《鹊仙桥》,难道陈年还要再作一首词?”

“不会吧,这首《鹧鸪天》一成,喻才已是输定了,他竟还有文思。”

“众位噤声,今夜,我们怕是要见证两首传世佳作的诞生了!”

“没错,且听他吟来!”

......

众人纷纷惊声,喻才更是骇然的看着陈年胜券在握的坦然风度,他心底忽然有着丝丝的苦水翻上来,那是后悔的感觉!

蒋昭兄妹、飞雪仙子和红青蓝紫四清雪又惊又喜,他们本已经被陈年的一首《鹧鸪天》所折服,现在却听陈年竟然还要再作一首《鹊仙桥》,心中都是不免震惊钦服。

陈年不顾众人如何讨论,他继续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了却人间无数。”

唰!

不少酷爱诗词的世家大少都纷纷站起身来,脸色变幻不定!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了却人间无数!

但只凭这一句,陈年之名便可享誉诗坛,不朽于世了!这一句诗,已经超出了“有诗才”的控制范围了,这句诗更像是偷的,偷得天上的绝笔之词!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满场鸦雀无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想是天上的绝笔仅此两句却都被陈年偷了下来!这已经不是词了,而又进一步升华了情感,爱情观,这是一种爱情观!虽然古人还没有“爱情观”这个词,但他们却都能从陈年的这句词里感受到一种力量,确确实实存在的力量,它可以成为信仰!是啊,两人若是有情,又哪里只会表现在朝朝暮暮之间呢?

众人迷醉,就连对男女情爱还有些半懂不懂的蒋沁儿都面露陶醉之色,她不由念下这两句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了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岂在朝朝暮暮......”

红青二雪更是迷恋,她们听到的不是一首词,也不是一个信仰,更不是两句传世名句,而是一种誓言,是陈年在借词宣誓,他对自己的态度不是朝朝暮暮的金风玉露,而是一生一世的胜过人间无数!

啪,啪啪啪......

不知是谁开始带头鼓掌,很快飞雪阁里便响成了一片。

飞雪仙子也不自觉的拍掌,不过她并未跟上众人的节拍,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单独的曲调,不过她的双眸在笑,她看向陈年,他的形象在她心里有些模糊起来,她感觉,他似乎是一个特别的人,很特别的那种......

陈年看了看楼中众人,不由摸了摸鼻子,心中苦笑道,“怕是这次装过头儿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计!”

想到这,陈年转头看向喻才,发现他已经变得呆呆傻傻起来,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一会儿黑。

陈年暗笑,开口道,“喻二公子,陈某告辞!”

说着,他又对飞雪仙子道,“怕是影响了飞雪阁的生意,我这就告辞回府,红雪,青雪,我们走吧!”

红青二雪激动兴奋的雀跃点头,转身对着飞雪仙子盈盈一拜,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看向楼中姐妹。

早有小厮在门口守候,因为陈年的两篇风光大作,他们也都颇为露脸,见红青二雪出来,忙为二女押轿撩帘。

陈年见红青二雪上轿去了,便也拱手辞行,“小义,沁儿,我们走了。”

蒋昭拉着乖乖的蒋沁儿走到了飞雪仙子面前,“仙子,还请让蓝紫二雪两位姑娘将红青二雪两位姑娘的常用之物收拾起来,我们好一起带回侯府安置。”

飞雪仙子转身吩咐一声,蓝紫二雪急忙上楼去了。片刻之后,她们便领着四个小厮抬了两箱东西从楼上下来。

蒋昭吩咐门外候着的府中仆役上前接过,然后告辞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蒋昭拉着蒋沁儿转身而行,可刚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又定住身形,再次转回身来,看着蓝紫二雪道,“以我们侯爷的意思,蓝紫两位姑娘也要做好‘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准备......”

看着蓝紫二雪那突然红透了的脸蛋,蒋昭哈哈大笑着出门去了,倒是将二女羞气了个绝倒,不过她们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盼。

陈年第二次骑在马背上表现的就好多了,至少他是一路平安的回到了永兴侯府,再也没有出糗之处了。

进了车马院,头前报事的小厮就已经将韩氏请到了此间,等红青二雪一下轿,她便喜笑颜开道,“哎呦,真是两个标致的姑娘,快来让春姨好好瞧瞧。”

红青二雪羞红双颊,不住的拿眼神去瞟陈年。

陈年搓了搓因骑马而不适的双腿,然后给红青二雪介绍道,“这是春姨,是小义的娘亲。”

红青二雪急忙福身拜道,“给春姨请安。”

韩氏笑着将二女给拉了起来,说道,“不用多礼,以后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我早就听人说起过你们,说你们都是好的,这下好了,年哥儿也终于有人尽心照顾了。”

红雪应声道,“春姨放心,我们必定会尽心尽力的。”

“哎哎哎,快,跟春姨走,春姨已经给你们收拾出来住处了。”说着,韩氏就拉着红青二雪往景年堂走去,蒋沁儿也乖乖的跟了上去。

陈年却对韩氏说了一声,跟着蒋昭去到后花园静心堂给二老请安。至于沈姨娘和陈立,早就已经被陈景泰给打发了回去,总不能让他们母子真的一直在景年堂等着陈年抬来通房吧?这算是什么规矩?

陈年和蒋昭一路穿过二道院来到后花园,等到了湖心亭的时候,陈年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蒋昭见状便问,“年少,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忧之事?说出来,小义或有妙计为你解忧也说不定呢?”

陈年驻足,看着月色中朦胧的湖面道,“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对红青二雪负责到底?我明明对她们有感觉,但我又清楚的知道这种感觉仅限于肉欲,但我最终还是禁不住的将她们占为己有,不管是被你们劝的,还是真的到了需要如此的地步,我终究本心上只是为了解馋。”

蒋昭听了陈年的话片刻不语,陈年转头看他,却见他正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陈年不禁问道,“你怎么了这是?”

蒋昭道,“我本以为你会因为永兴侯府嫡子的身份而洋洋得意,或是嚣张跋扈,或是自以为是,但你都没有,你现在虽然有些难以掌控自己的欲望,但在本质上你还是那个陈年,这一点,我蒋小义钦佩在心。”

陈年一笑,却又见蒋昭正色道,“不过年少,你的身份既然较之于以前已经有了云泥之别,那你的处事态度便要改改了。”

“何意?”陈年疑惑问道。

蒋昭道,“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不只是说与红青二雪的,也是说与你的,你现在的身份是永兴侯府嫡长子,那很多事情终究不是你能决定的。就像是侯爷,他明明心里挚爱你娘杨夫人一个,可还是无奈娶了沈姨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欲望只要还在掌控之中,那不过只是生活的增色而已,我相信,你对红青二雪的态度是认真的,我和她们也算是朋友,她们这辈子能跟着你,确实也是她们的福气,不然,她们今后又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陈年默然,他不否认蒋昭说的对,可他还想要过那种自己能决定自己生活的生活,可他现在的想法又能保持多久呢?生活,总有些不得不将就的地方,谁不是凑合着过完这一辈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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