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分别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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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稳稳停在创业园的停车场，两人并排往大楼走去。
“晚上我带你回家。”他说，“不过你可能要多等我一会儿。”
程登登的小电驴昨天骑回了家，回家不太方便，但他今天有点事情，下班不会太早。
“不用麻烦，你忙就不用带我了，我可以打车的。”她说得诚恳。
他看了看她的神色，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好像真的只是不想麻烦。
有时候她故作蛮横，像个十几岁的小女生，有时候又语气老成，懂事到让人觉得她并不在意。
想了想，他还是问了句，“你会不高兴吗？”
她抬头看着他，皱了皱眉头，“你问得好奇怪。这有什么不高兴的？”
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还乐得自在。
他没有回答。
心里想说，因为工作太忙，因为不能陪你，但最后还是一个字也说。
不知不觉，到b座楼下了。
“再见。”程登登摆摆手，“啊，我还有2分钟时间。”
他不用打卡，但她要啊。跟着他慢悠悠走了一路，这会儿急坏了。
“再见。”
姜森想要一个拥抱，但程登登已经快步朝楼里奔去了。
他望了一会儿她的背影，转身朝A座走去。
两人一东一西，距离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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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森进办公室的时候，赵婧已经来了。
前阵子周昱在高中同学群和大家闲聊，聊着聊着，聊到了工作上。
周昱是个不喜欢藏着掖着的性格，不消片刻，班上同学都知道他回昭阳创业的事情了。
张某某：【周大少爷，公司缺保洁吗？我可以。】
李某某：【缺保安吗？我可以。】
王某某：【我也可以。】
周昱：【会敲代码的保洁和保安可以来】
陈某某：【姜大神会敲，喊他去。】
周昱：【他已经在敲了。】
周昱：【说正经的，目前非常缺一个行政岗，欢迎推荐。】
在群里潜水的范玲玲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姜森也在这家公司。
但她现在的工作顺风顺水，不至于为一份年轻时的悸动轻易跳槽。
想到赵婧这阵子吐槽花店开不下去，准备重返职场打工的消息，她将聊天截图发给了赵婧，问她有没有兴趣。
赵婧刚毕业那会儿工作过一年，后来觉得上班的生活枯燥且受拘束，于是索性去开了家小花店。
花店位置不错，生意前期还不错，但最近大半年有些难做。加上花店附近的医院准备搬走了，她估摸着生意更难做，动了关店的心思。
但关店之后去做什么呢？上班、自媒体或者是考个什么证，她都想过，也都下不定决心。她还是更喜欢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小花店老板。
范玲玲的消息让她有一丝心动，具体是为这个工作机会心动，还是为这个机会后的人心动，她自己也摸不透。
好巧不巧，她刚好是人力资源管理专业毕业，算得上专业对口，也有过一年的行政岗经验。虽然中间空窗了近3年，但个体户经验写在简历上也还行吧，毕竟她店里也有两个营业员呢。
但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把简历推给范玲玲后的第二天，她就见到了姜森。简单聊了两句后，就算是确定了。
真正接手后，她才知道公司完全是起步阶段。
姜森和周昱一起出的钱，周昱只负责商务，姜森负责技术，另外有一个姜森的朋友以外协的方式负责UI部分。
这种情况之下，他们的第一个项目已基本进入收尾阶段。知道这些的赵婧，在青春年少时的悸动之外，对姜森生出了一些敬佩与崇拜。有些人，是表里如一的优秀。
但马上第二个项目也要开始了，他们不能再以前面的方式工作，效率太低也太累人，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行政人员统筹招聘与其他公司日常管理。这个重任落在了赵婧肩上，她的当务之急是招聘到合适的UI设计师和程序员。
赵婧虽然远离职场几年，但毕业第一年她凭借不错的学历敲开了昭阳某上市公司的大门，有幸结识了很多优秀的同行，当时加入的【昭阳市人力资源交流群】她至今未退，群友们会经常在群里推荐工作机会或者推荐需要找工作的人才。
通过这种方式，有人给她推荐了七八个合适的人员，姜森昨天线上面试的人也是其他同行推荐给她的。
“赵婧，昨天最后面试的那个人还不错，我跟他约了下周见，你一会儿正式通知一下他。”姜森路过赵婧办公桌时如是说。
“好的。”赵婧点了点。
目前看来，行业前辈们内推的人质量都还行，前面面试的几个已经有两个到岗了，昨天那个也没问题，一切都很好。
除了，刚刚看见的那一点殷红。
他今天穿了一件短袖的竖条纹衬衫，纽扣一直扣到了最上面那一刻，却盖不住那抹绯色。
男人瓷白的脖颈上，这抹绯色异常明显，它刚好停留在衣领的边缘，让人很难忽略。
赵婧虽然只谈过很短的两段恋爱，但她也活了27岁了，几乎一秒就知道了这痕迹是什么。
他没有注意到赵婧的目光，径直走进了自己办公室，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赵婧坐在工位，想着那点绯色，又想到了今早看到的朋友圈，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她在脑中一点点回忆着昨天见到程登登时的情形。
程登登与高中时并没有太多变化，忽略掉她的衣着打扮，会让人觉得眼前这个娇小的女生就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她和从前一样，一样的热情，一样的大眼睛，一样的嗓音甜美，一样的卖乖讨巧，但，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张扬肆意了。
人和人之间的磁场很奇怪，有些人，你见第一眼就觉得很喜欢，觉得你们之间会有故事，而有些人，即使是初见，也会莫名因为她的某些言行举止生出敌意和不适。
赵婧对程登登，是后者。
她第一次留意到程登登这个人是分科后的第一次班会，赵婧是原本就在这个班的，程登登和其他一部分同学是从其他班分过来的。
“大家相聚在一起，是一种缘分。接下来的3年，你们是并肩作战的队友，也是你追我赶的对手，希望大家好好学习，不负年华。”
高大帅气的班主任操着一口带昭阳音调的普通话发表了一番感慨，然后依次点名，让大家有个初步认识。
他手上那份名单是按照中考成绩排序的，念出的第一个名字是——程登登。
程登登站了起来，个子小小的，剪了一头利落清爽、齐平耳朵的bobo头，露出来的脖颈纤细白皙；她穿一件条纹短袖上衣，是稍微有点修身的款式，让人一眼发现，虽然女生个子不大，但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了。她脸上肉嘟嘟的，但白白净净，露出来的两截手臂更是白得晃眼。
像瓷娃娃。这是赵婧对程登登的第一印象，也是大多数同学对她的第一印象。
她应该像瓷娃娃一样，华而不实，且非常易碎。
但这样的人，是他们班目前的第一名，连班主任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直到这里，赵婧都挺喜欢这个女生的。
但她开口自我介绍后，那个甜甜的嗓音让赵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家好人说话是这样的？赵婧觉得程登登有点装。
班会最后，班主任提出要选班干部，选班干部的形式是从最小的官选到最大的官。
首先是根据大家中考各科成绩确定了几个科代表，程登登的语文成绩是最高的，但班主任却没有让她当语文科代表。
“程登登，你想当语文科代表吗？”班主任问道。
“胡老师，我不想。”程登登站了起来，开口还是那个甜美的声音，但说的话比谁都拽，“我想当班长。”
话音刚落，全班哗然。
这个小小的、像瓷娃娃一样的女生，自信又张扬。
赵婧觉得更不喜欢她了，心想，真是个爱出风头的女生。
“其他同学有想当班长的吗？”胡老师看了看程登登，又扫了一眼全班同学，“大家可以公平竞争。”
“老师，俞景彦说他也想当班长！”底下有个声音喊道。
“俞景彦同学，你站起来。”
站起来的是一个长相周正，个子中等、身材中等的男生。
“你想当班长吗？”
“我……我想！”俞景彦犹犹豫豫，看了一眼程登登后坚定道。
“那大家公平竞争，不记名投票。”班主任道。
班上总共65个同学，最后俞景彦33票，程登登32票。
程登登落选了。
赵婧在心里嗤笑了一番，有一些幸灾乐祸。
他们是文科班，班上男女比是1：2，所以很明显，很多女生存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老师公布最终人选后，程登登笑盈盈地说：“老师，那我可以当学习委员吗？”
甜美的嗓音，带笑的眉眼，好像刚刚落选的是别人一样。
“可以。”班主任同意了。
赵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这么想当班干部吗？
后来的日子里，赵婧对程登登一直不太喜欢得起来。
虽然后来发现她说话就是一直那样，虽然她语文回回都得第一，虽然她的作文真的写得很好，虽然她的一笔好字总是能在写黑板字时得到同学们的称赞，虽然她成绩下滑后主动请辞了学委的职位，但赵婧就是喜欢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她总是笑得那么大声，总是和男生们打成一片，总是那么自信，总是那么讨班主任的喜欢。
程登登和俞景彦他们的那个赌约赵婧是知道的，她只当看戏。
但那个晚读时间，她望向窗外，看见程登登拦住了姜森的那一刹，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是姜森啊。
是初中时就和她还有范玲玲在一个学校的人，虽然不同班，但她认识他。
高中范玲玲和他分在了一个班，她好几次以找范玲玲的由头偷偷看向姜森的座位，但他从未看过她。
那个晚读，程登登拦在他面前，他一手插兜，低头注视着程登登，那么认真地听她说完了那些戏弄的话，甚至在程登登跑开后，用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程登登哪里配得上姜森呢？
她中考第一的身份进1班，第一次月考后就降到了第七，第二次月考继续下滑，最差劲的一次，几乎排到了二三十名。虽然她后来赶上来一两次，重新回到了前十五名，但她追赶得太慢了，以至于在高考到来时，她只刚好过了本科线。
姜森不一样，姜森初中没掉出过年级前三，高中也从来都是年级前十。
他成绩好，长相好，虽然听说家庭一般，但依然成为了一朵人人肖想却无法接近的高岭之花。
两个根本不会有交集的人，却因为程登的死皮赖脸发生了变化。
从那次表白事件后，姜森每一次出现都会引起班上那些男生的鬼喊鬼叫，程登登的头低得比谁都厉害，而他的目光会短暂停留在她的头顶。
而赵婧，却可以明目张胆地望向他，视线藏匿于大家的视线里，终于不怕过于突兀，这大概是程登登做的唯一一件得赵婧心的事情吧。
高三下学期，想着节约点时间，赵婧决定把头发剪短。
坐进理发椅的那个刹那，她想到了程登登，还有姜森望着程登登时的那个眼神。
“给我剪个bobo头吧。”她莫名其妙说出了这一句。
高考前一天，周昱来了。
当要qq那句话从同学口中说出时，她心中小小地疑惑了一下。
怎么？周昱想和范玲玲复合？想找我旁敲侧击？
她没有多想，写下了那串数字。
这串数字让她芳心大乱，也让她羞愤不已，更让她念念不忘。
“你好程登登，我是隔壁班的姜森。可以认识一下吗？”
她第一眼看到了“我是隔壁班的姜森。可以认识一下吗”，心中大喜，觉得甜甜的恋爱终于轮到自己了。
下一秒，她看到了“你好程登登”，心从云端跌入谷底。
对方正在输入中，而她一个字都不想再看了。
她有那么不堪吗？不堪到需要借着另一个女生的姓名才能被人看到？
羞愤之下，她删掉了姜森的qq。
而后来的好长时间，她都会后悔这一举动。
单方面删掉的人会出现在列表的【陌生人】分组，她不知道自己多少次点进他的qq空间，认认真真在几乎空空如也的空间搜寻与他有关的蛛丝马迹，又删掉访客记录，掩盖一切痕迹。
这样的事情做多了，以至于后来【陌生人】里没有他了，她依然能去他空间偷窥一二。
为什么呢？
因为她已经记下了他的qq号码。
是哪一年放下的呢？
大概是大三时牵起异性的手开始。
又或许，从未放下。
否则，她不会每一段感情都不超过3个月。
更不会，那天看到他的照片时，就有些忘了呼吸。
“赵婧！赵婧？”回忆里的那个人高声叫着她的名字。
“诶！”她应声，从回忆里走向他的办公室。
眼睛有些酸涩，她用手背擦了擦，有泪。
“我刚刚发了一个ppt给你，麻烦你帮我再检查一下。另外，下午我们去客户那边过一下整体方案，你负责帮我会议记录。”姜森头也不抬地说道。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答，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补充道，“可以吗？”
这温柔的声音，融化了赵婧心中一半的苦涩。
哪个老板给员工派活还问可不可以？
“可以，没问题。”她问了一句，“我们开一辆车还是两辆车？”
“开我的车吧。”姜森继续看向电脑。
“好。几点出发？”
其实他出发会提醒她的，但她还是想问，想多听他和她说说话。
他果然抬起了头，看了看她。
“出发时我叫你。”
“嗯。”她转身准备走。
“那个，你怎么了？哭了吗？”他问得有些犹豫。
她心中另一半的苦涩也尽数抹去。
“刚刚摸鱼刷了个短视频，太感人了。没事。”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走出了办公室。
姜森没多想，继续看面前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