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如释重负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玫香居!
郑如玉一身白衣站在桃花树下轻唤：“出来吧，巧云姐姐！”
巧云一身黑色衣裳，从梅花树下悄然现身。
俏儿一身白衣裹身，头发散乱披着。
见郑如玉一身白衣飘飘波澜不惊的样子，俏儿反倒吓着了。
巧云那长长的头发在春夜晚风中随意飘拂，眼睛里满是哀怨。
郑如玉看着巧云直言：“巧云姐姐，收手吧！斯人已逝，过多追思对谁都没有好处！更何况，巧云姐姐所恨非人……”
巧云看着郑如玉也直言：“你如何怀疑是我？我又如何恨错了人？”
郑如玉用手指指天上的明月：“今日二月十四，杨梅姐姐生辰！可惜这偌大的赵府，无人记得！就连杨梅这个名字，都是忌讳。她又做错了什么？”
巧云的眼泪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我心里有太多的恨不知为何见了你，我的恨却不知何处去了！我处心积虑要置你于死地，你为何要以德报怨？”
郑如玉眼望明月：“因为杨梅姐姐，因为杨先生，因为我兄长！巧云姐姐因爱生恨，因离而伤！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与你知心相投的杨梅，杨梅却惨死赵府！你恨赵珏，你恨老爷，你恨李香玉，你恨所有伤害了杨梅姐姐的小人！”
巧云眼含清泪：“难道不是吗？杨梅那么爱赵珏，可赵珏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重色轻德！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鬼地方任她自生自灭！那时，杨梅还怀着赵珏的骨肉！”
郑如玉心里清楚，杨梅之死的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
巧云咬着牙眼含泪：“我十七岁那年，父母贪慕富贵狠心拆散我和我的爱人，把我送到这狼坑虎窝！谁知赵昇玉只是把我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
巧云拭了一下眼泪：“我远离家人，无亲无友。二娘，三娘嫉妒我年轻美貌，担心我生下儿子后于他们不利竟然设计害我早产，致使我再也无法生儿育女！我抱着血肉模糊刚刚成人的男胎哭诉无门...…”
巧云越说越恨：“那年我不过十九岁，我以为侯爷会怜惜我多一些！我万万没想到，侯爷听魏太医说我此生可能终生不育后，对我一下冷落千丈而她们还不肯放过我！是夫人于心不忍救下了我，把我留在她身边想要护我不被她们继续残害...…”
巧云泪如泉涌：“我苟延残喘日日以泪洗面！后来，杨梅入府我发现与她相见恨晚于是与她成为知己好友！我的日子也才觉得有些甘饴！谁想，她们见杨梅有喜，竟朝杨梅下手！我恨我无能，眼睁睁看着杨梅被人利用，成了第二个王丽娟...…”
郑如玉看着那独自美丽的桃花轻轻言道：“所以，你觉得是赵珏杀杨梅于无形！是侯爷弃你于困苦！是我郑府的人劝阻杨府与赵府对簿公堂！而赵珏还执意娶我为妻？”
巧云看着郑如玉：“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与你亦是相见恨晚！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犯下了如此大的罪，他们父子不会放过我的！他们父子的手段，谁人不怕！”
郑如玉看着明月叹了一口气：“或许还来得及！巧云姐姐这几日与侯爷在一起，是不是也发现了侯爷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冷酷无情！公子也不是你眼见的那样不可理喻！”
巧云听郑如玉如此说，擦擦眼泪细想...…
郑如玉看了巧云一眼：“你一个女子都觉得在这赵府活得了无生趣！可曾好好想过他们父子内忧外患的处境？还有那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倘若他们父子日日周旋于女色中，这个赵府恐怕早已不存在了！”
巧云不语。
郑如玉拉着巧云的手轻轻言道：“倘若侯爷对你一直恩宠有加，姐姐觉得夫人能保你不死吗？只怕巧云姐姐早已香消玉殒并且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巧云听罢郑如玉此言，越发认真细想...…
俏儿似有所悟：“小姐，难道侯爷是在暗中保护你？”
良久巧云自言自语：“莫非侯爷真的是明里冷落我，暗中却是在保护我？”
郑如玉亦自言自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杨梅姐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巧云姐姐陪葬吧。再说了，梅姐姐自请搬到这后院杂屋，焉不是梅姐姐最后的以退为进以期他日绝地反击？可惜，迟了些……”
巧云从来没有想过杨梅自请搬到这个鬼魅阴森的后院杂屋是以退为进？难不成自己真的错怪了赵珏？
俏儿披散着头发质问郑如玉：“可是郑大小姐杀了菊儿姑娘？”
郑如玉认真看着月光下的俏儿：“你们主仆果然有情有义也重情重义！只是本小姐竟不知道活得好好的菊儿姑娘竟然死在他人的三人成虎？”
巧云不信：“菊儿当真活得好好的？俏儿，你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俏儿本不信菊儿还活着，但是郑如玉那句“三人成虎”的含义俏儿和巧云都懂！
巧云有些惊喜：“俏儿，菊儿姑娘还活着？”
俏儿急急问道：“少夫人，菊儿妹妹如今在哪里？”
郑如玉淡淡言道：“自然是哪里安全就在哪里！”
俏儿想了想，笑了：“菊儿妹妹一定是在杭州？”
郑如玉未置可否：“你们主仆不要觉得我的【玫香居】是个可以装神弄鬼的地方。既然我能发现你们，自然那些有心之人也能杀你们于无形？”
巧云若有所思问郑如玉：“不知如玉妹妹要姐姐如何做？姐姐倒不是贪生怕死，是真的想为杨梅报仇！”
郑如玉轻轻拉着巧云的手：“我知道巧云姐姐心中的委屈，我也知道巧云姐姐的心思。杨先生乃是正人君子发乎于情而止乎于礼！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兄长与杨先生亦是君子之交，莫逆之交，因你又成了生死之交！”
巧云哭着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我的初衷不是这样的！自从见识了你以后，我日日都在后悔！尤其是你主动搬进【玫香居】后，独自一人无怨无悔，硬生生把这不祥之地变成了世外桃源！”
巧云松开郑如玉的手：“竹里梅香！我到今日方明白，为什么杨梅留下的遗言竟是嫁给赵珏她此生不悔！我已经回头无望了，少夫人请保重！”
俏儿急了：“请求少夫人救救我家小姐！”
郑如玉看着月光下的巧云：“我知道你比公子只大五岁，比杨先生小半岁所以我呼你为姐姐！或许你心中感叹我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其实姐姐错了！”
郑如玉重新拉着巧云的手：“姐姐你看这轮如镜明月它何时偏向过谁？又何曾冷落过谁？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姐姐把张府在赵府的细作告诉我，如玉知道怎么做！”
巧云惊讶道：“如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以前却不说！”
郑如玉笑了：“我在给巧云姐姐一个活下来的理由呀！”
巧云再次惊讶：“为了我吗？为了让我活下去吗？为什么？”
郑如玉把巧云拉到梅花树下：“这是杨梅姐姐所栽吧！竹里梅香！竹是气节，梅是品德！为了杨梅姐姐，为了杨先生我们要齐心协力共同对付我们真正的敌人！”
见巧云似有所动，郑如玉继续劝说：“他们父子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你我的亲人！也是杨梅生前最牵挂的人！杨先生还在，他也是你我此生最好的知音！为了杨先生你要好好活！”
巧云似信非信看着郑如玉：“我如何信你？”
郑如玉低声与巧云说道：“我可以保证你是没有嫌疑的！你日日与夫人在一起你没有直接参与！拔除了张府在赵府的细作，你也无后顾之忧了！”
巧云越发半信半疑只看着郑如玉：“或许我该信你！”
郑如玉再劝巧云：“张老爷是知道公子的厉害的！四年前的那次对我郑府上下的暗算，张老爷心里非常清楚公子只是隐忍不发！我会让张府不会怀疑到是因你的原因...…”
巧云似乎被郑如玉有些说动：“不知如玉妹妹如何让张府不会怀疑是我背叛了他们？又如何自信老爷和公子会留我性命？”
郑如玉坦然言道：“老太爷告诉过我，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父亲也与我言道，英雄莫问出处！巧云姐姐，一切真的来得及！”
俏儿急忙对巧云言道：“小姐，碧儿姑娘说过，少夫人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小姐，你就相信少夫人吧！”
巧云扶着梅树枝干轻轻叹道：“唉，我真的应该信你！”
巧云随着郑如玉进得屋来，拿起新桌上的毛笔轻轻蘸上浓墨，犹犹豫豫写了几个名字递给郑如玉...…
郑如玉看了轻轻点头：“姐姐，我替杨梅姐姐谢谢你！杨梅姐姐在天有灵当欣慰！”
巧云终于笑了：“姐姐应该信你！杨先生对你赞赏有嘉，对你兄长亦是赞叹不已，我死而无憾...…”
郑如玉大眼睛闪闪发亮：“姐姐如何会死？又如何能死？”
巧云长长舒了一口气：“希望少夫人能为杨梅报仇！我去了……”
俏儿跪下给郑如玉重重磕了几个头，披散着头发随巧云离去……
眼看着巧云在月光下留下一条黑色暗影，如玉叹了一口气。
郑如玉再次来到后院，轻轻唤道：“你出来吧！”
暗卫现身，问少夫人有何吩咐？
郑如玉看了一眼梅花树，又看了一眼开得正艳的桃花：“想来赵小礼就在这【玫香居】的某个地方，你速去保护四夫人！等我和赵小礼把话说清楚了，公子自然会吩咐你如何处理！”
暗卫飞身不见踪影。
郑如玉进屋看着一脸惊恐的莲儿安慰：“莲儿醒了，乖，不怕啊！”
莲儿紧紧抱住小姐：“小姐，你可不能有事！”
郑如玉看着窗外月亮：“莲儿，你看今晚的月亮真美！”
莲儿哪有心思看月亮只紧紧抱住小姐。
郑如玉拖着莲儿来到前院，赵小礼瘦弱的身影正立于竹林前。
赵小礼给少夫人行了一礼。
郑如玉看着赵小礼：“赵小礼，你是不是觉得少夫人是妇人之仁？你去问问李香玉，我郑如玉放过了她们主仆，她们是不是还恨我？”
赵小礼回复少夫人：“香玉夫人和红儿姑娘知道少夫人的宽厚大度之后，对少夫人感谢不尽何来恨意？”
郑如玉看着赵小礼再问：“我努力说服老爷留下香玉夫人，让她与公子红袖添香策马扬鞭，公子可恨我利用了红儿？”
赵小礼再回复少夫人：“公子未曾想少夫人不仅大度，而且智慧超出常人，赞赏还来不及谈何恨字！”
郑如玉转身看着竹林直抒胸臆：“让四娘死，很容易！让杨梅活，不可能！除掉巧云，就等于断了夫人一只手，瞎了夫人一只眼，伤了夫人一颗心，如了某些人的心中意！”
赵小礼也看着竹林：“少夫人良苦用心，小厮明白！”
郑如玉看着月亮轻轻言道：“今天是杨梅生辰，赵府可否有人记得？”
赵小礼不语。
郑如玉信步院中游走，莲儿如影相随。
郑如玉一边走，一边看着月光下的院子：“这几日赵府里的人都在【玫香居】里忙着！向来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可巧云她记得！她其实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为了杨梅，她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虽然她不幸被张志强利用，可终究手里没有沾血……”
赵小礼点头。
郑如玉停下脚步看着明月：“倘若有一天，我郑如玉真的有了赵府的嫡长子，我是和我儿说，‘这个四祖母对我儿真好’！”
郑如玉看着赵小礼：“还是和我儿说，‘当年我和你爹杀了一个想要给你杨梅母亲报仇的四夫人，她叫巧云’...…我出嫁前，老太爷反复和我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赵小礼给少夫人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少夫人运筹帷幄小厮明白！小厮这就去回复公子！”
巧云回到自己的房间想了许久，觉得自己不应该牵连郑如玉决定向赵昇玉坦白。
俏儿担心侯爷和公子不会放过小姐？
巧云摇头苦笑：“这百年赵府，这个世上没有我巧云值得活下来的理由！我不担心你，如玉一定会让你全身而退！”
俏儿哭着跪下：“小姐若有何三长两短，奴婢不愿苟活！”
巧云轻轻拉起俏儿安慰：“你不离不弃于我，我又怎能让你枉死！你要好好活下去，有少夫人在这府里，说不定日子就好过了！”
俏儿还是不想巧云去找侯爷坦白，但是巧云心意已决。
巧云跪在赵昇玉面前，把所有的罪行全部招供，并把张府埋在赵府的细作再对赵昇玉一一供出。
赵昇玉不相信地看着巧云，直问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因为赵昇玉和公子一直怀疑是二夫人和赵晟母子勾结张府暗中所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赵昇玉和赵珏一直隐忍不发。
赵昇玉如何会相信是一个大门不出，日日与夫人在一起小心谨慎的四夫人呢？
巧云摇摇头：“已经不重要了！当我看着她那双亮若星辰，美如行云的眼睛时，我所有的恨意都没有了！”
赵大人如何肯信，直看着巧云。
赵夫人哭得很伤心。
碧儿偷偷去找少夫人。
公子带着仨小厮来到父亲房中。
赵昇玉看着公子，指着巧云质问：“她说的都是真的？”
公子面无表情看着四娘。
巧云反而一脸坦然如释重负。
或许是巧云积压在心里近十年的委屈，痛苦，仇恨今日全部释放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