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陌生的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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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旅客，终点站就要到了，请做好下车准备。”
动车的播报声响了起来。车厢里人不多，听到广播声都窸窸窣窣的站起了身。
萧焲取下眼罩，车不知走了多久，黑了又亮，亮了又黑，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了麻木。
他看着窗外，雪越下越大，窗外的画面被拉扯的很模糊，像是失了焦，零零散散的几座小瓦房，慢慢变成唯一的可视画面。满眼的荒凉。一片片雪花落在车窗上又被吹散在风里。
他又看了一下手机，一个父亲的未接电话还有几条消息。
……
“萧焲你去哪？打电话也不接。被你爹发配边疆了？”
“喂，你去哪了，怎么一天没回消息？”
“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说。”
“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有本事你就别回来了！！”
“萧狗！！”
…………
看着“我是傻逼你问我？”的头像，萧焲想象了一下江季凡在手机那边气急败坏的样子，有些想笑，但是他现在没时间回消息。
列车停下了，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下车。萧焲刚起来，旁边一个甜甜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哥哥，你可以帮我取一下我的书包吗？我够不到！”
萧焲低头看了一下是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萧焲看着他突然心头一紧，他突然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哥哥。”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也这样看着他，叫他哥哥。
“大哥哥？”小姑娘见他走神了，又叫了他一声。
萧焲拿下了她头顶的那个粉色兔子的书包：“是这个吗？”
“是的，谢谢哥哥，”女孩笑了笑。
“你一个人”？萧焲看了看她的身后发现没有人跟着。
“是啊！我回家。爸爸会来接我的。哥哥再见！”女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走了，下车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开心。
回家？我还能回去吗？
“你好！请问你要下车吗？”
萧焲回过神来，看到乘务员礼貌地跟他做了个“请下车”的手势微笑着跟他说。
“哦！不好意思。”萧焲拿上行李箱，戴好口罩后就下了车。
外面的雪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冷风吹来的时候口罩几乎没什么作用，吹在脸上刺骨的疼。他提了提口罩和衣领，走出了站台！
在寒冷的大雪中，整个天空灰蒙蒙的，除了刚才和他一起出来的人之外就没什么人了，只有远处的几辆车和两辆公交。破败死沉，大雪覆盖了一切，周围显得没有生气，似乎正和了他的心境。
陆陆续续的人都走完了，在这样的天气中，人人都自顾不暇，背着包，低着头向前疾走。好像只有他拖着箱子慢慢走下了台阶。
坐在旁边的一个四面透风的小亭子里，一种莫名其妙的说不出的压抑，悲伤？绝望？害怕？后悔？挫败感像浪潮一样袭来，来不及闪避就被吞没了。自己算是逃离了那个地方吧，那个让他窒息的“家”。
应该是高兴的吧，但为何还是一样，一样的不舒服。他感觉自己就像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没有红绿灯，没有过去，不知未来。
他盯着脚边的雪看了一会儿，一边烦躁一边从包里拿出来打火机和烟，点上之后就叼着也不抽。拿出手机看了看江季凡给他发的几条消息，还是决定给江季凡打了个电话，江季凡那边接的挺快的，几乎刚拨通就接了。电话通了，谁都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之后，江季凡开口了。
“到了？”江季凡简单的问了一句
“嗯”
“唉！萧焲，你有病吧，一声招呼不打你就走。”江季凡在那边气急败坏的跟他喊。
“就知道你会走，但是你至少跟我说一声吧。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啊。”
萧焲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说被老爸赶出来了?还是一时兴起离家出走？
“对不起啊，我忘了。”萧焲悻悻地说道。
“那你说，你不会上车了给我打吗？啊？我看你就是疯了！”江季凡气不打一处来。
萧焲想说上车后他就睡着了！但是想想江季凡现在在那边抓狂的样子，他还是闭嘴了。
“我他妈真想抽死你，你是不是觉得走了就一了百了了，啊。”
江季凡说完之后两边都陷入了沉默，又是这该死的沉默。
在江季凡喋喋不休的声音中，他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地方，好像慢慢找回了一点真实，原来自己真的离开了。真好。
他拿起烟抽了好几口
“现在你什么情况？”等了一会后，江季凡问他。
“不知道，一个破地方，烦死了。还下雪，冻死我了。”他有点气愤的把烟扔在了地上。
“不是吧，颜姐不是在h市吗？这时候南方还下雪？”江季凡不相信的说。
接着，是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卧槽，不是吧，你没去云市。”江季凡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这家伙这次是玩大了。他以为萧焲一走就一定会去找萧颜，就算是走，也是在萧家，但他没想到萧焲真的会选择离开，是真正的离开。
萧焲其实没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之所以到这，只是因为几年前他偶然在他姐姐萧颜的行程里见过这个地方，一个很远很偏僻的地方！不过那时候是七月，风景看着还不错，要是让他知道这破地方冬天会变成这样，他死都不会来。
“嗯，没去。”萧焲说，还是那般。
“萧大爷你作什么死啊！完了，我还说跟颜姐说你去找她了呢！完了，完了。萧焲，你他妈就是个祸水！”
“谢谢夸赞啊。”萧焲笑着说。
“我姐怎么说？”萧焲说。
“还能怎么说，你要是让颜姐知道你骗她你就等死吧，我不知道你在哪，没谁给你收尸了。”
“那你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萧焲轻松的说道。
“你闭嘴吧你。”江季凡吼了一声，这萧焲说的是什么屁话，萧焲离家出走这么大的事，是他能瞒得住的吗？凭萧家和萧颜的手段，恐怕萧焲坐上车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吧。
“那你现在在哪里呢？”江季凡半晌说道。虽然不能去找他，但是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在还是可以的吧！
萧焲说，“我也不知道。”
……
“没什么，我就是出来走走。”萧焲说道。确实就是出来走走，那个地方他待的久了，也待累了。
“什么时候回来？”江季凡还是锲而不舍的问了一句
这回萧焲什么都没说，回去吗？应该会的吧。但不是现在。
“不知道”萧焲说，这不是敷衍，而是他此时此刻最真切的感受，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接下来等他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
江季凡听着电话那边的沉默，像是知道萧焲的想法，他缓缓开口：“没事，多大点事啊，颜姐怪下来我担着呗。但是……无论你在哪，只要记住你自己是谁就可以了。”
“你担个屁。”萧焲笑骂道。
“……”你妈！江季凡话滑到嘴边，又想到萧焲那边的模样还是忍住了。
“行了，赶紧去找个住的地方，小心冻死。”听着萧焲止不住的哈气就知道那边有多冷。
“去去去。”
简单明了的挂了电话，虽然现在相隔千里，但是好像有些东西变得更深了。
和江季凡通完电话后，他心情好多了。烦躁减了一点。至少在千里之外还有人记得自己，还希望自己回来。
但是眼前要解决的问题还很多啊。首先得找个住的地方了。
周围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有的打车，有的坐公交，有的被人接走了。只有他站在原地，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人会觉得被抛弃了会无所谓。但是再难过不都是要向前看的吗？况且自己都出来了，没有家又怎样呢，雪终究会有停的时候。
亭子周围雪还是一如既往的肆虐着，车站周围什么都没有，荒芜的一片。重新审视时把萧焲都看愣了，这也太惨了吧。这破地方能打的到车吗？萧焲刚拿出手机准备叫个车，然后在不远处他又看到了一辆出租车，萧焲走上前看了看。
雨刷器开着，萧焲朝车里望了望，司机穿着一件大棉衣正在车里睡觉呢。他轻轻拍了拍车窗，司机睁开了眼睛，揉了揉，看到了窗外的萧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萧焲上来。
萧焲打开后座门先把行李箱放了进去，然后人也进去了，关上了车门。行李箱上落了一些雪，萧焲拍了拍，又抖了抖自己衣服和鞋子上的雪。司机转了过来望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司机师傅，司机毫不介意示意他继续。
“去哪啊？”司机问他。
萧焲没有说话。
“从外地来的吧”司机笑着说。
“嗯”，萧焲回了一句。低头打开了手机，准备找一个下榻的地方。
“去哪啊？”司机转过身，慢慢发动了车。
“就去这个酒店吧！”萧焲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一路上司机一直在很热情地跟他说话，说别看现在这里破败不堪，等到夏天那叫一个漂亮，说这里近几年发展的怎么怎么样云云。
萧焲没有回话一直在看着窗外，雪花飘到车玻璃上，随即又消散在风里。
车开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萧焲才看见了一个城市的样子，楼层不高，道路不宽，人也不多，至少现在不多。很安静，没有喧嚣，没有繁忙。
司机师傅把他送到了一个酒店门口，帮他取下行李就走了。
到了萧焲才知道，这什么酒店，就是那种小旅馆，门口闪着“欢迎光临”彩灯，旁边的店铺都关着门雪夜中闪着寒光。门口放着几盆被风刮到的塑料假花，还有一盆慢慢滚到了萧焲脚下。
……，看的萧焲后槽牙一紧。
萧家嫡亲的小少爷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住这种地方。但是现在人生地不熟的他也无可奈何。人生啊就是要不断要向生活妥协。昨天自己还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今天就是叛逆离家的流浪汉，世事无常啊。
萧焲想着，走进了旅馆。
萧焲提着行李箱走了进去，里面昏昏暗暗的光线，几乎看不清内饰，旁边有一个鱼缸，几条鱼半死不活的游着。
前台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小姑娘，小姑娘一直低头在玩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八卦娱乐新闻，时不时地嘿嘿笑，丝毫没有看到有人进来了。萧焲拿出身份证放到柜台前。
“一间单间。”萧焲说道。
小姑娘这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听这声音还挺好听的，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是一个身高很高的男生，头也挺长的，但是没有遮住眼睛，因为天气的原因，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些冰渍，眼睛挺漂亮的，戴着口罩，这么冷的天竟然穿着一件黑风衣，没有帽子没有围巾，衣服上还落了不少雪。放下手机拿起柜台上的身份证，“你不是本地人啊？”小姑娘疑惑的问道，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不一会就把房卡交给了萧焲，
“嗯。”萧焲接过房卡说道。
“来这里干嘛？”小姑娘似乎很有兴趣。萧焲没有说话。见萧焲没有说话，小姑娘也甚感无趣。嚼着口香糖，撇了撇嘴，又拿着手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401，上四楼左拐。”小姑娘满不在乎的说。
萧焲看了一眼，转过身问道：“电梯在哪？”
小姑娘似乎也很疑惑，电梯？那有什么电梯啊？
“没有电梯，楼梯在右面。”小姑娘指了指右面的有些斑驳的楼梯。“需要我帮你吗？”小姑娘看了一眼他的行李说道。“不用了。”萧焲朝着楼梯的位置走去。
房间不大，但是还算整洁，萧焲放下行李，拉开了窗帘，雪下的小了似乎快要停了，暮色渐起，天空中蒙上隔了一层阴翳。窗外又是一片完全不一样的光景。他打算洗个澡换个衣服再去吃个饭，尽量让自己适应这一次离家出走。
萧焲这一次离家出走，对萧家来说，可谓是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萧父立刻就派人去寻找。
手机铃声响了，萧焲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显示接起了电话，
“在哪？”一道严厉且深沉的声音说道。
“走了。”萧焲也说道。
两人语气都不怎么好，剑拔弩张的氛围即使隔着大半个中国也能在电话里感受一清二楚。果然电话那头的率先说话了，“萧焲，你最好两天内出现在在我面前。别逼我动手。“
萧焲冷笑一声说到：“动手，那你到是来啊，还是像五年前那样把我绑回去吗？哦对，我差点忘了，你除了绑人，好像也没别的本事了。”
如果现在萧焲在他面前，萧长锋一定会狠狠的给他一巴掌，他冷冷的说到：“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管不了是吧。”这次把萧长锋惹急了连平时虚伪的表现都不装了。
萧焲冷笑了一声，就冲着电话吼到：“我告诉你萧长锋，我算什么东西？你他妈根本就没资格管我，不是你让我走的吗，好啊我现在走了啊，给你们一家三口腾位置不是更好吗。”
萧长锋被气得不行，脸色都变了：“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恨恨的说道：“好好好，那你就永远不要回来了。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在妈妈走后我早就没有你这个父亲了，我恨你一辈子。”在手机屏幕变暗之后，少年的眼眶明显的红了。
挂了电话之后，萧长锋紧盯着手机屏幕，长叹一口气继而慢慢闭上了眼睛。沧桑的脸上满是落寞。门被慢慢的推开了，白若音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没有说话。萧长锋睁眼看到了她，女人穿着一身乳白色的淡裙。头发挽成一个发髻，黑色的眼眸，犹如黑珍珠一般，一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浅笑的脸现在有了几分急切。
她问道：“找到焲焲在哪里吗？”男人摇了摇头。
“当初你把我接过来，对这孩子来说打击太大了。”白若音轻声说着。
“好了，我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件事了吗。”萧长锋对她说。
“可是……”“好了，别可是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萧长锋打断了她。
白若音走了之后萧长锋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向旁边的一张照片，缓缓说道：“对不起。”照片里的女人坐在一个秋千上，长发随风飘起来，一张美艳动人的脸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满是笑意。
落地窗前只留下了男人落寞的的身影，缭绕的烟雾勾勒着那张有些许沧桑的脸。男人挺拔的背影此刻也变得模糊起来。