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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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到静心堂的时候，发现所有人几乎都在。
上首，陈景泰和秦香莲对面而坐，秦香莲正斜着身子指着一张图纸给陈景泰说着什么，蒋顺在坐在一边听着，韩春盏站在秦香莲身后，也看着那张图纸。
秦香莲和蒋沁儿有说有笑的煮茶焚香，蒋昭横躺在椅子上，拿着枚香梨啃着。
余者众丫鬟列立两旁。
陈年一到，本是自作自梦的众人纷纷回顾，韩春盏更是红着眼睛说道，“年哥儿可又晒黑了不少！”
陈年给老几位见了礼，众人重新落座。
陈景泰先开口问道，“军营里的日子还适应吗？”
“或许是随了根了，这一个月倒比在家里还恣意些！”陈年笑道。
韩春盏没好气的开口道，“吆，那倒是我们没伺候好二殿下喽，紫儿，今晚去和我睡去。”
众人哄笑，这种玩笑在别的人家或许说不出口，但永兴府里都是一群与红尘作伴的人，这点尺度还是能接受的。
紫雪红了脸，低头扭着纤葱般的手指不说话。
陈年夸张的捂着胸口道，“春姨，我这才刚回来，你不能一见面就剜我的肉啊！”
韩春盏白着眼睛啐了他一口，众人又笑。
陈年看了看秦香莲，见她形容婉然的端坐椅上，不时便打量自己一眼，跟随着众人的情貌慢三拍的演绎神态，像是在走神。
陈年与她一个月未见，要说有多想她也不见得，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她那姿容婉仪的身影，那抹身影绽着淡淡的素雅香气，有让他心安的味道。
时隔一月再次见她，陈年那因为金戈铁马激情跃动的心绪逐渐平和，像是斑斑陋室中被月色放进了满目温柔。
“不知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爹和婉娘在看什么？”
陈年找了一个合理的楔口，将话题拉扯到她的身上。
陈景泰让兰湘琴将桌上的图纸拿给陈年，一边解释道，“是观澜亭里如何布置的问题，你也来看看，毕竟这个主意是你出的。”
陈年看了看手中的图纸，关于楼内布局，可以说已经是匠心独具了。
陈年随口说道，“一层就不要放这么多书了，我们家毕竟是武侯，布置个彰显武勇的书房，放些兵器进去，藏书也多放兵书......往上的二到六层，就按图纸上的设计来，最重要的是藏书要多，要广，要分门别类......至于第七层......也布置成个书房，只不过要与第一层相反，就是正常的儒生书房，藏书以诸子百家为主。”
众人听陈年说的头头是道，不免也被带入了思考，特别是秦香莲，观澜亭从打地基到架梁都是她看着起来的，她焉能不上心？所以她听的是最认真的。
陈年对于前六层的想法她没有意见，可对于第七层，听陈年如此一说，秦香莲就开始皱眉了。
她开口道，“七层上下需折返楼梯十四回，布置成书房多有不便，恐成鸡肋。”
陈年含笑道，“佛谶有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婉娘所谓的不便或许便是别人的便宜，且听我赋诗一首。”
什么？作诗？众人都打起精神来。
陈年才名远扬，被人称为东京第一才子，但是他在家中从来不显山露水，所以这些对陈年来讲最为亲近的人却从来不曾亲眼目睹其惊世绝艳的风流才情。
此时一听他要赋诗，众人皆眸亮如星，甚至连在一旁侍奉的丫鬟婆子都伸长了脖子，支起了耳朵。
“沉沉心事北南东，一睨人材海内空。壮岁始参周史席，髫年惜堕晋贤风。功高拜将成仙外，才尽回肠荡气中。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
出口成诵便是千古名篇，陈景泰骄傲的笑着，众人也皆是与有荣焉。
陈年吟诗完毕，便继续说道，“这第七层的名字，便叫砉然关，且请八斗高才入内，须人缘更须天机。”
陈景泰点头道，“大隐隐于市，若有高人肯入座砉然关，也是人生幸事，便按年儿说的办吧。”
秦香莲俯首应下，看了一眼陈年，眸色中多是惊叹和好奇的味道。
陈年与她四目相对，心下飘然，卷起图纸道，“只是纸上谈兵多有浅显之处，不如去实地看看，婉娘可愿为我做旁引？”
秦香莲有心拒绝，谁知父子连心，陈景泰竟然在旁帮腔道，“这样也好，无论是观澜亭还是小观园，婉娘都是最熟悉不过的人，就让她带你转转吧。”
陈年奸计得逞，嘴角快扯到耳根后面了，连忙称是。
秦香莲无奈，只得跟着陈年出了静心堂。
两人一路走到观澜亭前面的睡莲台，红雪蓝雪、玉璋玉璪四个丫鬟远远的缀着。
陈年背靠着白玉栏杆，打量着秦香莲低眉垂首的妩媚，笑问道，“婉娘，一月未见，你可想我？”
秦香莲羞恼瞪他，“你再要这样，我便走了。”
陈年走近她，近的秦香莲都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她退后半步，心中小鹿乱撞般的不安。
“婉娘，你不觉得这睡莲台，空有其名而无有其实吗？”
“你......”秦香莲抬眼看他，四眸相对，她见他漆黑的眼瞳里有着清澈的波纹，像是引诱猎物的陷阱。
她迅速转身，压下心中的悸动，含羞忍怒的快步走了。
陈年想伸手拉她，但随即转念一想似乎此举有些过分，便讪讪然的收回了蹄子。
虽然秦香莲被他给气走了，陈年却毫不在意，似乎心中还挺快慰，欺负姐姐的感觉可太爽了。
陈年负手一蹦一跳的离开了睡莲台，口中哼唧着那首幼稚的歌，“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
陈年有七天的假期，假期一过，他便要去殿前司御龙直走马上任了，所以这七天或许是他今后最为悠闲自在的七天了，所以陈年格外珍惜。
一个月的封闭式训练，这七天也有不少的人需要他去见。
第二天他便去了崇华宫见了干娘李国太，第三天又去了丞相府，见了老师王延龄，这都是必须去拜访的人，顺便也聆听些教诲。
到了第四天，陈年有了自己的自由时间，便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外室’。
所以，这一天，陈年带着蓝雪，蓝雪带着雨伞又出现在了金水街上，陈年在前，蓝雪在后，蓝雪一脸不情愿的跟着他，听着陈年讽刺自己杞人忧天的性子，听着他解释什么是心理疾病。
陈年抱着臂膀拖沓着走路，一边嘟囔着怀中抱伞的小丫鬟，挺悠闲的。
忽然，陈年驻足望去，蓝雪一头顶到他的背上，而后从他肩头上探出半个脑袋，“怎么了嘛？少爷。”
陈年笑了笑，“有个熟人，走，咱们去看看。”
蓝雪哦了一声，跟着陈年走了几步，便见自家少爷十分熟稔的和一个穷迫书生打招呼。
“是你啊？曹渭曹之汴可对？”
曹渭很是意外能在这里碰上陈年，便拱手行礼，“原来是二殿下在上，请受之汴一拜。”
陈年挥了挥手让他起身，“肩膀头齐为弟兄，我与之汴兄倾盖如故，无需虚礼，若不是上天垂怜，我怕也还是一介乡里穷小子，咱们算是同病相怜了。”
曹渭闻言，苦笑多时，再看陈年一身上好锦缎，单是腰间玉佩怕不下百金，身后一个抱伞的丫鬟，眉若春山，眸带清秋，合身风采恰若仙女临尘，神女下界，令人自惭形秽。
“之汴若能与殿下同病相怜，亦是邀天之幸，只可惜荒唐二十年，全是辛酸泪。”
善良的蓝雪看着他衣衫褴褛的样子心中颇为同情，只觉得眼前这男人穷困潦倒，惹人可怜。
陈年劝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汴饱读诗书、才冲霄汉，现下只是时气未到，千万别灰心才是。”
曹渭拱手道，“有殿下《赠曹之汴》一诗，之汴敢不奋蹄扬翼。”
“之汴有此志气，秋闱必定榜上有名......之汴还未吃早饭吧，我请你。”
曹之汴还待推拒，却见陈年毫不在意的向街边的一处露天面摊走去，待占住了一张桌子才与他招手致意。
曹之汴见陈年毫不嫌弃那桌上油汤泥垢，还饶有兴致的问摊老板都有什么面，心中很是喟叹，想着满东京的富家子弟，或许只有眼前这位二殿下肯行如此荒唐事了。
他腹中搅动，便不自觉的走上前去，与陈年对坐。
眼前的这位二殿下只是对他笑笑，然后温言让抱伞的俏丫鬟坐在自己身边，一开始她摇头不肯，这位二殿下便夺去她怀中的伞，三两句的催促，她便也坐下了，一脸委屈的样子。
曹之汴看着有趣，便听陈年对他说道，“见笑了，这丫头被我惯坏了。”
曹之汴笑而不语，心想，若是他身边有这样的一位俏佳人，怕也是极为宠溺的，后又转念一想，自己此时窘迫难安，竟还想着这等美事，岂不该死！
陈年伸手去拿桌上如签筒一样的筷子，被蓝雪抢了先，她分出四根筷子，分别放在陈年和曹之汴身前。
陈年道，“也给自己拿一双。”
蓝雪道，“我不饿。”心想着，少爷方才点了两碗，分明就没点自己的嘛！
“咱们同吃一碗就行，去让面老板多加一个碗来。”
蓝雪又羞又喜，去找面老板说话了。
不一会，蓝雪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分别端了上来，让曹之汴受宠若惊，甚至于起身离座道谢。
而后，蓝雪又拿了一只空碗。
陈年一边示意曹之汴开吃，一边将眼前的一碗面，分成两碗，将小小的那碗推给蓝雪，期间还细心的问，“要不要葱花？”、“要不要香菜？”之类的话。
陈年与曹渭一边吃面一边闲谈，蓝雪也在一旁美美的嗦着，吃相很是优雅。
不一会，两个大男人都将碗里的面一扫而净，蓝雪看看自己剩下的一小碗面，有些脸红的拽了拽自家少爷的衣袖。
“少爷，蓝雪吃不下了。”
陈年莞尔道，“你才吃了几根面条就吃不下了，指望你长点肉算是没戏了......”
他伸手将蓝雪剩下的那小半碗面端了起来，在蓝雪和曹渭震惊的脸色中呼噜两口咽下了肚。
他竟然愿意吃自家丫鬟嘴里剩下的面条？曹之汴感觉不可思议。
蓝雪吃惊之余，又是羞赧又是感动，她看的分明，方才自家少爷丝毫没有犹豫，就像是本该如此一般，这样好的少爷要去哪里找呀！
陈年没觉得大惊小怪，即便他知道这二人心中的想法想必也会嗤之以鼻，这小美女剩下的吃食香得嘞！矫情怪，能吃人家的口水，就不能吃人家的剩菜剩饭了？！
蓝雪付过钱，又替面摊老板收了碗筷，陈年和曹之汴正有意道别的时候，突然一个惹人厌烦的嘎嘎公鸭嗓的声音传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陈可怜！”
陈年闻听这声音便啧了一声，脸上带出些愁容。
曹之汴和蓝雪转头看去，但见一个魁梧汉子，一边捏着拳头，一边不怀好意的冷笑，正朝他们这一桌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些狐朋狗友。
陈年转过身来看着刘奉峤，不阴不阳的说道，“我劝你还是仔细些，别给自己惹麻烦！”
来人正是陈年在北郊大营得罪过的刘奉峤，他也没想到会和自己的冤家对头陈年在金水街相遇。北郊大营训练期间，陈年曾化名陈连，所以刘奉峤才会歪叫他陈可怜。
刘奉峤表情阴狠着说道，“我是来解决麻烦的！”
说着，他已然举起了拳头，想要闯上前来与陈年一战。
就在此时，一旁吃饱喝足的曹之汴站到了陈年身前，大声呵斥道，“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焉敢行凶伤人？”
刘奉峤斜着眼睛看了曹渭一眼，眼见他身着褴褛，一身书生呆气，根本不将其放在眼中，随手一挥道，“你又是哪个耗子窝里钻出来的，滚一边去！”
蓝雪柳眉倒竖，双掌成刀，就要越过陈年去。
陈年一把抓住了她细若柳蔓的手腕，柔声道，“放心吧，你家少爷我也不是纸糊的。”
这时，刘奉峤将一双贼眼转到了蓝雪身上，眼见得俏生生、水灵灵的一枚少女乖巧的站在陈年身边，美如画卷，顿时淫光直冒，色欲袭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